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漁夫-《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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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冬日的山谷中到了傍晚時依舊會霧氣繚繞,不過駐扎在這里的漢軍卻已經毫不在乎,因為他們很快就發現,這霧氣只是傍晚出現,到了晚間就會自動消散,恰如某些地方習慣性的早上起霧到了上午就消散一般。
換言之,這很可能是本地特殊地形導致的一種小氣候而已,沒必要少見多怪。
不過,軍中主將公孫珣卻以‘霧氣太大’為理由,在此處足足拖延了四日都沒有動身,也是讓全軍上下一時頗有猜度。
“將軍,”最后,就連徐榮都忍耐不住了。“再等兩日,不說逃逸入山林的敗兵會有所泄露,只怕每旬都要來送補給的高句麗人也要到了,屆時高句麗人有所準備……不要說他們會集結大軍了,只是堅壁清野、早做防范,對我們而言也是一件麻煩事吧?”
“為何是徐司馬來說此事?”正在與王修核對文書的公孫珣暫停了下來,轉而饒有興致的對上了徐榮。“其余諸位人呢?”
徐榮一時無言以對。
沒辦法,他總不能說其他人都不敢來講,只有他自己敢過來吧?
哦,別人都畏懼主將,就你徐榮臉大?
一旁的王修見狀只是微微一拱手,就知機的暫且退下了。
“只是略有不解而已。”徐榮見到周邊無人,這才稍微解釋了一下。“十年不見的良機就在眼前,我軍又足有萬人……利刃在手,殺心又豈能不生?”
“說的好,利刃在手,殺心自起。”公孫珣當即頷首。“或者說,大軍來此是干什么的?一萬大軍,辛苦集結起來花了我多少心思,動用了我多少人脈,總不能無功而返吧?”
徐榮連連點頭,其實這才是他最難以理解的事情……要知道,這只軍隊乃是眼前這位年輕縣君辛苦萬分七拼八湊出來的,比如自己這邊,應該公孫珣動用了極大人情才換來的一次出擊機會;又比如那些胡騎,多半是要花錢的雇傭軍;還有那些遼東的民防、壯丁,若是不盡量打些大勝仗,難道回去后不需要對遼東太守高焉有所交待?
所以照理來說,眼前的軍中主將才應該是那個最迫不及待的人才對。但是,他偏偏按兵不動。
“徐司馬。”公孫珣扶著身前的幾案繼續嘆氣言道。“不是我推諉,實際上我恐怕才是軍中最想進軍的那個人,因為這只軍隊其實是我的私軍,皆因我的個人私念才到此處……”
“是!”徐榮毫不猶豫的再度點頭應道。
“但是,越是如此我越要小心謹慎。”公孫珣繼續認真言道。“畢竟我不能讓軍中士卒因為我個人的私念而埋骨他鄉。你想想,一萬人,其中足足五千漢軍,當日北出彈汗山乃是朝廷欽命,我都為死傷之眾而日夜難眠,如今僅我公孫珣一人,那就更加背負不動了!徐司馬……”
“是!”徐榮居然有些緊張了起來。
“我寧可在此枯守,然后無功而返、喪失良機為天下人笑,也不愿讓一郡人哭……沒有保全大軍的覺悟,我又這么可能私自出兵呢?”
徐榮沉默片刻,方才繼續追問道:“莫非前方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不瞞徐司馬,”公孫珣坦誠言道。“我之前是因為有內應才決定過來賭一把,然而坐原下來的太容易了,那守將的行為舉止也太過奇怪,便不免起了疑心……”
就這樣,公孫珣又將啞啞可慮之事娓娓道來,并將自己的疑慮全盤托出……他其實也是想說服對方,畢竟對方本身就是這只七拼八湊雜牌軍中實力第二強的人,而且本身還是漢軍,如果他也選擇無條件支持自己的話,那軍中無論如何都不用擔心再起什么波瀾了。
“明臨答夫確實年逾七旬了,”徐榮蹙眉言道,“身體漸漸不行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從大局來看,啞啞可慮和貫那部有所舉動也是常理……不過,將軍謹慎為先我也無話可說,您是想守株待兔?”
“沒錯,”公孫珣終于將自己的打算擺了出來。“我準備再等幾日,若是對方真有埋伏,那必然比我們耐心更差!”
是了!這個道理徐榮當然明白……高句麗便是真的搞出了類似于前漢‘馬邑之謀’的驚天巨幕,那國小民弱的他們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便是支撐不久!
畢竟,想要捕獲一萬大軍,即便是雜牌軍,那高句麗人也必須要有三萬到五萬大軍提前在前方布置好才行,而以他們的人口來論,基本上是需要國中總動員才可以做到這一步……而這么做,基本上會讓整個國家的一切生產生活行動都陷入到停滯狀態,并且還會對軍事儲備形成巨量的消耗。
而他們消耗不起!
