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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刀。刀在陽光下閃耀著眩目的光芒。

    刀在陸小鳳手上。

    陸小鳳把玩著手中的刀，忽然對太陽射在刀上發(fā)出光芒的角度發(fā)生興趣。

    他把刀平放、垂直、傾斜，擺了五十六個不同的角度，只看到十四個角度時會反射光芒。

    他忽然笑了，對這樣的研究笑了起來。

    假如有一天，他要用刀來對付敵人，他就可以先用這種陽光反射的方法來刺激對方的眼睛，對方如果受到干擾，他就必勝無疑了。所以他很感謝鷹眼老七。

    要不是鷹眼老七身上剛好帶著刀，要不是鷹眼老七剛好醉醺醺地躺在桌上，要不是他剛好要去留個字條給鷹眼老七，他就不會拿鷹眼老七的刀，也就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道理了。

    撫摸著刀身，陸小鳳忽然得意地笑了起來。

    ——要不是我去留字條，要不是我順手拿了他的刀，要不是我在陽光下玩這把刀，我會發(fā)現(xiàn)這個道理嗎？

    ——所以我應(yīng)該感謝自己才好，為什么感謝鷹眼老七？

    陸小鳳的笑容更得意了。

    ——鷹眼老七現(xiàn)在一定帶著他的手下，在趕赴長安途中吧？

    鷹眼老七沒有理由不去長安的，任何一個人在那種情況下，一定會去長安的。

    假如他相信字條上的話，他一定會去。

    假如他不相信，他也一定會去。

    因?yàn)榱糇謼l的人隨時都可以取走他的性命，他焉能留下？

    而且，陸小鳳也沒有騙他，因?yàn)殛懶▲P只寫上“西門吹雪長安”，中間空了一個字。

    空的地方也可能是兩個字——不在。

    ——西門吹雪“不在”長安。

    空的地方也可能是三個字。

    西門吹雪“也許在”長安。

    這就是留空的好處。

    陸小鳳忽然想到古人的繪畫，為什么會留空那么多？原來空的地方，具有更多層的解釋，大家可以各憑己意去欣賞、去批評，去猜測畫中的意境。

    而陸小鳳字條留空的意境卻只有一種：

    ——西門吹雪根本不在長安。

    ——西門吹雪應(yīng)該到了沙曼他們隱藏的地方了吧？

    陸小鳳算算日期，應(yīng)該是西門吹雪見到沙曼的時候了。

    02

    西門吹雪并沒有見到沙曼。

    西門吹雪首先見到的，是一道懸崖，是懸崖下拍岸的怒浪，是打在懸崖上濺起的浪花。

    然后他才看到陸小鳳說的木屋。他很喜歡這里。

    看到那懸崖和浪花，他就想起蘇東坡的詞。

    ——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這里實(shí)在是適合隱居的地方。

    西門吹雪好后悔答應(yīng)陸小鳳要把沙曼他們帶回去。

    ——為什么不答應(yīng)陸小鳳，來這里保護(hù)他們？

    這樣他就可以住在這里，可以在這里享受海風(fēng)，享受浪花飛濺的景象了。

    他雖然后悔，卻還是舉步走向木屋，一點(diǎn)遲疑的意思也沒有。

    西門吹雪不管走到哪里，都不會忘記他的君子風(fēng)度。

    就算在這只有一戶木屋的懸崖上，他還是記得君子的表現(xiàn)。

    所以木屋的門盡管是半掩的，他還是在門上敲了幾下。

    他一向都等屋里的人來應(yīng)門，或者請他入內(nèi)，他才進(jìn)去。但這次他卻例外。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的。

    比如敲了幾十下的門，都沒有人應(yīng)門。

    比如忽然聞到血腥的氣味。

    西門吹雪不但敲了五六十下的門都沒有回音，而且也聞到了血腥的氣味。

    所以他只有破例。

    所以他就把門全部推開，像貓一樣機(jī)警地走入屋內(nèi)。

    大廳里除了木桌、木椅、茶杯、茶壺外，什么也沒有。

    西門吹雪并沒有一下子沖進(jìn)房間里。他是高叫了兩聲“有人嗎？”之后才沖進(jìn)去的。

    第一個房間里除了木床、棉被、枕頭外，沒有人。

    第二個房間的景物和第一間的一模一樣。

    第三個房間卻有一個人。

    死人。死去的女人。

    西門吹雪沖進(jìn)去，把這女人翻個身，他赫然發(fā)現(xiàn)兩件事。

    ——這個女人是小玉，因?yàn)殛懶▲P形容的沙曼，不是這個樣子。

    ——這個女人并沒有死，因?yàn)樗碇羞€發(fā)出非常微弱的呻吟聲。

    西門吹雪把小玉救回他的馬車上時，他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小玉的右手緊緊地握著。

    他把小玉的右手拉開，一個紙團(tuán)掉了下來。

    紙條上只寫著七個字。

    用血寫的七個字——老實(shí)和尚不老實(shí)。

    03

    陸小鳳不知道懸崖上的小木屋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故。

    陸小鳳不知道沙曼和老實(shí)和尚已經(jīng)不知去向。

    陸小鳳不知道小玉已經(jīng)被刺重傷。

    陸小鳳不知道西門吹雪為了救小玉，并沒有趕路，不但不趕路，反而找了個小鎮(zhèn)住了下來，請了個大夫醫(yī)小玉的傷。所以他到了西門吹雪無論怎樣也該回來的時候，卻還看不到馬車的蹤影，他的內(nèi)心就浮現(xiàn)起一片濃濃厚厚的陰影。

    ——西門吹雪會不會發(fā)生意外？

    ——沙曼會不會發(fā)生意外？

    ——他們?nèi)及l(fā)生意外？

    太陽由天空中央爬近西邊，又由西邊沉下隱沒，陸小鳳還在這疑問的陰影籠罩下。

    一彎新月已爬至中央，他依舊坐在門前，焦急地伸長脖子盼望。

    他感到煩躁擔(dān)憂焦慮渴望。他這份心情只有一個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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