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毫端千黜是春秋-《覆漢》
第(2/3)頁
這個數字自然是虛的,但據審配在城上觀察,城下兵馬確實更勝之前一次,應該不下十萬之數,而若是算起各地動員起來的運糧民夫,恐怕三十萬之數總是有的。
“邯鄲最危險的時候到了。”曲梁城西面城墻之上,望著前方因為秋日水漲而水天一色的雞澤,董公仁難得面色嚴肅至極,配合著他一張黑臉,就更顯的瘆人了。“邯鄲城被沮授拖著,相持了數月,城中兵馬、百姓雖然無破城之危,卻也不能輕易出城活動,反而要防備不停,此時其實已經疲敝至極,而袁紹卷土重來,更兼秋糧入庫,根基深厚,氣勢正盛,而且他在梁期城數月,必然也已經有了些攻城的籌備……說不定便能直接攻城!而關云長雖然驍勇,又怎么可能輕易逆勢而為呢?”
張飛想起之前自己的兵馬被李進輕松大破,也是無可辯駁:“兵馬疲敝,確實無奈……不過,也是我失機在先,若是當日沒有燒掉浮橋,何至于此?”
“此事與燒橋無關。”董昭依舊黑面冷顏。“而是說世間之事,各有規律,恰如海水潮漲潮落,也如河澤之水秋盛而冬涸……現如今,便是彼方真正最盛之時,而邯鄲最弱之時;至于稍待半月,甚至更少時日,君侯引大軍至此,便是我方最盛,而彼方漸漸勢弱之時了。這些事情,本就在計算之中,至于我等個人,居于大勢之中,真正能做的,無外乎是我之衰勢逢彼之盛勢之時,盡全力維持一二;而我之盛勢逢彼之衰勢之時,能摧枯拉朽,多勝三分,從而早些讓風波平息,世態安穩,如此而已。當然,想來以關云長與審正南之智,也該早有所料,并早已經準備好各盡其責了。”
張飛緩緩而嘆。
“之前數月,在后方梁期城那里,早已經伐木制作云梯、撞木無數,此番專程運來。”邯鄲城下,去而復返的袁紹居于將臺之上,雖然兵馬看起來更盛,但其人卻并無驕矜之色,反而因為公孫珣指日可待變得格外嚴肅與小心起來。“得蒙沮公與辛苦在此維持,不但保住大營,而且邯鄲守軍也已經疲憊不堪,正該一鼓而下……鞠將軍!”
鞠義聞言立即出列。
“關云長三千兵馬,依然在城外互成犄角,你之前路上尋我,我讓你今日再言……所以,你以為該當如何?”袁紹冷冷相詢。
“屬下以為,當不惜城上弓弩壓制,不計死傷,反以弓弩制之!”鞠義昂首自若,其人的涼州口音一時讓將臺上的無數軍官、幕僚紛紛側目。“之前敗走,便是我軍自以為兵馬無數,凡事皆求完全,盡用些花里胡哨卻不中用的計策,這才被關云長所制……其實,關云長確實難得熊虎之將,兼智力卓絕,但若能不計死傷,以命換命,其人未必不能制,邯鄲城也或許早已攻下,何至于今日尚在城下無能為?!”
旁邊陳宮、辛評,還有此時軍中最大的功臣沮授同時色變,便是許子遠也都冷冷的瞥了這個武夫一眼。
而鞠義理都不理,卻是兀自看向袁紹請戰道:“若明公愿與屬下兩千甲士,四千弓弩手,并不以損傷而論,則屬下愿以項上人頭擔保,關云長絕不能耽誤攻城!”
“好!”袁紹同樣沒有理會那些被冒犯的謀士們,而是同樣揚聲相對。“有件事,卻要與諸位將軍說一說……白馬賊竊國大盜,以至于漢室權柄旁落,我既為車騎將軍,受三州一十九郡公推伐賊,總要有些一時權宜之舉……須知,軍功當封爵!”
