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婚喪-《宮墻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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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王美人,見她凝望小四他們離去的身影,眼睛睜得大大的,淡淡的笑,影子里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刻骨銘心的溫柔。
不知是不是操辦小四的婚禮太操勞的緣故,賢妃這年的中秋宴就有些咳嗽,她一向操心,并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依舊極其完美地包辦了除夕的宮宴。宮里的妃子這幾年病逝了好幾個,好在孩子們大了,嘉樂又帶了她的兩個兒子來才沒那么冷清。
過完年,賢妃就倒下了。
那天她還在跟我說宮里春裝發放的事,宮里每件事她都諳熟于心,連某宮有多少宮人那宮人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歲數都記得清清楚楚,正在跟我說孩子長得真快,有幾個小宮女去年做的衣服,裙子今年就只到小腿肚了,來領新宮裝的時候穿著舊宮裝那滑稽的模樣惹得大家都笑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倒了下去。
她這一倒就沒起來,宮里差點大亂,我這個皇后當甩手掌柜好多年,大事小事雖然都知道,實際在管的卻是賢妃,她驟然一倒大事小情都要我來管,虧得有德妃和康樂幫忙才勉強穩住局面。
十六歲的康樂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是什么緣故,明明不是賢妃生的,眉眼卻跟她十分相似。她一邊為賢妃侍疾一邊幫我整頓宮務,忙得像個連軸轉的陀螺,卻有條不紊一絲不亂,頗有賢妃的風采。
皇上也感念賢妃辛苦,時不時去看看她,然而這并沒有給她帶來什么鼓舞和安慰,有一次皇上走后,她瞧著門外笑著對我說:“若是十年前他肯這樣,我怕是到了閻王那里也能活過來。”
可惜不是十年前。
她雖時常與我們一處聊天,卻從沒說過皇上一句壞話,反倒時常替皇上辯解,說他是個好皇上。可說起來,賢妃入宮二十五年,前十五年都在皇上的猜忌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就是滅門慘禍,一個人如何做到二十多年事事周全算無遺漏呢,無非是因為她活在恐懼里,不周全就活不下去罷了。
直到她父親戰死沙場為國盡忠,用一條命換來家族未來幾十年的平安,她才過得稍微松快一些。
賢妃沒有撐過這一年。
自從她病倒以后,我每日理事理得手忙腳亂,去看她的時候挑著我遇到的窘境當作笑話講給她聽,拉著她撒嬌說:“你要快快好起來!沒有你我怎么辦呢!”
她一邊笑一邊嘆息:“你可真真像我娘家小妹子!什么都不會,一歪頭一撒嬌就叫人心疼得不得了。”
她沉默了一會,嘆息道:“我就不一樣了,我是長女,打小就不太招人疼。”
她大約是想起了什么,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用很嚴肅的口吻說道:“再不許撒嬌了,你這么聰明,一定是能學會的,不過是不上心。你好好學,把除夕宮宴辦好了我也安心。”
除夕宮宴確實是大事,不過一切按著賢妃的舊例來,倒也安排得妥妥貼貼的,只是除夕這夜闔宮舉杯同慶時,賢妃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閉了眼睛。
據說她對伺候她的宮人說,她好些了,讓她們出去玩一會吃個飯,到底是過年。等宮人們半個時辰后回來,她已經去了。
該是怎樣一個人,才能像她一樣臨死都是靜悄悄的。
德妃跟我說,說起來,她是跟賢妃最好的人了,可她也不太了解賢妃,只知道她是家中長女,很早就沒了母親,在繼母手下討生活,后來進了宮,不知先皇后為她做過什么,她一直念著先皇后。
賢妃對誰都好,最是周到妥帖,卻也是最冷清的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她什么都不說。不知道是因為她沒什么值得說的事,還是因為這世上沒有人值得她傾訴。
賢妃享年四十二,皇上追封她為謹厚皇貴妃。不得不說皇上對后宮的女人雖然不過爾爾,卻實在很了解她們,賢妃這一生,不就是恭謹篤厚么。
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賢妃去了,皇上倒有些傷感,想想后宮眾妃多年辛苦,于是大封六宮,晉養育八皇子的沈昭儀為沈妃,養育六公主的肖美人為修儀,宋婕妤為淑儀,王美人為婕妤,余下各妃各有升賞。
皇上攬著我看著銅鏡說:“嬌嬌兒,你也有白頭發了。”
我也有白頭發了,攬鏡自照,眼角也有了皺紋,長思長憶十八九了,再不給他們找對象就真的成大齡剩男剩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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