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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經(jīng)常會給人帶來錯覺。

    譬如說何進身死到董卓廢立，前后五日罷了，所以人們常常會忽視其中袁氏一度掌握政權(quán)的事實。

    再譬如說，從關東聯(lián)軍興起開始，董卓就起了遷都的念頭，然后只花了半個月就下定了決心，兩個多月就迅速完成了這一導致士民死傷無數(shù)的舉動，于是很多人就本能以為是關東聯(lián)軍取得了戰(zhàn)術勝利，逼迫董卓不得已為之。

    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這個后患無窮的過程完完全全掌握在董卓手中，是他主動為之。

    而原本的歷史上，在董卓遷都過程中，關東聯(lián)軍幾乎全部坐視不理，雖然有曹操、孫堅這樣想要有所作為的人，卻也根本無法插手。反倒是董卓完成了遷都后，返身遙控河南諸將主動出擊，雙方才開始正式交戰(zhàn)，卻依舊是董卓三面全勝！

    那么回到眼前，即便公孫珣的到來給了關中、弘農(nóng)極大的軍事壓力，可董卓留在河南的諸部，卻依舊在把那些關東英豪們給吊起來打！

    當然了，平心而論，被人吊著打不丟人，也代表不了什么東西！

    沒有誰一開始便會打仗的，從這些關東英豪到他們的士卒全都如此，無非是敗幾仗，死幾個人，經(jīng)歷一些絕境，然后以這些人的才智和關東的人口財富，他們很快就能學會如何打仗，如何統(tǒng)軍，然后變得比他們的對手更強大，更善戰(zhàn)！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可能多年后，這些英杰會為自己這么早便學到這些東西感到慶幸，但回到眼前，回到一開始的時候，這個過程對當事人而言卻不免沮喪。

    話說，曹孟德和劉玄德在虎牢關外，已經(jīng)足足兩月沒有半點進展了。這真不怪他們，因為不是他們不想打，而是他們指揮不動酸棗會盟的各路諸侯，那么面對著虎牢關這種險關，你讓各自只有幾千兵的曹劉二人怎么打？！

    虎牢關這種地方……當然，正如潼關此時被稱為桃林塞一般，也可以稱之為汜水關、旋門關……總之，這個地方，南面是嵩山山脈，北面是黃河，身后是重鎮(zhèn)成皋，身前是汜水橫過，真不是可以輕易奪取的。

    別的不說，因為汜水橫在關前的緣故，你連兵馬都鋪陳不開，蟻附攀城都做不到，那到底怎么打？

    于是乎，去年冬天呂布跨河打了袁紹，曹劉二人在虎牢關外一起看風雪；董卓遷了都，曹劉二人在虎牢關外一起看凌汛；公孫珣打穿了并州，到了河東，曹劉二人在虎牢關外一起看桃花；甚至袁紹痛定思痛，來到酸棗督戰(zhàn)，兩位英雄還在虎牢關外繼續(xù)看風景！

    不過，等到董卓所部河南諸將聯(lián)手打了孫堅，曹劉二人終于可以不用培養(yǎng)感情了，因為，駐守虎牢關的中郎將，騎督華雄主動出戰(zhàn)了！

    這當然可以理解……同僚們不管是新人舊人，涼州人并州人都在立功，唯獨他華雄在虎牢關苦捱，這未免讓這位出身董卓親衛(wèi)的涼州武將頗顯不甘。

    當然了，關東聯(lián)軍之前展現(xiàn)的可笑戰(zhàn)斗力，也讓他膽氣愈壯！

    所以，在妥善安排了成皋和虎牢關的防務后，這位新鮮出爐的中郎將華雄居然主動出關，每日只率三千騎兵越過汜水，頻頻向十余萬關東聯(lián)軍發(fā)起挑戰(zhàn)！

    關東諸侯不可能不應戰(zhàn)。

    畢竟，如果十余萬人的大軍居然不敢接受三千騎兵的挑戰(zhàn)，那他們可就真的是顏面盡失了。實際上，便是袁本初聞訊后也專門從身后酸棗趕來，準備親自督戰(zhàn)，以求務必拿下這討董以來的第一勝！

    然而，戰(zhàn)斗開始后，尷尬的情況再度出現(xiàn)了——華雄領著三千騎兵，在汜水東面的平原之上橫沖直撞，根本毫無顧忌，而諸侯大軍居然一時拿對方?jīng)]轍！

    怎么說？

    很簡單，人家華雄不是傻子，不可能真要玩三千對十萬，實際上他專門下了戰(zhàn)書給對面的諸侯聯(lián)軍，說的很清楚——或步卒五千，或騎兵三千，他都可應戰(zhàn)，一日一戰(zhàn)，但若圍毆或車輪，他就不伺候了！反正三千騎兵，一溜煙便能過橋歸入關內(nèi)。

    這當然合情合理，關東諸侯們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然而，連續(xù)數(shù)日，所謂各郡國名將領著各路兵馬，卻紛紛在華雄和他的西涼鐵騎身前敗下陣來！

    等到盟主袁紹自酸棗大營趕來，已經(jīng)連敗了四場不說，居然還死了兩位領兵將領！關東聯(lián)軍非但沒能取勝，反而士氣愈挫。

    “諸位真是能耐啊！”三月下旬，上午時分，袁紹端坐在大營之中，睥睨左右。“區(qū)區(qū)三千人，居然都能無可奈何嗎？”

    大帳兩側(cè)十余位諸侯，聞言表情各不相同，有人面不改色，有人仰天長嘆，還有人冷笑以對……這不是沒有緣由的，早在袁紹成了盟主后，便一改之前的禮賢下士，最起碼是對這些關東諸侯變得格外倨傲起來，故此多有人感到不忿。

    “袁車騎！”其中最看不慣的袁紹的張邈第一個抗聲而言。“豈不聞孟子有言，‘棄甲曳兵而走，五十步不可笑百步’……用在此處，恰好應景！”

    袁紹勃然大怒：“這是一回事嗎？！我當日雖敗，卻也是一時力戰(zhàn)不敵，而且大軍一旦回轉(zhuǎn)，照樣逼走了呂布。可你們呢，十萬之眾竟然不能精選精銳以破三千敵軍？簡直荒謬！”

    “如何荒謬？”廣陵太守張超忍不住插嘴為自己兄長助威。“都說了，大家都是敗軍之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你以為我是在嘲諷你們無能嗎？！”袁紹怒極反笑。“我之前所言，乃是覺得有些人坐觀成敗，只想保存實力，不欲討董成功！我是在說你們包藏禍心！”

    帳中登時一凜，二張也是面色肅然。

    “十萬之眾。”袁本初扶刀而起，一邊在帳中反復而行，一邊盯著座中諸位諸侯放聲呵斥。“真的沒有精兵強將嗎？湊一湊，擠一擠，總能選出三千精銳之士吧？仔細找一找，問一問，總有萬人敵的勇將吧？依我看，四日內(nèi)四敗于華雄之手，不是你們不能為，而是有人想以此為借口，繼續(xù)拖延不前，坐視董卓傾覆漢室……畢竟嘛，若漢室不亡，你們這些人如何能割據(jù)一方，稱孤道寡？！”

    “袁車騎慎言！”兗州刺史劉岱一時驚恐呵斥。

    “袁車騎莫要血口噴人！”被袁紹專門盯住的陳留太守張邈也趕緊起身駁斥，卻不免少了三分硬氣。“真不是我們刻意避戰(zhàn)，而是華雄確實驍勇，更兼西涼鐵騎縱橫難當，委實難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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