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01 健馬長嘶,向前急奔。 三個人都已坐下來,冷冷地看著陸小鳳,一個是高濤,一個是海奇闊。 第三個人卻不是表哥,是杜鐵心。 車底的夾層中本來明明只有表哥一個人的,現(xiàn)在反而偏偏少了他一個。他的人到哪里去了? 這三個人是怎么來的?在前面趕車的是誰?是不是那個本來應(yīng)該在買酒的車夫? 陸小鳳忽然笑了笑,想說話,卻說不出。 他們點(diǎn)穴的手法很重,他臉上的肌肉都已僵硬麻木,非但說不出話,連笑都笑不出。 他們顯然并不想聽他說話,也不想看他笑,可是等到他們要他說話的時候,他想不說都不行。 杜鐵心的手張開,又握緊,指節(jié)發(fā)出一連串爆竹般的響聲。 高濤看著他的手,忽然問道:“你做刑堂的堂主,一共做了多少年?” 杜鐵心道:“十九年。” 高濤道:“在你這雙手下面,有沒有人敢不說實(shí)話的?” 杜鐵心道:“沒有。” 高濤道:“據(jù)說你本來有很多次機(jī)會,可以做總瓢把子的,你為什么不干?” 杜鐵心道:“因為刑堂有趣。” 高濤道:“因為你喜歡看別人受罪?” 杜鐵心道:“不錯。” 高濤笑了,海奇闊也笑了,兩個人的笑聲就像生了銹的鐵器在摩擦,令人聽得牙齦發(fā)軟。 海奇闊笑道:“我倒真想看看他當(dāng)年的手段。” 高濤道:“你馬上就會看到的。” 海奇闊道:“刑堂已布置好了?” 高濤點(diǎn)點(diǎn)頭。 海奇闊道:“據(jù)說昔年三十六寨里的叛徒,寧可下油鍋,也不愿進(jìn)他的刑堂。” 高濤道:“一點(diǎn)也不錯。” 海奇闊道:“他是不是有套很特別的法子對付叛徒?” 高濤陰惻惻地笑道:“不但特別,而且有趣。” 陸小鳳閉上眼睛,只恨不得將耳朵也塞住,這話聽來實(shí)在讓人很不愉快,卻又偏偏不是假話。 高濤忽又像唱歌一樣唱著道:“將入刑堂,傷心斷腸;入了刑堂,喊爹喊娘。” 海奇闊眨著眼,故意問道:“出了刑堂呢?” 高濤道:“出了刑堂,已見閻王。” 杜鐵心冷冷道:“入了刑堂,就已如見閻王了。” 高濤道:“刑堂里也有閻王?” 杜鐵心道:“我就是閻王。” 車窗外忽然變得一片漆黑,連星光月色都已看不見,車聲隆隆,響得震耳,馬車竟似已駛?cè)肓艘粋€幽深的山洞,在洞中又走了段路才停下。 高濤長長吐出口氣,道:“到了。” 海奇闊道:“這里就是黑心老杜的刑堂?” 高濤吃吃地笑道:“這里也就是閻王老子的森羅殿。” 海奇闊將陸小鳳從車廂里拿了出來,就像是拿著口破麻袋一樣,既不小心,也不在乎,一下子撞上車門,一下子又撞上山壁,撞得陸小鳳腦袋發(fā)暈,連骨頭都快散了。 高濤故意嘆了口氣,道:“你手里鉤著的是個活人,不是破麻袋,你怎么不小心一點(diǎn)?” 海奇闊道:“我看不見。” 這倒也不是假話,山洞里實(shí)在太黑,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愈走路愈窄,被撞的機(jī)會更多。 現(xiàn)在連陸小鳳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像是口破麻袋了。 幸好就在這時,前面山壁上“咯咯”地在響,忽然有了一塊石壁翻了起來,露出個洞穴,里面居然有光。 不但有光,還有桌椅。 桌上擺著對死人靈堂里用的白蠟燭,已經(jīng)被燃掉一大半。 燭火閃爍,風(fēng)是從洞穴上一條裂隙中吹進(jìn)來的,就好像特地為這里造出的通風(fēng)口。 海奇闊隨隨便便地將陸小鳳往桌子前面一摔,嘆息著道:“這真是個好地方。” 高濤道:“就算有十萬個人在附近找上三年六個月,也一定找不到這里面來。” 海奇闊用鉤子敲了敲陸小鳳的頭,道:“若是找不到,誰來救他?” 高濤笑道:“他就算真的喊爹叫娘,也沒有人會救他的。” 海奇闊道:“那么他豈非已死定了?” 杜鐵心道:“他不會死得太快。” 海奇闊道:“為什么?” 杜鐵心冷冷道:“因為我一定會讓他慢慢地死,很慢、很慢!” 海奇闊道:“他想死快一點(diǎn)都不行?” 杜鐵心道:“不行。” 海奇闊笑了,發(fā)現(xiàn)高濤正低著頭,好像正在研究陸小鳳身體的構(gòu)造,就問道:“若是由你動手,你準(zhǔn)備從哪里開刀?” 