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盜馬亦盜人-《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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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郡東北的發干縣,城中正亂作一團。
約不到三個月前,本地黃巾軍驟起,殺了縣令,縣中幾家豪右則命運多舛,他們或是被滅族,或是逃到了鄉下,又或者舉家參與到了黃巾暴動中,當時就狠狠的亂了一陣子;
而十來日前,本地黃巾軍小帥又因為接受征召率城中黃巾軍主力前往了東武陽,那時候城中就已經因為喪失控制力而顯得很不穩了;
但是,等到黃巾軍戰敗后,這座城市才真正陷入到了徹底無組織的亂境中!
黃巾軍的潰兵;打著光復旗號從鄉中反撲回來的豪右;城中的無賴地痞;周邊的游俠盜匪……總之,各路人馬在城中四處火并,到處打劫,紛紛意圖在官軍到來前狠狠撈上一筆!
當然了,這些人所求之利并非一致,甚至有人根本就不是求財……于是乎,等到漢軍旗號遙遙出現在地平線遠方時,城中大規模械斗便立即心照不宣的停了下來,只有那些不上臺面的盜賊、地痞,依舊不知死活的縱火殺人劫掠。
“先不急接手縣寺,也不著急掃蕩黃巾駐點。”甫一入城,滿目狼藉之下,奉命來此城掃蕩黃巾敗兵并接手縣城的關羽便勃然作色。“與我堵住四面城門,然后讓騎兵沿街道、巷市細細掃蕩,無論劫掠、偷盜、強暴,凡作奸犯科者一律拿下!無由而持刃者,也都與我驅逐上街救火!”
聽到命令,屬下們自然紛紛嚴肅以對……他們哪里會看不出來,自家頂頭上司關司馬是動了真怒的。而自從出兵以來,大家也算相互熟悉了,又有幾個下屬不對關羽敬畏有加的?開玩笑,誰敢在這時候跟這位主扯淡?!
一時間,騎兵四處掃蕩,而城門洞里,關云長下馬佇立許久,須發隨風而動。半晌,直到下午時分,城中秩序漸漸以肉眼可見變得安穩起來,他才勉強壓住火氣,步行牽馬向前。
然而,來到縣寺大門前的街道上,這位漢軍假司馬卻又陡然止步:“寺內院中為何如此多人?”
“回稟司馬。”一名候在此處的北軍曲軍侯當即躬身匯報。“這些人多是本縣縣吏、大戶,他們或是提前取了縣寺,或是提前打下了黃巾賊小帥占據的大宅,還有人守住了府庫,俱是有功之人。此番也是按照軍令救了火以后,專門來此覲見司馬的……”
“那便讓這些有功之人在官寺內‘覲見’好了。”關羽當即嘲諷道。“我自在官寺外處置事物……取幾個凳子來,再去將捉到的賊人俱皆帶到此處,我要親自過問辨識,晚間再去‘覲見’那些有功之人。”
這曲軍侯根本不敢多嘴,反而干脆的把縣寺大門一關,將一群‘有功之臣’給關入了縣寺院內,免得關羽眼見心煩,這才去準備凳子。
就這樣,一群縣吏、豪右在縣寺內隔著大門目瞪口呆、提心吊膽,關羽卻和屬下一群有品秩的曲軍侯在縣寺外的街道上安穩落座。
其中,關云長自然是捻須閉目養神,并靜待各路人馬提著那些作亂之人至此,而那些六百石的曲軍侯們卻是喜笑顏開之余,忍不住閑談不止。
喜笑顏開是必然的,打仗打贏了,還是如此迅速如此干脆的大勝,那升官發財自然指日可待。
不過,也有人面露憂色,顯得極為突兀,倒是立即引起了同僚們的注意:
“老裴還在擔憂玄德君的傷勢?”
“也難怪老裴會如此,那劉君須是個體面的幽州豪杰,見到老裴落馬便親自去救,卻不料老裴爬上馬去了,他自己反而落入黃巾賊陣中。”
“聽說,劉君當時被尋到的時候,小腹上直挺挺的被插了一把環首刀,靠著躺地上裝死才躲過一劫……得虧中郎將回去后不見他,專門遣人去尋,否則,怕是要交代在這東郡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也是各自感嘆劉備命大。
“倒不是很憂慮傷勢。”那裴姓曲軍候聽了半天,卻又不禁搖頭。“我臨行前專門去探視過玄德君,才知道他腹上挨了如此深一刀,卻居然沒有傷到內臟,故此復原的極速,眼瞅著就能下地了。”
“那這是好事啊,你為何還面有憂色呢?”周圍人自然不解。
“我是在擔憂玄德君的氣運。”這裴軍侯皺眉道。“聽人說,當日中郎將在涿郡大破廣陽黃巾時,也是如此大勝,可玄德君居然在大勝中挨了一個老頭一刀;之前在韋鄉,雖然有所小挫,但傷亡不大,偏偏他一個斷后的軍侯又挨了一刀;如今,這第三戰剛來,他就挨了第三刀……這三刀,一刀比一刀狠……你們說,他這人是不是有些運道上的說法,是不是跟從軍相沖啊?”
