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擲首而還(7.7k)-《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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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黃巾軍實在是無能,小三萬人的大硬盤,面對著一千多步卒的佯攻,明明僅靠前營中的弓手小心壓制便能應對得當,卻居然整個大營慌亂一團,各處援軍蜂擁而往……
漢軍戰(zhàn)術目的當即達成,公孫珣與婁圭見慣了大場面,倒也覺得無趣起來。
“其實,主公識人之能倒是頗讓我驚異。”婁圭復又搖頭不止,重新言語了起來。“關云長、張益德‘萬人敵’之言或許還可從體態(tài)儀表上有所猜度,可這劉玄德……我往日也聽子衡、義公他們說過,都只言此人少時在緱氏山不學無術,整日喜華服、犬馬,誰能想到居然能變成如今這個形狀?”
“如今是什么形狀?”公孫珣好奇問道。
“君侯沒聽說嗎?”婁子伯失笑解釋道。“君侯此番將諸將放入軍營中安置,原本的諸位倒也罷了,四位新人卻表現各異……關云長傲上而憫下,對同僚不以為然,對下屬士卒卻格外看顧;張益德尊上而慢下,對于軍中佐吏、文書之屬,還有各位同僚,相互之間還是有禮節(jié)的,對于下屬士卒卻刻薄寡恩;牽子經是對誰都有禮有節(jié),卻很少刻意交往,堪稱清白;唯獨劉玄德,雖然少言寡語,可上下左右,他全都是誠心以待,別人看不起他,他也能不以為意,別人看的起他,他更要雙倍奉還……故此,此人在軍中聲名鵲起,人人都說他能得人。”
公孫珣一時默然,隔了一會,方才扭頭質問:“子伯的意思,莫不是覺得我弟玄德能得人,又與張益德、牽子經為生死之交,將來或許會有自成一體的姿態(tài)?”
婁圭一時愕然。
其實,他只是在此處觀戰(zhàn),看到劉備在下面打仗,隨口一說罷了,而還真沒這個意思。但是……公孫珣這么一問,身為策士,他哪里不曉得,自家這位君候反而就是這么想的呢?
稍作思索,婁子伯便正色勸道:“君候想多了!眾將平等居于君候之下,而若君候賞罰分明,又不失大義,又怎么會有人因為一個同僚善于待人而起二心呢?”
“子伯所言是王道之語,這件事情是我多心了。”公孫珣緩緩頷首。“但是子伯,你我之間有一言無須遮掩……亂世將起,如何秉持大義,也是極難的一件事。更別說,人跟人之間大義未必就相同。就如眼前的黃巾賊,你我皆呼他們是賊,但他們之中,難道就沒有幾個人真心相信大義在黃天嗎?”
“君侯也知道只是寥寥幾個人嗎?”婁圭一時捻須冷笑。“我知道君侯自從當日鄴城遇流民之后便起了不少憐憫之意。然而就眼前這黃巾賊而言,太平道眾、失意豪強、無賴游俠,哪個不該死?便是裹挾了些許良民,難道就不是反賊了嗎?若非如此,君侯剛才為何又下令讓義公下死手呢?”
公孫珣理屈詞窮,無言以對,只能勉強含糊應道:“怕就怕事情會有變化……”
“那便等到有變之時再說吧!”婁子伯認真勸誡道。“此時君侯當以撲滅黃巾,建功立業(yè),壯大自我為主……便是城下諸多豪杰,不也是秉著這種心思在君侯麾下勉力奮戰(zhàn)嗎?”
公孫珣心知對方忠心耿耿,乃是一心為自己謀劃,便也就拋開自倉促轉移到涿郡后的種種紛亂心思,緩緩點頭……準備先滅眼前之敵,再做其余討論了。
騎兵不比步兵。
步兵出戰(zhàn)準備稍快,速度卻慢;而騎兵出戰(zhàn)準備頗為耗時,可一旦運動起來,勝負便也就在眼前了。
就在公孫珣與婁圭論心之時,也是在公孫越、劉備、魏越、楊開等人佯攻不斷之時,關羽和牽招已經帶著那四百漢軍騎兵出現在了視野之中,并朝著黃巾軍騎兵與黃巾軍大營中間的空地上疾馳插入!
