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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因情困蘇張出山?解宋圍孫龐戰楚-《戰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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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后,四子草舍前面,張儀悶坐于草地上,蘇秦坐在離他不遠的石幾邊看書,遠遠望見鬼谷子、玉蟬兒并肩走來,緊忙招呼張儀,拱手揖禮。鬼谷子、玉蟬兒走過來,在張儀旁邊的草地上坐下。

    蘇秦、張儀見了,依序坐下。

    張儀偷眼望向玉蟬兒,恰好撞見她的目光,臉上一紅,一顆心噗噗狂跳不止,轉過頭去。

    鬼谷子望向張儀:“張儀,適才見你心神恍惚,可有所思?”

    張儀臉上燥熱,急道:“弟子在回味先生所傳的揣、摩之術。”

    鬼谷子笑道:“哦,可有感悟?”

    “揣即審時度勢,摩即窺人心事。”

    “呵呵呵,”鬼谷子點頭笑道,“這么解釋,倒也簡明扼要。悟至此處,已屬難得。常言說,知己易,知彼難。揣、摩之術,旨在知彼。你二人若能靈活運用,對手的形勢、心事就會了然于胸。孫武子曾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蘇秦問道:“請問先生,如果知己知彼,就一定百戰不殆嗎?”

    鬼谷子搖頭。

    “既然如此,”張儀問道,“孫武子之言豈不有誤?”

    “孫武子此言,旨在強調知情。如果知情,如果做到知己知彼,你就可能取勝。否則,你只能是一敗涂地。”

    蘇秦又問:“如果知己知彼,捭闔之中可有取勝之術?”

    “有兩術或可助你取勝,一是權,一是謀。”

    張儀急問:“何為權、謀?”

    “權即權衡,謀即籌算。權衡是依揣、摩所得,權衡利弊、得失,決出是否出言,是否出手。至于如何出言,如何出手,則需籌算,就是謀。”

    “先生是說,權即何時言,謀即如何言。”

    “正是。”

    張儀心里一動:“請問先生,如果揣摩已成,得失已權,如何出言,可有依循?”

    鬼谷子呵呵一笑:“當然,捭闔道術,皆有循依。如果揣摩已成,利弊已權,則可決定如何出言。一般說來,當因人而言。與智者言,依博;與拙者言,依辨;與辨者言,依要;與貴者言,依勢;與富者言,依高;與貧者言,依利;與賤者言,依謙;與勇者言,依敢??”

    張儀恍然大悟道:“先生是說,見什么人,說什么話。”

    “正是。”

    “那??如果不是出言,而是謀事呢?”

    “也有所循依。一般而言,謀陰不謀陽,謀私不謀公,謀奇不謀正。”

    蘇秦垂頭,喃喃重復:“謀陰不謀陽,謀私不謀公,謀奇不謀正??”

    鬼谷子見他眉頭皺起,進一步解釋:“換言之,善謀者,在陰,在私,在奇。謀事,必陰;謀君,必奇;謀臣,必私。”

    先生和玉蟬兒走后,張儀反復咬嚼鬼谷子最后一句話,“謀事,必陰;謀君,必奇;謀臣,必私”,越琢磨越有意趣,恍然大悟道:“師姐如君,謀師姐,必奇。師姐心中是否有我,尚屬未知,待我想個奇策,得個實證。若是師姐心中有我,再和盤托出心事不遲。”

    張儀悶頭苦思一時,一拍大腿:“有了,先生說的是,‘與智者言,依博;與拙者言,依辨;與辨者言,依要;與貴者言,依勢??’,師姐面上冷酷,內中卻有慈愛,當為慈者,與師姐言,依悲為上。待我作殘自己,演出一場苦戲,或能試出她的真心。”

    東山谷里有一棵合抱粗的柿樹,眼下正值柿子成熟時節,樹上掛滿紅紅的果實。黃昏時分,張儀告訴蘇秦,說是東山摘果去了。

    眼見天色昏黑,仍然未見張儀回來,蘇秦大急,因為秋天正是山貓、狍子、野豬等大型走獸猖獗之時,谷中諸人往往在天剛落黑就回谷中,輕易不走夜路。

    蘇秦尋至草堂,又在谷中喊叫幾聲,斷定張儀出意外了,急急叫上童子、玉蟬兒一路尋去,果見張儀躺在那棵柿子樹下,兩手緊緊抓著一根斷枝,已是“昏厥”。

    蘇秦大驚,伸手探過鼻息,見呼吸仍在,略略放下心來,低頭輕喊幾聲,張儀仍無反應。蘇秦上前,正欲背起張儀,玉蟬兒急道:“蘇公子,慢!”

