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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行昱裝病小半個月，幾乎整個京傳遍他的流言。

    有人說他氣度庸俗見不得人，有人說他連幼弟都能肆意屈辱，怕是個性子軟弱到不敢見人的軟包子，更有當(dāng)年知曉他為何離京的人私底下惡意編排災(zāi)星禍亂之事。

    無論流言有多少種，反正全無好話。

    流言沸沸揚(yáng)揚(yáng)，甚至傳到了圣上耳朵里。

    宮中，皇帝閑來無事，調(diào)笑著說了句：“行昱怎么像是個待字閨中的大小姐，也不怕悶壞了。”

    晏戟從善如流：“行昱剛歸京有些水土不服，這些日子好了些，臣昨日還在說讓行昱盡早進(jìn)宮一趟，給陛下瞧瞧。”

    晏戟是皇帝少時伴讀，關(guān)系匪淺，也正是有皇帝的另待，無論朝堂上有多少人遞折子參晏相權(quán)傾朝野，晏戟地位依然穩(wěn)如磐石。

    皇帝笑了起來，道：“也好，多年不見，朕也著實(shí)想念行昱。”

    晏戟躬身，一垂眸遮掩住眼底的冷意。

    當(dāng)天，在屋中抄佛經(jīng)的晏行昱就被趙伯換了身華美的錦衣，迷迷瞪瞪進(jìn)了宮。

    阿滿著急得要命，幾乎想要寸步不離地跟上晏行昱，卻被阻擋在了宮門外，氣得直跺腳。

    晏行昱微微垂眸，被宮人推著輪椅前去太和殿。

    他的手指撥動佛珠，細(xì)看下那包裹在錦衣下的身體宛如一根弓弦般死死繃著，捏著佛珠的指節(jié)一陣發(fā)白，仿佛輕輕一碰就能折斷。

    推著他的宮人是在皇帝身邊伺候的老太監(jiān)，名喚安平，滿臉和藹可掬，瞧見晏行昱似乎很緊張，笑著安撫道：“咱們陛下和丞相相交甚深，這些日子一直在惦記著您，公子不要慌張。”

    晏行昱臉上依然是病態(tài)的蒼白，他勉強(qiáng)一笑，撥動佛珠的手指更緊了。

    “我……并未慌張。”

    安平也只當(dāng)他是強(qiáng)顏歡笑，又笑著安慰他幾句，太和殿便到了。

    昨晚剛下過一場雪，寒意不住地往骨子里鉆，晏行昱還是歸京后頭一回出門，從宮門到太和殿的這段距離，已經(jīng)讓他冷得手指都在發(fā)抖了。

    安平將他推到太和殿門口，躬身進(jìn)去請安，很快就回來，滿臉賠笑：“公子許是要等上一等，七殿下正在陪陛下練箭。”

    晏行昱小臉慘白地笑了笑：“應(yīng)當(dāng)?shù)摹！?

    七殿下陪著陛下練了半個時辰的箭，晏行昱也就在寒風(fēng)中等了半個時辰。

    等到安平得了令將晏行昱推進(jìn)太和殿時，晏行昱的手險些捏不住佛珠了。

    偌大個大殿中放置著箭靶，上面已經(jīng)扎滿了箭，晏行昱有些懨懨地抬眸看去，視線剛好和盤膝坐在軟榻上做玉雕的荊寒章碰上。

    陛下去內(nèi)殿換衣，偌大個宮殿顯得極其空蕩。

    荊寒章看到他一身寒氣，眉頭輕皺：“方才是你在外面候著？”

    晏行昱不知是不是開始起燒了，反應(yīng)有些遲鈍，呆了一下才躬身道：“是。”

    荊寒章見他都在哆嗦了，眸子如刀冷冷看了安平一眼：“狗東西，丞相公子也是你能怠慢的？”

    荊寒章兇名太甚，只是隨意一句質(zhì)問，就把安平嚇得臉色一白，直接跪了下來，哆嗦道：“望殿下恕罪！奴才只是不想擾了陛下和七殿下的興致！”

    晏行昱仰頭看著他，眸中全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迷茫。

    荊寒章被他這個眼神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從榻上下來，走到晏行昱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荊寒章極其鐘愛將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感覺，他微微俯下身，盯著晏行昱琉璃似的眸瞳，突然哼笑一聲，道：“我的鹿，你打算什么時候還我？”

    晏行昱呆了呆，被荊寒章身上茯苓的味道縈繞，他愣了好大一會，才將眸子垂下，喃喃地說：“那、那已是我的了。”

    他這副軟弱害怕卻又強(qiáng)撐著不肯服輸?shù)哪幼屒G寒章來了興致，他手撐在晏行昱的輪椅扶手上，瞧著似乎將晏行昱整個人圈在懷抱中。

    晏行昱不太適應(yīng)荊寒章那身幾乎將他逼到角落里的強(qiáng)勢，身體更加緊繃，整個人都要縮進(jìn)輪椅中，手不自覺地握住了右手袖子。

    荊寒章惡劣道：“本殿下只是送過去讓你瞧瞧，幾時說過要贈你了？”

    晏行昱暈暈乎乎的，腦子都不怎么會動了。

    就在這時，皇帝換好衣衫回來。

    荊寒章聽到腳步聲，這才撤身回來，自顧自回去雕他的玉去了。

    當(dāng)今圣上剛過不惑，氣度威嚴(yán)，他緩步而來，掃見輪椅上蔫得仿佛打了卷的葉子的晏行昱，眸子閃過一抹暗光。

    他嗔著笑，淡淡道：“行昱回來了，臉色這么難看，京都是不是比江南要冷些？”

    晏行昱手撐著輪椅扶手，微微傾身，砰地一聲跌下輪椅，勉強(qiáng)跪在地上磕頭行禮。

    “行昱見過陛下。”

    這膝蓋碰上地面的悶響讓荊寒章手一抖，上等的玉料直接廢在了掌心，他看了看伏在地上的晏行昱，又看了看陛下和安平，似乎知道了什么。

    安平?jīng)]那么大的膽子敢擅自苛待丞相之子，那只能是皇帝的意思。

    而在外被冷待了半個時辰的晏行昱應(yīng)該也瞧出了皇帝的有意刁難，才會寧愿墜下輪椅也要禮數(shù)周全。

    荊寒章“嘖”了一聲，沒想到晏行昱倒也聰明，并非外界所傳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

    皇帝吃驚地看著他，忙道：“行昱這是做什么，你身子不好，禮數(shù)什么的免了就好。”

    他一抬手，讓一旁跪著的安平去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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