高濤拍了拍陸小鳳的手,道:“當(dāng)然是從這兩根寶貝手指頭。” 海奇闊道:“若是我,就先拔他的兩條眉毛。” 高濤道:“哪兩條?” 海奇闊道:“當(dāng)然是長在嘴上的那兩條。” 兩個人愈說愈得意,就像是屠夫在談?wù)撝粭l待宰的羔羊。 陸小鳳一向是很看得開的人,也很沉得住氣,可是現(xiàn)在心里的滋味,卻好像整個人都已在油鍋里。 看起來他的確已毫無希望,能夠快點(diǎn)死,已經(jīng)是運(yùn)氣。 誰知就在這時候,外面的黑暗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冷笑。 “是什么人?” 高濤、海奇闊、杜鐵心,三個人同時躥了出去。 三個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不但反應(yīng)快,動作快,而且身經(jīng)百戰(zhàn),能擋得住他們聯(lián)手一擊的人,并沒有幾個。 外面來的仿佛只有一個人,這個人簡直就像是來送死的。 他們一躥出去,就采取了包抄之勢,無論來的這人是誰,他們都絕不會讓他再活著走出去。 海奇闊剽悍兇猛,手上的鐵鉤更是件極霸道的武器,以五丁開山之力,搶在最先。 杜鐵心單掌護(hù)胸,右掌開路,緊貼在他身后。 又是一聲冷笑,黑暗中突然有劍光一閃,就像是雷霆震怒,閃電生威,卻比閃電更快,更可怕。 只聽“叮”的一響,一柄鐵鉤打上石壁,火星四濺,鐵鉤上還帶著一條鐵臂。 杜鐵心已仰面而倒,一股鮮血,泉水般從咽喉間涌出。 兩個人連慘呼聲都沒有發(fā)出,就已氣絕。 好快的劍! 劍鋒還在黑暗中閃著光,閃動的劍光中,仿佛有條人影。 高濤看見了這個人,一步步向后退。 他的臉已完全扭曲,就好像忽然看見了厲鬼出現(xiàn),退出幾步,一跤跌在地上,鼻涕、口水、大小便一起流了出來,整個人都跌成了一攤泥,竟活活地被嚇?biāo)馈? 誰能讓他怕得這么厲害? 誰能有這么快的劍? 西門吹雪? 一個人慢慢地從黑暗中走出來,穿著身灰布長袍,戴著頂簍子般的竹笠。 不是西門吹雪,是老刀把子。 陸小鳳的人剛從油鍋里撈出來,又掉進(jìn)冰窖里,全身都已冰冷。 他一心想抓住這個人的致命要害,這個人當(dāng)然也想要他的命。 就算他寧可進(jìn)油鍋,也不愿入杜鐵心的刑堂,可是現(xiàn)在他寧可進(jìn)刑堂,也不愿落入老刀把子的手里。 老刀把子的聲音卻很溫和,居然在問:“他們有沒有對你無禮?” 陸小鳳苦笑。 剛才被撞了那么多下,他血脈總算被撞得比較暢通了,已經(jīng)能說得出話。 可是此時此刻,他還有什么好說的? 老刀把子道:“不管怎么樣,我都不能讓你受到他們的委屈,他們還不配。” 陸小鳳忍不住道:“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你早就準(zhǔn)備在事成之后殺了他們的。” 老刀把子并不否認(rèn),道:“斬盡殺絕,連一個都不留!” 陸小鳳道:“也許滿翠樓那地窖,本來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老刀把子道:“凌風(fēng)山莊的地窖也一樣。” ——潮濕陰暗的地窖、呼號著想逃命的人、血肉模糊的尸體。 陸小鳳忍不住想嘔吐,但他忍住了,道:“他們本就是要死的,雖然沒有殺死鐵肩那些人,你的計劃還是沒有失敗。” 老刀把子笑了笑,道:“我早就說過,我絕不會失敗。” 陸小鳳也只有承認(rèn),現(xiàn)在看起來,最后的勝利的確屬于他。 老刀把子道:“這就好像攻城一樣,就算你已攻破了九道城,外面雖然已血流成渠,我卻還是太太平平地高臥在城里。” 他微笑著道:“因為我的思慮比你更周密,你能攻破九道城,我早已建立了第十道,到了這道城外,你已精疲力竭,倒下去了。” 陸小鳳道:“你算準(zhǔn)了我已沒法子揭穿你的真面目?” 老刀把子道:“現(xiàn)在世上已沒有一個人能為你作證,你說的話,還有誰相信?” 陸小鳳道:“還有一個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