    玉蟬兒彎下身去,拿起張儀的一只胳膊活動一下,把脈有頃,復將他的肢體逐一查驗,看到并無外傷,脈搏也無大礙,這才與童子協力將他攙起,輕輕放到蘇秦背上。

    快到谷中時,張儀總算哼哼唧唧,呻吟出聲。蘇秦加快腳步,回到草舍,將他放到榻上。玉蟬兒再度檢查時,張儀大呼小叫,這兒疼,那兒麻,全身上下竟是沒有一處舒坦的。玉蟬兒初修醫道,自也識不出真假,左按右扭,折騰約有半個時辰,認定張儀摔得不輕。因見并無明顯外傷,推斷他可能傷及內臟了。

    玉蟬兒自修醫以來,雖是讀書不少,也治過幾樁小病,似此“嚴重”摔傷還是第一次,因而甚是上心,當日夜間堅持不回洞中,定要陪在張儀身邊觀察病情。

    翌日晨起,玉蟬兒發現張儀的左腳踝有點兒腫脹,伸手一摸,張儀再次驚乍。玉蟬兒找到病灶,忙活半日,調好草藥為他敷上,又配幾味草藥,親自煎熬,又親口嘗過,才端給他喝。

    看到玉蟬兒如此上心,張儀哪里把持得住,內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嗒嗒嗒”地滴進藥碗里。玉蟬兒掏出絲絹,為他擦過,小聲說道:“張公子,莫要傷悲,蟬兒看過了,只是左腳踝扭傷,并無大礙!這碗藥是蟬兒配的,和血順氣,可調內中陰陽,專利跌打損傷,若是喝下,興許就好了。”

    張儀泣不成聲,更咽點頭,端起藥碗,咕嘟幾聲,和淚喝了。

    玉蟬兒見無大礙,別過張儀,回洞休息。張儀躺在榻上,又流一會兒淚,嘆道:“唉,這番苦頭,看來沒有白吃。只是??蟬兒這樣子待我,我這里疑神疑鬼不說,這又裝腔作勢,弄得就跟真的一樣,愧對她也。”

    張儀悶頭自責一番,心里略略好受一些,七想八想一陣,歪在枕上甜甜睡去。

    在玉蟬兒的精心調養下,張儀的“傷勢”痊愈得很快。幾日之后,腫脹消除,張儀也能“勉強”下榻,“跛腳”走動幾步。玉蟬兒看到,開心得如同孩子,出去尋來一根木棒,定要蘇秦削成一根拄杖。張儀看在眼里,多出一份感動,堅定了先前的推斷。

    因張儀之傷尚未全好,宿胥口大集之日,蘇秦就與童子一道下山,購置日用物事。次日黃昏,二人返回谷中,張儀自是急不可待地打探山下狀況。蘇秦將聽到的各種傳聞略述一遍,多與孫臏、龐涓二人有關,說他們在魏如何了得,說孫臏如何被魏王聘為監軍,如何促使魏國耕戰兼顧,魏人又如何減賦免稅,魏國如何因之大治等,聽得張儀心猿意馬,兩眼圓睜,雄心勃起。

    蘇秦肩背許多物品,又走了大半日山路,甚是疲累,講個大略,便拱手告辭。蘇秦剛出房門,張儀之心就似被人猛揪一下,陡然一顫。

    張儀從榻上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幾日來,他的身心全都系在玉蟬兒身上,竟將此生的宏圖大略,對秦人的深仇大恨忘了個干凈。蘇秦一席話,將他這份心思重又喚回。是啊,如果選擇玉蟬兒,此生只能待在山上,跟隨先生終老于林,因為玉蟬兒不是那種貪戀塵世的人,斷不可能跟他下山,伴他與世俗之人拼殺。這??

    一邊是玉蟬兒,一邊是壯志宏愿,張儀哪一個也割舍不下,一宿未曾合眼。天將亮時,張儀決定舍棄玉蟬兒,下山搏殺,但在太陽出山、玉蟬兒又來探視他時,這一決心頃刻如煙消散。

    這些天來,鬼谷子一直在閉關深修。

    傍晚時分,鬼谷子出關,玉蟬兒向他講述了張儀摔傷一事,也約略述及自己的診治經過。鬼谷子贊她幾句,與她前往探視。

    見先生到來,張儀知道隱瞞不住,眼珠兒連轉幾轉,只將扭傷的腳踝示給先生。

    鬼谷子掃他一眼:“走幾步看。”

    張儀裝模作樣地拿過拄杖,一拐一拐地連走幾步。

    鬼谷子呵呵笑道:“不是早好了嗎?”

