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陸小鳳的臉紅了。 小老頭卻還是笑得很愉快,道:“我也知道一個做父親的人,本不該用這種話來批評女兒的,可是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她為什么一定要殺你?!? 他拍了拍陸小鳳的肩道:“現在你當然已明白這并不是我的意思?!? 陸小鳳試探著問道:“就因為這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 小老頭并不否認,微笑道:“殺人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是如果要殺得很技巧,那就很不容易了?!? 他的手輕按石壁,立刻又出現了一道門,里面的密室布置得精雅而優美。 他帶著陸小鳳走進去,從壁柜中取出個水晶酒樽,悠然道:“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就是我特地叫人從波斯帶來的葡萄酒,你喝一點。” 他又拿出平底的方樽,里面裝著一種暗黑的醬,微笑道:“這是蝶鯊的卵,在昆侖以北,有很多人都稱之為‘卡維亞’,意思就是用魚子做成的醬,用來佐酒,風味絕佳?!? 陸小鳳忍不住嘗了一點,只覺得腥咸滿口,并沒有什么好吃的地方。 小老頭道:“蝶鯊就是鱆,盛產于千萬年前,近來卻已絕跡,《毛詩義疏》中曾說起:‘大者王鮪,小者末鮪,今宜都郡自京門以上江中通出鱆之魚?!侗静菥V目》和《呂氏春秋》上也有關于此魚的記載,你再嘗嘗就知道它的異味了?!? 看來這小老頭不但飲食極講究精美,而且還是個飽讀詩書的風雅之士。 陸小鳳忍不住又嘗了一點,果然覺得在咸腥之外,另有種無法形容的風味,鮮美絕倫。 小老頭道:“這還是我自己上次到扶桑去時帶回來的,剩下的已不多,看來我不久又必有扶桑之行了。” 陸小鳳道:“你常到那里去?” 小老頭點點道:“現在扶桑國中是豐臣秀吉當政,此人一代梟雄,野心極大,對我國和朝鮮都久有染指之意?!彼Φ酶淇欤值溃骸巴饷娴哪桥閷殻臼浅幸晃灰颂氐厝ニ徒o他的,卻被我半途接受了過來?!? 陸小鳳道:“老狐貍那條船是你作翻的么?” 小老頭正色道:“我怎會做那種粗魯事!我只不過湊巧知道那時海上會有風暴而已?!? 海上的風暴,本就可以預測,這小老頭對于天文氣象之學,顯然也極有研究。 陸小鳳愈來愈覺得這個人實在是不世奇才,武功文才都深不可測,忍不住又試探著問道:“所以你就故意延阻老狐貍裝貨的速度,好讓他的船恰巧能遇上那場風暴?” 小老頭道:“只可惜我還是算錯了半天,所以不得不想法子叫他再回去裝一次水?!? 老狐貍船上的船夫,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怎么會將食水那么重要的東西忘記裝載? 陸小鳳到現在才明白其中蹊蹺。 小老頭道:“最難的一點是,要恰巧讓那條船在一股新生的暖流中遇難?!? 陸小鳳道:“為什么?” 小老頭道:“因為這股暖流是流向本島的,風暴之后,就會將覆船中的貨物載到這里來,根本用不著我們動手。”他微笑著,又道:“也就因為這股暖流,所以你才會到這里來。” 陸小鳳道:“你為什么要費這么多事?自己劫船豈非反而方便些?” 小老頭淡淡道:“因為我不是強盜。劫貨越船,乃市井匹夫所為,我還不屑去做。” 陸小鳳嘆了口氣,這件本來仿佛絕對無法解釋的事,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一半。 岳洋當然也是他的門下,早已知道那條船會遇險,所以再三攔阻他,不讓他乘坐那條船,甚至不惜將他打下船去。 小老頭又笑道:“這批珠寶若是運到扶桑,我國中土必將有一場大亂,我雖然久居化外,可是心存故國,做這件事,倒也并不是完全為了自己?!? 陸小鳳道:“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的?要勾結豐臣秀吉的朝中要員是誰?” 小老頭淺淺地啜了口酒,又嘗了點蝶鯊的卵子,才緩緩道:“在我們這行業中,有四個字是絕不可忘記!” 陸小鳳道:“哪四個字?” 小老頭道:“守口如瓶。” 陸小鳳終于問出句他一直想問的話:“你做的是哪一行?” 小老頭道:“殺人!” 他說得輕松平淡,陸小鳳雖然已隱約猜出,卻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小老頭道:“這本是世上第二古老的行業,卻遠比最古老的那一種更刺激,更多姿多彩,更令人興奮!”他笑了笑,又道:“這一行的收入當然也比較好些?!? 陸小鳳道:“最古老的是哪一行?” 小老頭道:“賣淫?!彼⑿χ值溃骸白詮倪h古以來,女人就學會了賣淫,用各式各樣的方法賣淫,可是殺人的方法卻只有一種?!? 陸小鳳道:“只有一種?” 小老頭道:“絕對只有一種?!? 陸小鳳道:“哪一種?” 小老頭道:“絕對安全的一種?!彼盅a充道:“殺人之后,不但絕對能全身而退,而且要絕對不留痕跡,所以殺人工具雖多,正確的方法卻絕對只有一種。” 他一連用了三次“絕對”來強調這件事的精確,然后才接道:“這不但需要極大的技巧,還得要有極精密的計劃、極大的智慧和耐心,所以近年來夠資格加入這行業的人已愈來愈少了?!? 陸小鳳道:“要怎么樣才算夠資格?” 小老頭道:“第一要身世清白。” 陸小鳳道:“殺人的人,為什么要身世清白?” 小老頭道:“因為他只要在人們心目中留下了一點不良的記載,出手的前后,就可能有人懷疑到他。萬一他的行動被人查出來,我們就難免受到牽累?!?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道:“有道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只有身世清白的人才夠資格殺人。 小老頭道:“第二當然要有智慧和耐心,第三要能刻苦耐勞,忍辱負重,喜歡出風頭的人,是萬萬不能做這一行的。” 陸小鳳道:“所以做這一行的人,都一定是無名的人。” 小老頭道:“不但要是無名的人,而且還得是隱形的人。” 陸小鳳動容道:“隱形的人,人怎么能隱形?” 小老頭道:“隱形的法子有很多種,并不是妖術?!? 陸小鳳道:“我不懂。” 小老頭舉起酒杯,道:“你看不看得見這杯中是什么?” 陸小鳳道:“是一杯酒?!? 他當然看得見這是一杯酒。 小老頭道:“你若已看不見,這杯酒豈非就已隱形了?” 陸小鳳思索著,這道理他仿佛已有些明白,卻又不完全明白。 小老頭道:“泡沫沒入大海,杯酒傾入酒樽,就等于已隱形了,因為別人已看不到它,更找不出它,有些人也一樣。”他微笑著道,“這些人只要一到人海里,就好像一粒米混入了一石米中,無論誰要想把他找出來,都困難得很,他不是也已等于隱形了?” 陸小鳳吐出口氣,苦笑道:“平時你就算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我也絕不會看出你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小老頭撫掌道:“正是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明白的?!? 陸小鳳道:“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法子。”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