此言一出,鞠義先是和周圍人一樣目瞪口呆,卻又欣喜若狂,直接跪地而言:“明公見諒……主公見諒!屬下族中本是平原大族,數十載前因罪……因故遷徙涼州,天下亂后方才回到河北投軍……若能為平原一亭侯,則臣雖死亦能對先人,可謂此生無憾矣!”
“我與你四千甲士、六千弓弩手。”袁紹也不答應,也不許諾,而是依舊冷冷相對。“若關云長還能出營亂我攻城之策,你也不用說什么平原的亭侯、都亭侯了,我念在君臣一場,將你葬回平原便是。”
鞠義不驚反喜,連連叩首不止。
“鞠將軍先去布置阻攔關云長。其余全軍,除沮授、韓猛兩位移營到城東屯駐,以作后軍外,全部修養一日,明日一早,飽餐一頓,便四面攀城!”言至此處,袁本初卻是抓下頭上的絲綢帽子擲在將臺之上,復又才拔刀而起。“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有差池,自公臺以下,皆可斬首!”
陳宮等人當然知道袁本初的意思……此時雖然全軍極盛,兵馬更勝之前,但因為公孫珣不知道什么時候便到,局勢反而比之前是要危殆的……故此,大局之下,并無人再做多余舉動,反而在陳宮的帶領下,紛紛出列稱喏!
袁紹卷土重來,十萬之眾圍城,關云長當然不會坐視,而審正南也絕不可能屈服,他們二人的性格決定了他們二人的選擇。
但是關云長上來出陣,試圖阻礙,卻是遭遇到了鞠義以命換命的打法——雖然關羽的部屬依舊選擇依靠著城墻出擊,雖然城墻之上的防御部隊有高度優勢帶來的射程與精度還有力量三重優勢,但數量卻遠遠不及仿佛發了瘋一樣的鞠義所部,甲士拼命向前,身后無數弓弩手頂著巨大傷亡輪番拋射,然后也給之前堅持了數月的關羽所部帶來了巨大殺傷。
但更要命的是,關云長本人胳膊上居然也中了一箭,不得已退回營中療傷堅守。
與此同時,袁紹從城南、城東、城北同時發兵,數萬大軍幾乎是全線蟻附攀城,數個城門同時沖撞。而且你還別說,下午時分,北城門居然被干脆利索的給撞開了,只不過這時候袁軍才發現,審正南數月間絕不是閑坐在城上的,城門內居然已經套了一個巨大的甕城,陳留趙寵率部涌入,卻被審配一聲令下,直接射成了刺猬,最后是還是其部下一名雄壯曲長不計生死,舉大盾沖入,將其尸首搶回的。
第一日的交戰,以這一次甕城誘敵作為結尾,匆匆落下。
但城上的審配卻依舊面色陰沉,因為他清晰的看到,袁軍在逼迫這些明顯是太行山盜匪降兵進行攀城、地方豪強整編出的精銳步卒攻擊城門的同時,居然還在同步讓輔兵、民夫堆砌造土山……而這一次,且不說關云長根本沒有大雨可期,其人更是胳膊中了一箭了……總而言之,袁紹這一次跟第一次前來時相比,明顯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然后發揮出了他最大的優勢——數量壓制。
量變引起質變,審正南并未聽過這句話,卻絕對懂這個意思,當十萬大軍沒有任何多余的人力浪費之時,當沮授用兌子的方式利用之前的秋雨綿綿與邯鄲守軍相互困住對方數月以后,此時的邯鄲真真正正進入到了危機之中。
不能將希望寄托于援軍,甚至寄托于城外的關羽再度發威了……這個時候任何僥幸心理都不能有!
“傳令下去,拆了王宮,取用現成的板材,在那兩處土山前的城墻上搭建新樓!”審配黑著臉回頭吩咐。“然后居高臨下,射擊工地!”
身后吏員、軍官雖然面面相覷,卻也不敢多言,而是在稍作停頓后依舊奉命而為……實際上,自從陳王戰死以后,天下諸侯王多已經廢頓,到底是沒幾人在意了,至于說宮殿,那就更不用多言了,洛陽都荒廢了,想當初董卓遷都,都不忘扒了歷代天子的陵墓盜取財貨,何況是諸侯王的居所呢?