    看到仍有點跛,玉蟬兒應道:“先生,張公子的腳傷沒有全好呢!”

    鬼谷子微微一笑,對張儀道:“張儀,扔掉拄杖,跳上兩跳,再走走看。”

    張儀只好扔掉拄杖,連跳兩跳,又走幾步,果是不跛了。

    張儀笑道:“先生神了,只這兩跳,竟就不跛了。”

    鬼谷子笑道:“腳本未跛,是你的心跛了。”

    張儀知先生窺破自己心事,面色一紅,正不知說句什么解脫尷尬,玉蟬兒恍然大悟道:“先生,蟬兒明白了。心為神之主,神為身之主,張公子心先跛,神再跛,然后方是肢體之跛!”

    “呵呵呵,”鬼谷子笑起來,“蟬兒,習醫道悟至此處,已是難得了。”

    “對對對,”張儀急道,“師姐所悟極是。弟子這幾日來,整個就是魂不守舍。”

    鬼谷子呵呵笑出幾聲:“張儀,你的心神現在可否回來?”

    張儀搖搖頭,忽又靈機一動,拱手道:“弟子正有一惑求教先生。”

    “說吧。”

    “是這樣,”張儀的眼睛連眨幾眨,“古有一人,志在四方。他日行至一地,見一奇女子,甚愛之,真心與她相守終身。此女卻是戀家,雖然愛他,卻不愿隨他四處奔走。一面是暢游四方,盡其心志,一面是廝守戀人,兩情相悅,此人兩相權衡,哪一面也難取舍。請問先生,可有妙解?”

    “嗯,”鬼谷子沉思有頃,捋須道,“此人的困惑涉及決斷,亦為捭闔之術。”

    聽先生再次講到捭闔之術,張儀兩眼大睜:“決斷亦是捭闔之術?”

    “是的,”鬼谷子點頭,“捭闔諸術中,揣、摩、權、謀僅是手段,決斷才是目的。天下最難之事,莫過于決斷。換言之,需做決斷之事,必是疑難。”

    “唉,”張儀嘆道,“確實如此,弟子為之輾轉反側,夜不成寐,深受其苦!”

    鬼谷子笑道:“看來你是遇到難決之事了。不過,再難之事,終需決斷。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張儀急問:“弟子該當如何決斷呢?”

    “這就須知何謂決斷了。”鬼谷子緩緩說道,“所謂決斷,就是選擇。天下諸事,皆因選擇,亦皆由選擇。人生之妙,正在于此。萬事萬物,涉及決斷的只有兩種,一是易決之事,一是不易決之事。”

    蘇秦問道:“何為易決之事?”

    “易決之事就是當下可斷之事,天下諸事,大多屬此。”

    “易決之事可有因循?”

    “易決之事可分五種:一是值得做之事;二是崇高、美好之事;三是不費力即可成功之事;四是雖費力卻不得不為之事;五是趨吉避兇之事。”

    “不易決之事呢?”張儀關心的是這個,急不可待地問。

    “不易決之事也有因循。俗語曰:‘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孟子有云,‘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說的皆是這個。”

    張儀再問:“先生,若是再三權衡,仍舊無法決斷,又該如何?”

    鬼谷子笑道:“古人的做法是,求簽問卦,聽從天命。”

    “先生之見呢?”

    “天命不可違也。”鬼谷子邊說邊緩緩起身,“捭闔諸術,術術通道,無道即無術。諸術之間,互相關聯,由一而生十,由十而達一,萬不可孤立使用,否則,就會墨守成規,喪失變化之本。”

    兩人叩拜于地:“弟子謹記先生教誨。”

    “古人的做法是,求簽問卦,聽從天命??”張儀反復嚼味鬼谷子的話,越嚼味越覺有理。

    “是陪伴師姐,還是山外驅馳,既然難以決斷,何不效法古人,聽從天命?”張儀想定,隨即關上房門,尋到一根竹簡,在正面畫了一只蟬兒,反面畫了一張大口,口中吐出一條長舌。