這就是窮國、小國的悲哀!
所以,真要是這么耗下去,最先忍耐不住的一定是高句麗人……而且,他們還肯定不可能放任漢軍占據坐原,肯定會主動趁著大軍集結發起反攻!因為如果坐原反過來落在漢人手里,那之前高句麗數十年辛苦擴張獲取的遼河上游數百里沃土就會立即被漢人和扶余人給重新奪回去,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而這其實就是婁圭的所謂頗具妙計——守株待兔,然后隨機應變!
但是,所以說但是,這一切都是以公孫珣的無端猜度為前提的,十之八九是對局勢的錯誤判斷。而且,公孫珣也需要為這種無端猜疑付出代價……這也是婁圭所言的魄力了。
當然,這個代價倒不是說他在這里一直按兵不動,會讓真心搞政變的啞啞可慮和貫那部陷入危險之中。
講實話,貫那部死絕了都跟他沒關系,蘑菇大王死了更好!
真正的代價和壓力來自于后方!
首先一條,剛才就已經說過了,如果事后證明前面一片坦途,卻只是因為公孫珣在此處耽誤了大量時間,導致后來的軍事行動無功而返的話,那‘為天下人笑’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其次,隨著時間推移,拋開公孫大娘不說,遼東太守高焉也好、玄菟太守劇騰也罷,恐怕都會徹底醒悟過來,而他們會以兩千石之位階對公孫珣作出什么樣的反應誰也不知道!
高焉雖然懦弱,卻是公孫珣正兒八經的主君,不需要前者狠下心來,只需要一個正式簽署著他高焉太守大印的撤軍文書送到,那公孫珣要么撤軍,要么就要明白無誤的負擔起一個違抗軍令的罪責……洗不掉的那種;
至于劇騰就更不用說了,一個信使過來,徐榮走不走?說白了,徐榮來這里本身就是違背軍令的……按照原來的想法,坐原這里碰一下,打不贏直接回去,屁事沒有,而打贏了一路高更猛進,什么后果也都會淹沒在重大的軍事勝利中。
現在呢?
徐榮為何忍耐不住,公孫珣心里真沒有點數嗎?
“伯進!”公孫珣說完打算后,又直接起身來到對方身前。“請你放心等待,我公孫珣就算是事不成,也不會讓別人替我擔責的……劇太守那里,我自然會告訴他坐原乃是你一力攻打下來的,有這個功勞在手,劇太守也不會為難你的!”
“那將軍你呢?”徐榮當即反問。“若是拖到需要坐原為我贖罪的時候,將軍你又會是什么處境,沒了坐原的功勞,你又如何向遼東那邊交代!”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公孫珣執其手而勸道。“萬事我自擔之,只希望徐司馬你安心再等幾日,而若是高句麗人真不派兵來,我也一定不會再有拖延,屆時必將身先士卒,務必在年前讓戰事有個結果!不過這幾日,還希望徐司馬多多配合,在此處嚴防死守,以防萬一!”
徐榮當即不再言語,轉而躬身告辭。
親自將對方送出大帳以后,公孫珣看著外面一到傍晚就出現的薄霧,也是一時感慨。
“令君!”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站在帳外的王修忽然出聲。
“何事?”公孫珣被嚇了一大跳。
“我剛剛想起來一件事情,正要提醒令君。”王修認真言道。“咱們糧草雖然充足,但主要都存放在遼河岔口大營中……”
“這是何意?”公孫珣登時蹙眉。“你是說高句麗人會派遣奇兵突襲河口大營?真要是那樣,我們距離大營不過二十里,騎兵須臾便至,多少高句麗人也能把他們拍死在遼河邊上。更別說那里距離玄菟本土極近,玄菟那里最少還有三四千騎兵,不至于見死不救吧?”
“我不是說高句麗人,我是說兩位太守。”王修正色提醒道。“令君你想想,如果使者來營中,或許還會忌憚令君你的家世、威望、人脈,然后您強硬起來,他們說不定也是無能為力。可要是眼見著直接讓你撤兵走不通,轉而派人去接管后方大營呢?留守的士兵是認太守的使者呢,還是認呂縣尉?屆時兩位太守把呂縣尉抓起來,占據遼河岔口大營,然后不發糧草,我軍也就只能自退了吧?!”
公孫珣悚然而驚,但旋即干笑:“換言之,若兩位太守真有使者來到坐原這里,那我要么急速進軍向前,要么就只能全軍而退了嗎?”
王修微微頷首:“屆時恐怕并無第三條路可走,或者說使者到來后再想著強行拖延就不大現實了!”
“婁子伯的守株待兔、隨機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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