“那老裴的意思呢?”周圍人繼續問道。
“既然受人救命之恩,那就要盡力幫一幫他。”裴軍侯坦然答道。“他本是盧公子弟,又是中郎將和護軍司馬的師弟,戰后論功,品階應當無憂,屆時我再讓家里人幫幫忙,說不定能幫他取個縣令來做,轉成地方正經文職……不過,看眼前局勢,黃巾賊南北兩處依舊勢大,說不定戰事遷延,咱們還要再打,那他下一次要是再挨刀又該怎么辦,若是下一次頂不過去又如何?”
眾人聽到此處也是紛紛亂言……有人說請個本地巫婆給劉玄德開個光什么的;有人說災厄三次為滿,說不定劉備很快就時來運轉了;還有人說,這運道是改不動的,不妨這次回去就一起找中郎將求個情,讓這劉玄德跟著王修王長史去黃河上管后勤。
這幾句話說的可笑至極,然而這個時代巫道于民間廣泛流傳,軍中也自然不能免俗,如此話題倒數尋常……于是乎,幾人越說越遠,最后聽得飽讀經書的關羽都忍不住要睜開眼睛開腔呵斥了。
不過,好在也就是在這時,城中被抓到的那些作亂人犯被帶到了跟前,一群軍官便紛紛主動閉嘴。
“這幾人所犯何罪?”身材威武的關云長捻著胡須站起身來,帶著幾分怒氣開腔質問,身側幾名閑話的六百石曲軍侯也紛紛扶刀起身立在其左右。
所謂衣甲整齊,旗幟分明,威風凜凜之下,登時便鎮住了場面。
“回稟司馬!”下面的一名隊率也當即揚聲拱手作答。“我在西城掃蕩街道時,正遇到這幾人負著一擔錢帛鬼鬼祟祟而行,還在他們懷中發現了帶血匕首等物,儼然是剛剛從民戶中劫掠、偷盜歸來,意圖遁逃出城!”
“劫掠、偷盜,還是這么多人,儼然便是群盜了!”關羽怒極言道。“即刻依法梟首示眾!”
人贓俱獲,那幾個盜賊聞言并不敢喊冤,只能磕頭求饒……但剛剛經歷如此大戰的漢軍騎士又如何會跟他們講仁慈,剛一得令,便幾乎是立即動手,直接砍下了這些人的首級。
實際上,此時官寺前的街道上,無論是軍官還是普通士卒,甚至是眼見到官軍入駐卻凜然無犯所以好奇出來圍觀的百姓,居然無一人有所觸動。
這就是戰亂之下的人心……人命不值錢的,何況是有法可依下對盜賊的處斬呢?
“回稟司馬,這幾人是閭里指認縱火!”
“斬!”
“司馬,這幾人是黃巾潰兵,從東武陽逃回來的,被本地人指認……”
“回到此處后可還有作惡?”
“未曾言。”
“黃河畔死人太多了,不必多造殺生,充為軍中陪隸好了。”
“喏。”
“這個束發少年又犯了何罪?”關羽不由微微皺眉。
“回稟司馬。”聽到詢問,這名被捆縛著雙臂的少年身后,一個嘴唇腫脹的屯長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個盜馬的小賊!”
關羽循聲望去,果然看到這屯長身后有人牽著一匹高大白色駿馬,也是不由心下了然,然后微微嘆氣搖頭。
“將軍在上!”這少年渾身邋遢,衣著破舊,聞言登時掙扎大喊。“這馬不是我偷來的!”
“莫要狡辯。”關羽見此人年紀極小,終究是不想不教而誅。“你如此衣著,儼然是城中閭左無賴,如何有這么一匹神駿之馬?儼然是黃巾賊敗,我軍又未至,城中亂起,你趁機偷盜而來的!”
“將軍請明鑒!”這少年聞言愈發掙扎不止,引得身后兩名甲士趕緊出手按住,倒顯得有幾分膂力。“這馬雖然是我趁著城中亂時奪來的,卻非是偷盜……放開我!”
“讓他說!”關羽揮手斥退了那兩名甲士。“非是你物,如何不算偷盜?”
“回稟大將軍!”在地上昂然作答的無賴少年口中,關羽這官儼然越做越大了。“這是城中一個黃巾賊頭目的馬,戰敗后他領人回城,想收拾細軟逃跑,被之前匿在家中的縣中賊曹領人追殺驅趕走了。我年少,并未參與此事,可是看到那黃巾賊頭目趁著暮色領人倉促逃走又無人追索時,便趁著路熟與夜色獨自一人追了上去,結果在城西十幾里外追到了他們……”
“你莫說你一人宰了一群黃巾賊,搶了馬來!”那嘴角腫著的屯長實在是聽不下去。
“他們人多,我自然不敢動手!”這少年面色漲紅,憤然回頭答道。“便趁著他們不備,直接解開馬韁,縱馬逃了回來……彼輩果然不敢來追!”
“不還是如我所想,是個盜馬賊嗎?我在街上一遇到你牽著此馬,便猜到是如此。”這屯長說完便笑,卻又戛然而止,儼然是聯想到了關羽的脾氣,然后意識到自己嘴角是白挨這無賴少年的腦殼一撞了。
“好了。”關羽果然捻須言道。“如此倒也說得通……且解了他的捆縛,讓他牽馬在旁侯立,等處置好人犯,待會問問那賊曹,若對的上,便放了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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