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馬上相逢無紙筆-《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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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七,正在界休屯駐的公孫珣得到戲忠傳來的訊息,不由大喜過望,其人明顯是對如此簡單的驅虎吞狼策也能輕易奪取一郡感到振奮……然而事實證明,最簡單的利弊和最直接的強弱之分最容易說服對手,最簡單的計策也最無懈可擊。
于是乎,公孫珣不再猶豫,即刻發兵。
其中魏越引騎兵四千,立刻掉頭,轉回祁縣,然后打著迎接盧植的旗號沿著太原盆地和上黨盆地的主通道迎面去涅縣;而與此同時,高順則帶步卒三千,就從界休出發直接翻越被張楊撤防的北羊頭山,然后輕易潛行到涅縣身后。
剩下的事情,公孫珣就不準備親自過問了……無外乎是南面長子、壺關、波縣那邊,牽招如何與張楊互換領地;而涅縣這里,被兩頭堵住的于夫羅或戰或降罷了。
不過,公孫珣卻也依舊沒有動身往河東。
原因有三:
其一,汾水雖然解凍,但現在正是春耕,一年之計在于春,此時推遲十幾日,雖然浪費了不少軍需,但說不定便可以免去太原、河東兩郡一年饑荒,這里面的賬需要從更高處來算……實際上,公孫珣在界休,甚至有讓士卒去協助耕作,而且全程派出軍吏,往各處督促太原春耕之事;
其二,河東天下大郡,明面上就有二十縣,六七十萬人口,實際上可能還有大量的關卡、小邑、古城,山河表里絕非虛妄,而如今那里不僅有白波賊擁兵十萬,更有世族大戶擁護著河東太守王邑偏安數城,還有董卓的部隊在弘農隔河相對……軍情不明,政治形勢復雜,他需要一個統籌的軍事、政治、方略;
其三,那就是公孫越這一行人著實超出了公孫珣的想象,后者一直到此時才驚愕發現,自己這個族弟不僅帶來了一個盧植,按照戲忠的回報,此番能一同入晉地的應該還有河北名士樂隱、故將牽招、之前同樣斷了訊息的白馬義從首領田疇、原河內駐將成廉,甚至還有何進的家屬……
對于這些人的到來,不提別的,僅僅是牽昭、田疇、成廉三將,便足以讓之前有些捉襟見肘的公孫珣長出一口氣了……他迫切需要這三將還有公孫越一起為自己完備軍中、地方上的人事架構。
再說了,還有一位盧植呢!
還有于夫羅、呼廚泉兄弟二人的五千匈奴王庭騎兵呢!
這些,足以讓他停在界休稍待時日。
不過,公孫珣并沒有等太久,從正月底開始,好消息便接踵而來,先是哨騎回報,高順和魏越已經成功將于夫羅給包圍在了涅縣!然后,又是張楊遵守約定兀自引兵南下,而成廉則與留在波縣的牽招、田疇等人引兩千眾北上上黨,上黨實際上已經大局已定……至于侵擾上黨非常嚴重的太行山賊,反倒可以徐徐圖之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大概因為河內局勢不明,據說居然有大量波縣百姓隨著牽招北上,寧可到上黨這種山窩子里開荒,也不愿留在家鄉。
而最后,到了二月初一,因為受到召喚,公孫越本人更是一馬當先來到了界休謁見自家族兄。
“文超(公孫越字)!”公孫珣引眾出界休城相迎,見到其人到來,倒是真的由衷而感,喜上眉梢。“半載前你在洛陽,我在昌平,相向而行,誰能想卻居然在太原相逢?”
公孫越單騎而來,徑直在城門外恭敬下拜:“兄長用兵神武,其余諸侯皆頓足不前,乃至于連番挫敗,唯獨兄長隔千里用兵,如今居然也來到了司隸,經此一事,怕是天下人都要知道誰才是真正定平天下之人!”
這話算是撓到了公孫珣的癢處,而且也確實是事實,所以其人不由仰頭得意大笑。
當然了,笑完之后,公孫珣倒也不忘扶起對方,并肅容懇切相對:“行百里者半九十,何況兩千里路不過走了千余里?將來的路還需要文超你來替我沿途扶持……小時候家母教育咱們,說兄弟齊心,其利方能斷金……咱們兄弟,千萬不要學袁紹、袁術那般面和心不合才好。”
公孫越不敢怠慢,不顧雙臂被對方扶著,再度躬身下拜:“前途漫漫,越愿為兄長效犬馬之勞!”
公孫珣不由大喜,然后不顧此時尚在城外,再度扶起對方后竟直接開口相詢:“既如此,阿越能替我坐鎮晉陽,安撫太原嗎?”
公孫越沉默片刻,卻還是重重頷首:“全憑兄長吩咐,只是略微擔心自己才能不足,還請兄長多做安排。”
“這是自然。”公孫珣不以為意。
而聞得這對兄弟如此干脆言語,周圍不少人,從太原世族到幽州軍官,幾乎人人松了一口氣,最起碼沒有任何人表示反對或疑慮。
沒辦法,這就是家天下時代宗族兄弟或者說血緣關系的特殊作用,只要公孫珣表達了對公孫越的信任,那公孫越就會立即從公孫珣那里獲得原本屬于衛將軍一部分權威……換言之,大家對公孫越坐鎮晉陽、安撫太原的認可,不是來自于其人曾為盧植學生,又或是曾為黃門侍郎多年,而是他姓公孫,他是公孫珣的族弟。
這跟公孫珣將自己妻子、長子放在昌平便可以讓呂范操持彼處大局;跟公孫大娘在公孫珣身后鋪墊她的安利號時暢通無阻;甚至跟何進之前能掌握天下實權一般……本質上都是一個道理。
其中區別,無外乎前者是靠宗族概念分享、延伸、保護權力,后者是靠血源。
而且可以想象,在宗族這個概念未被消除之前,這種事情就會一直理所當然,而家庭這個概念未消除之前,后者更是不會輕易從歷史中消除。
回到眼前,兄弟二人畢竟少年相伴,又多年未見,所以從界休城外攜手而歸,又設宴將公孫越引見給田豐、趙云、太史慈,還有諸多太原世族后,當日晚間,公孫珣干脆又拉著自家族弟來到下榻之處,仔細詢問起了分別后的事情。
而公孫越自然也事無巨細,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這么說,你看了我的信后,居然替我與何進做了提醒?”公孫珣帶著三分醉意仰臥在榻上,似笑非笑。“但其人還是死于非命?”
“是。”坐在塌下馬扎上的公孫越低頭應道。“死在了南宮嘉德殿禁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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