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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的生命永遠(yuǎn)是充實的。

    陸小鳳每次看見他的時候，心里都涌起了一陣說不出的溫暖。

    那不僅是友情，還有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

    云房中精雅幽靜，陸小鳳進(jìn)去的時候，他們正在談?wù)撃镜廊四翘煸诰茦巧峡匆姷氖隆?

    對這個話題陸小鳳無疑也很有興趣，故意將每件事都做得很慢，盡量不讓自己的臉去對著這些人。

    他們對他卻完全沒有注意，談話并沒有停頓。

    “西門吹雪說的是真話。”木道人的判斷一向都很受重視，“能接得住他一輪快攻，絕不會超出三個人?！?

    “你也看不出那黑衣蒙面劍客的來歷？”問話的是巴山小顧。

    他自己也是劍法名家，家傳七七四十九手回風(fēng)舞柳劍，與武當(dāng)?shù)膬蓛x神劍、昆侖的飛龍大九式，并稱為玄門三大劍法。

    “那人的出手輕靈老練，功力極深，幾乎已不在昔年老顧之下?！蹦镜廊四恐袔е钏贾?，“最奇怪的是，他用的竟仿佛是武當(dāng)劍法，卻又比武當(dāng)劍法更鋒銳毒辣。”

    “你看他比你怎么樣？”這次問話的是王十袋，只有他才能問出這種話。

    木道人笑了笑：“我這雙手至少已有十年未曾握劍了?！?

    “你的手不會癢？”

    “手癢的時候我就去拿棋子和酒杯?！蹦镜廊诵Φ溃澳遣坏任談p松愉快，而且也安全得多?！?

    “所以那天你就一直袖手旁觀?！?

    “我只能袖手旁觀，我手里不但有酒杯，還提著個酒壺?！?

    “你說的那位以酒為命的朋友是誰？”

    “那人據(jù)說是個告老還鄉(xiāng)的京官，我看他卻有點(diǎn)可疑。”鷹眼老七搶著說。

    “可疑？”

    “他雖然盡量作出老邁顢頇的樣子，其實腳下的功夫卻很不弱，一跤從樓上跌下去，居然連一點(diǎn)事都沒有，看他的樣子，就像是我們一個熟人。”

    聽到這里，陸小鳳的一顆心幾乎已跳出腔子，只想趕緊開溜。

    “你看他像誰？”

    “司空摘星?！?

    陸小鳳立刻松了口氣，又不想走了。

    他們又開始談?wù)撃撬膫€行跡最神秘的老頭子。

    “那四個人非但功力都極深，而且路數(shù)也很接近?！蹦镜廊丝嘈χ?，“像那樣的人，一個已很難找，那天卻忽然同時出現(xiàn)了四個，簡直就像是忽然從天上掉下來的?！?

    高行空沉吟著，緩緩道：“更奇怪的是，他們的神情舉動看來都差不多，就連面貌好像都有點(diǎn)相似，就好像是兄弟?！?

    “兄弟？”鐵肩皺了皺眉，“像這樣的兄弟，我只知道……”

    他沒有說下去，他一向不是個輕易下判斷的人，他的身份地位，也不能輕易下判斷。

    可是在座的這些老江湖們，顯然已聽出了他的意思：“你說的是虎豹兄弟？”

    鐵肩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

    木道人又笑了：“就算他們還在人世，也絕不會帶著‘滿翠樓’的姑娘去喝酒的。”

    “滿翠樓的姑娘？”王十袋搶著道，“你對這種事好像蠻內(nèi)行的，你是不是也去過滿翠樓？”

    “我當(dāng)然去過?！蹦镜廊擞迫欢?，“只要有酒喝，什么地方我都去。”

    王十袋也大笑：“這老道說話的口氣，簡直就跟陸小鳳一模一樣?！?

    話題好像已轉(zhuǎn)到陸小鳳身上。

    陸小鳳又準(zhǔn)備開溜。

    鷹眼老七忽然道：“還有件事我更想不通?！?

    木道人道：“什么事？”

    鷹眼老七道：“一個告老還鄉(xiāng)的京官，怎么會忽然變成了火工道士？”

    陸小鳳手腳冰冷，再想走已太遲。

    鷹眼老七已飛身而起，擋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你不能走?！?

    陸小鳳好像很吃驚：“我為什么不能走？”

    鷹眼老七道：“因為我想不通這件事，只有你能告訴我?！?