與此同時,袁軍大營中,中軍大帳內,雖然沒有軍議,袁紹也在外面親自巡視營地,但此處卻還是一片繁忙景象,總攬幕府的陳公臺端坐在主位側下方,而數十名車騎將軍府幕僚,包括不領兵的郭圖等人,也全都列坐兩旁處置公文……畢竟,邯鄲這里十萬大軍不止,還有三州各郡縣民夫、糧草輸運,以及所謂日常州事,全要聚攏于此,袁紹怎么可能親力親為?
“何事?”陳宮剛剛檢視了一遍郭圖匯總送來的傷亡報告,寫下姓名,蓋上印鑒,然后將文書收起,但一抬頭卻發現郭公則依舊立在身前,也是立即冷冷反問。
“回稟長史。”郭圖知道對方厭惡自己,所以哂笑一聲,干脆直言。“有一事要與長史匯報……許子遠派人去挖墳去了!而早在青州時,長史尚未入幕之時,主公便有明文公告,嚴禁我軍士卒侵犯陵寢……”
“我知道……”陳宮一邊低頭收拾公文一邊冷冷作答。
“長史知道這個法令最好不過……”
“我是說,許子遠去挖附近墳墓一事我已經知道了。”陳宮凜然對道。“我以為并不違反法度……邯鄲乃是古都,周邊陵寢非富即貴,里面的建材也多是上好木料,審正南早在第一次圍城之前便將附近大木盡數伐倒運回城內使用,而我軍木料器械多是從身后梁期運來,費時費力,故此,許子遠之前建議同時起石砲以攻城時,因為人力有余木料不足,所以我就許他就地取材,不可以嗎?”
“多少有違道義吧?”怔了半晌,郭圖方才嗤笑對道。
“若是白馬賊得勝,你們郭氏滅了族,你郭公則被斬首示眾,便不須擔憂什么道義了……反倒是許子遠,其人與白馬賊多年舊友,說不定還能端坐在上,點評一下你我的首級呢!”陳宮一邊說一邊復又取來一張公文仔細審閱,唯獨口中不停。“郭公則,大敵當前,我只望足下即刻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安心奉公……否則,我一定向主公請命,先斬了足下這個事到如今還在亂我軍心的小人!須知道,主公幕中有才無德之人不少,但卻只有你一人是真正不顧大局的短視可笑之輩!”
郭圖憤然拂袖而走,陳宮卻理都不理,而是繼續低頭做事。
一夜相安無事,第二日,雙方酣戰繼續,邯鄲城頭上開始堆砌磚石木樓,這讓壘土山的袁軍頗為受制,不過審配卻也遙遙望見了城下起砲的工地,面色更加陰沉……壘土山不是一日能成的,石砲也非一日能成,但強如關羽的受傷與鞠義不計死傷的拼死阻攔,還有雙方各自不顧常理俗禮的限制,各顯手段,都無疑表明,戰事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第三日,袁軍第一次登上了城頭,雖然立即被攆下,但還是極大振奮了袁軍士氣。
第四日,辛評主持的挖地道舉動被迫自己中途停止,因為秋日河北水系豐沛,整個地下水線過高,他們輕易挖到了泉眼,然后地道垮淹沒塌,死傷數十人。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姜堰市|
通化市|
宁夏|
凌海市|
德钦县|
绥化市|
霞浦县|
寻乌县|
扎鲁特旗|
时尚|
兴海县|
天全县|
碌曲县|
林州市|
奉化市|
辽阳县|
会泽县|
巫溪县|
望奎县|
亚东县|
肥城市|
建平县|
汕尾市|
开原市|
辰溪县|
当涂县|
娄底市|
西乡县|
新河县|
许昌县|
工布江达县|
济南市|
青铜峡市|
枝江市|
大埔县|
甘洛县|
南木林县|
南投县|
环江|
肥乡县|
临汾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