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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帝端坐于席上,蕭啟珩坐于堂下。

    父子倆同在這皇宮之中，卻足足已有十年未曾相見,兩人都不再是對方記憶中的樣子，一個長大了，而另一個,則變老了。

    彈指歲月,十年時光，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

    元帝即使在休息后,精神仍舊不算太好,他看到蕭啟珩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眼睛緊緊地看著蕭啟珩，似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自己當(dāng)年記憶中的模樣。

    可惜，他失敗了。

    印象中那個驚才絕艷的少年太子已經(jīng)找不到模樣了,他身上的棱角和志氣似乎都磨平了,慢慢蛻變成了如今這個神情沉默淡然的青年。

    蕭啟珩和他對視著，緩緩抬起手,左手疊于右手手背上，微微低頭行了禮：“兒臣蕭啟珩，今日有幸得父皇恩典，遷離清和殿，特來謝恩。只是兒臣雙腿不便,不能向父皇跪拜,還望父皇恕罪。”

    他雙腳有疾不能行禮,姜離卻是萬萬不行的，屈膝在一旁跪下。

    元帝聽了蕭啟珩的話，視線落在他的雙腿上，神情微微一動：“免禮罷。”

    蕭啟珩：“謝父皇。”

    “腿，如何了？”元帝問。

    “回父皇，兒臣當(dāng)年傷勢過重，太醫(yī)說能救回一命已經(jīng)算是萬幸，這腿……”蕭啟珩搖了搖頭，“怕是很難治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依舊淡然，像是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可能會終生殘廢的事實。

    元帝恍惚中還記得，當(dāng)年他得知雙腿殘廢的消息后，整個人都崩潰了，尤其是在得知淑言皇后的死因后，不顧宮人的勸阻，爬到自己跟前，目光泣血，憤怒又怨恨的樣子。

    當(dāng)時他偏激、暴怒甚至出言頂撞自己，直言要不是自己昏庸無能聽信讒言，他的母后便不會死，絲毫沒有一絲太子應(yīng)有的模樣。也正是如此，自己在大怒之下，將仍然重傷中的他，幽禁在了清和殿。

    而在此后，菱貴妃多次在自己耳邊挑撥是非，讓自己對這個曾經(jīng)視為驕傲兒子越來越失望，再聯(lián)合先皇后自裁一事，對他更是厭惡到了極點，以至于全朝再沒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提他的名字，而他在清和殿，一關(guān)便是十年。

    十年啊，多么長遠(yuǎn)的日子。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當(dāng)初最疼愛的兒子，元帝那顆冷硬無情的心竟然有些內(nèi)疚慢慢滋生，心想如果當(dāng)初讓太醫(yī)全力救治，或許情況會有所不同。

    思及此，元帝對陳公公道：“傳令太醫(yī)院，讓他們明日前往東宮為太子診治，不管用什么方法和藥材，一定要全力替太子醫(yī)治。”

    陳公公應(yīng)下：“是，皇上。”

    “兒臣謝過父皇。”蕭啟珩再次拱手。

    父子兩多年不見，又有往諸多事膈于二人之間，兩兩相對無言，是以謝恩之后，元帝便以蕭啟珩要多加休養(yǎng)為由，讓他退了下去。

    蕭啟珩離開后，元帝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陳公公：“你說，他還恨我嗎？”

    他，指的自然是蕭啟珩。

    陳公公輕聲勸慰道：“太子殿下心如明鏡，是明事非知大禮之人，您恩典有加，許他再回東宮，他自然會感激皇恩，豈有懷恨在心的道理。”

    元帝神情復(fù)雜：“是這樣嗎？”

    “自然。”陳公公笑道，“不是有句俗話叫‘父子哪有隔夜仇’嗎？殿下剛從清和殿解禁，轉(zhuǎn)眼便過來謝恩了，知您在休息，一直在宮外候著，實乃一片赤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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