    高行空也跳了起來：“不錯，他就是那位以酒為命的朋友，他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幽雅的云房，忽然充滿殺氣。

    無論誰做了十二連環(huán)塢的總瓢把子，一個月中總難免要?dú)⑷鍌€人的。

    高行空陰鷙冷酷，也是江湖中有名的厲害人物。

    只要他們一開始行動，就有殺機(jī)。

    他們一前一后，已完全封死了陸小鳳的退路，陸小鳳就算能長出十對翅膀來，也很難從這屋子里飛出去。

    只不過世上假如還有一個人能從這屋里逃出去，這個人一定就是陸小鳳。

    他忽然大笑：“我好像輸了。”

    鷹眼老七冷冷道：“你輸定了?！?

    陸小鳳道：“我生平跟別人打賭不下八百次，這一次輸?shù)米顟K。”

    鷹眼老七道：“打賭，賭什么？”

    陸小鳳道：“有個人跟我賭，只要我能在這屋里耽一盞茶工夫，還沒有被人認(rèn)出來，他就輸給我一頓好酒，否則他從此都要叫我混蛋?！?

    鷹眼老七冷笑。

    他根本不信那一套，卻還是忍不住要問：“跟你打賭的這個人是誰？”

    陸小鳳道：“他自己當(dāng)然也是個混蛋，而且是個特大號的混蛋。”

    鷹眼老七道：“誰？”

    陸小鳳道：“陸小鳳?！?

    這名字說出來，大家都不禁聳然動容：“他還沒有死？”

    陸小鳳道：“死人怎么會打賭？”

    鷹眼老七道：“他的人在哪里？”

    陸小鳳抬起頭，向?qū)γ娴拇皯粽辛苏惺郑溃骸澳氵€不進(jìn)來？”

    大家當(dāng)然都忍不住要朝那邊去看，他自己卻趁機(jī)從另一邊溜了。

    兩邊窗子都是開著的，他箭一般躥了出去，一腳踹在屋檐上。

    屋檐塌下來的時候，他又已借力掠出五丈。

    后面有人在呼喝，每個人的輕功都很不錯，倒塌的屋檐雖然能阻攔他們一下子，他們還是很快就會追出來的。

    陸小鳳連看都不敢回頭去看。

    道觀的建筑古老高大而空闊，雖然有很多藏身之處，他卻不敢冒險。

    今天已是十三，該到的人已全都到了，到的人都是高手。

    無論藏在哪里，都可能被人找到，無論被誰找到，要想脫身都很難。

    他當(dāng)然也不能逃下山去，今天的事，他既不能錯過，也不愿錯過。

    三五個起落后，對面已有人上了屋脊，后面當(dāng)然也有人追了過來。

    接著，左右兩邊也出現(xiàn)了人影，前后左右四路包抄，他幾乎已無路可走。

    他只有往下面跳。

    下面的人仿佛更多，四面八方都已響起了腳步聲。

    他轉(zhuǎn)過兩三個屋角，忽然發(fā)現(xiàn)前面有個人在冷冷地看著他，馬臉上全無表情，竟是彭長凈的師弟，火工道人的副總管長清。

    陸小鳳吃了一驚，勉強(qiáng)笑道：“你好?！?

    長清冷冷地道：“我不好，你更不好，我只要大叫一聲，所有的人都會趕到這里來，就算你能一下子打倒我，也沒有用?！?

    陸小鳳苦笑道：“你想怎么樣？”

    長清道：“我只想讓你明白這一點(diǎn)?！?

    陸小鳳道：“我已經(jīng)明白了。”

    長清道：“那么你就最好讓我把你抓住，以后對你也有好處。”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好吧，反正我遲早總是逃不了的，倒不如索性賣個交情給你。”

    長清眼睛亮了，一個箭步躥過來。

    陸小鳳道：“你下手輕一點(diǎn)好不好？”

    長清道：“好。”

    這個字是開口音，他只說出這個字，已有樣?xùn)|西塞入他嘴里，他揮拳迎擊，脅下的穴道也已被點(diǎn)住。

    陸小鳳已轉(zhuǎn)過前面的屋角，他只有眼睜睜地看著。

    可是他知道陸小鳳是逃不了的，因為再往前轉(zhuǎn)，就是大殿。

    當(dāng)今武當(dāng)?shù)恼崎T人，正在大殿里。

    02

    大殿前是個空曠寬闊的院子，誰也沒法子藏身，大殿里光線陰暗，香煙繚繞，人世間所有的糾紛煩惱，都已被隔絕在門檻外。

    陸小鳳竟躥了進(jìn)去。他顯然早已準(zhǔn)備藏身在這里。

    他知道人們心里都有個弱點(diǎn)，藏身在最明顯的地方，反而愈不容易被找到。

    現(xiàn)在早課的時候已過，大殿中就算還有人，也應(yīng)該被剛才的呼喝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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