在曠野上奔馳些許時間,已經有些疲憊的黃巾軍騎兵見狀多有慌張,再加上鄧茂仍在狼狽逃竄之中……這些人居然有八成當即棄了鄧茂,轉身試圖歸營!而剩下的人稍一猶豫后也是立即掉頭跟上。
兩撥騎兵幾乎是以一種九十度相沖的方式迅速在曠野中遭遇,并即刻戰(zhàn)成一團。
雙方都是入伍不久的菜雞游俠,都不會玩什么集團沖鋒,也不會什么結陣騎射,兩撥騎兵戰(zhàn)在一起,居然就是如步兵一般結成陣勢對戳!
而且,一方人多,卻多少有些疲憊;一方人少,卻勝在這兩日多有出戰(zhàn),有所鍛煉,再加上還有關羽這種萬人敵一馬當先作為震懾……于是乎,四百對一千,居然一時戰(zhàn)了個旗鼓相當!
程遠志爬在后營一處高臺上,前后左右仔細打量,終于看出了些許端倪……然后趕緊呼喝不斷,下令出兵接應自家騎兵歸營。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就在這時,涿縣西側城墻外面,三百義從,全都騎著白馬、披著皮甲,什伍長還都各自有一領鐵甲,跨刀負弓,持矛握韁,已然是列隊完備。
韓當回頭看了身后這三百白馬義從一眼,也沒有什么大言激勵,只是當眾拔出了公孫珣賜下的那柄刀柄奇長刃面卻很短的所謂‘項羽之斷刃’,然后在空中一揮,便緩緩催動胯下白馬往前方而去了。
瞬息之間,便已經提速輕馳了起來。
黃巾軍和公孫珣同時發(fā)現了韓當的蹤跡,前者愈發(fā)慌亂,后者卻是當即傳令,全城擊鼓助威!
鼓聲隆隆響起之后,徹底提速的三百白馬義從如韓當手中那柄斷刃一般在碧綠的曠野中滑過一道弧線——居然是在那千余脫戰(zhàn)不及的黃巾軍騎兵身后繞了半圈,然后馬勢不止,齊乎完勝,便勢如雷霆一般轉身插入了黃巾軍騎兵的后心!
一次沖鋒,十余沖鋒在前的義從便因沖勢過度,直接落馬,生死不知。但那一千黃巾軍騎兵,卻也當即崩潰!
上百黃巾軍騎士一瞬間便被從身邊沖鋒過的白馬義從刺下馬來,并有大概同樣數量的騎士死于隨后的白刃劈砍。接下來,外圍不少黃巾軍騎士直接四散逃竄,但更多的人卻因為被前后夾擊,邊只能趕緊扔掉兵器,下馬求饒。
城上城下,營中營外,不少見到這一幕的人,一時俱皆失聲,四百游俠騎兵也都各自失色……他們剛才面臨沖鋒,雖然隔著厚厚的黃巾軍軍陣,卻也有人雙手發(fā)抖,勒馬而逃。
便是自恃武勇的關羽,此時也駐馬在陣中,盯著眼前的白馬騎兵捋須不止。
雖然有四百騎兵在前面做阻攔,可以三百擊一千,只死傷十余,便將敵軍一瞬而覆……這種戰(zhàn)力,這種暴力,這種氣勢,這種美感,沒有那個豪杰之士能夠把持的住。
片刻之后,城頭之上那些漢軍郡卒、壯丁,歡呼雀躍不止!
黃巾軍則倉促收回援兵,改為防護大營。
公孫珣也是仰頭大笑,便下令鳴金收兵。
傍晚時分,回城之前,路過黃巾軍大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諸將紛紛讓部下將砍下的首級扔入營中并嬉笑嘲諷,而大營中的黃巾軍或是驚慌躲避,或是哭泣不止,卻無人敢背靠大營出營反擊……儼然士氣已經敗落到了極點。
夕陽下,張飛騎著鄧茂的馬,拎著鄧茂的首級,負著鄧茂的鐵矛,孤身一人從遠處折返回來。看到這一幕,再想起之前一下午的遭遇,與殺了鄧茂后看到的那波驚艷至極的沖鋒,也是仰頭一聲憤懣大喝,便將手中之物擲入黃巾營中,然后便悶悶回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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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飛,字益德,涿郡人也。黃巾亂起,投軍,太祖為涿郡守,以其豪勇,擢而為將。嘗引二十騎扣敵三萬營,敵聚千騎伏于左右,待至,猝發(fā)。二十騎盡失,益德怒,直刺敵騎將鄧茂,茂慌而走,千騎失措,俱從而走。太祖立于城上,見飛逐千騎如驅牛羊,乃顧左右曰:‘飛亦萬人敵也!’遂發(fā)白馬義從三百,側擊賊騎,千騎一時俱喪。”——《舊燕書》.卷六十九.列傳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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