    張儀畫好,跪于地上,朝天地四方各拜三拜,而后起身,將竹簽握在手中,默禱一番,閉上眼睛,猛力拋向空中。

    張儀聽到嘭地一響,知它撞上房頂了。

    張儀又候一時,卻不見竹簽落地,抬頭一看,見那竹簽不偏不倚,剛好插進屋頂的縫隙里。張儀輕嘆一聲,拿棍子撥弄下來,又是一番跪拜禱告,再次拋向空中。有了上次的教訓,張儀的力道小了許多,那竹簽在空中翻幾個滾,掉落下來。

    張儀不敢看它,閉眼又是一番禱告,方才睜眼。

    竹簽赫然落在面前,朝上的是正面,赫然入目的是那只蟬兒。

    張儀長吸一口氣,將竹簽雙手捧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心窩上暖有片刻,再次跪拜天地四方,再次默禱,再次拋向空中。

    竹簽再落,朝上的依然是蟬兒。

    “天命不可違也??”想到鬼谷子的話,張儀長嘆一聲,撿起竹簽,默默地又跪一時,眼中淚出。

    張儀跪在房中,越想越篤定,心境也豁然開闊起來。既然上天為他育出一個玉蟬兒,他就不能逆天而行。想到玉蟬兒的種種好處,想到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與這樣的奇女子長相廝守,張儀禁不住喟然長嘆,跪地誓曰:“蒼天在上,張儀誓愿遵從你的意志,在此谷中與師姐玉蟬兒朝朝暮暮,長相廝守,讓那山外熱鬧、國仇家恨均做過眼煙云!”

    誓畢,張儀一身輕松,站起身來,打開房門,徑到蘇秦房前,敲了敲,不及應聲就推門進去。蘇秦正躺榻上,見是張儀,起身招呼道:“賢弟,請坐。”

    張儀卻不睬他,顧自站有一時,方在地上正襟坐定,鄭重說道:“蘇兄,儀方才斷出一件大事,第一個告訴蘇兄。”

    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蘇秦知他不是在開玩笑,遂正襟坐起,斂神問道:“賢弟請講。”

    張儀遂將自己與玉蟬兒之事,尤其是這些日來所受的熬煎及方才的決斷和盤托出,末了說道:“蘇兄,非在下不愿出山與兄共謀大業,實乃天命不可違也。是上天為儀育出蟬兒,是上天讓儀離開河西,是上天讓儀前往周室,是上天讓儀遇到公主,是上天安排公主變成蟬兒,是上天讓儀來到鬼谷??是的,一切皆是上天安排,天命不可違也。”

    蘇秦的表情由驚詫到沉思,而后抱拳賀道:“賢弟既已做出決斷,在下別無話語,在此賀喜了!”

    張儀亦抱拳道:“儀謝蘇兄美意!”

    蘇秦遲疑一下,抬頭問道:“賢弟此意,師姐可知?”

    張儀搖頭道:“在下也是剛剛斷出,尚未告訴師姐。再說,師姐這人,在下的這番心思,真還無法出口。在下此來,一是告知蘇兄,二也是請蘇兄拿個主意。”

    “賢弟本是風流才子,”蘇秦撲哧笑道,“這種事情,卻讓在下出主意,豈不是有意讓在下出丑嗎?”

    張儀亦笑一聲:“就憑蘇兄對雪公主的手段,在下真還佩服得緊呢。蘇兄莫要謙遜,這個主意,非蘇兄拿出不可!”

    想到姬雪,蘇秦黯然神傷,低頭思想一陣,緩緩說道:“賢弟真愛師姐,是該表白出來。先生年邁,終將仙去。師姐本是金貴之軀,有賢弟作陪,此生也不至于埋沒在這山野之中。再說,依賢弟資質,與師姐本也是相配的,在下??”略頓一頓,抱拳又揖,“在下再次賀喜!”

    張儀急道:“在下謝了!究竟有何主意,還請蘇兄快說!”

    蘇秦略想一時,在張儀的耳邊如此這般。

    張儀頻頻點頭,連道:“妙哉!妙哉!”

    翌日午后,玉蟬兒正在溪邊漂洗衣物,張儀走過來,蹲在一邊,二目含情,癡癡地凝視她,盯得玉蟬兒極不自在。

    玉蟬兒微微一笑,招呼他道:“張公子,看這樣子,傷勢全好了!”

    “好了,好了!”張儀回過神來,連連抱拳,“此番虧得師姐。若不是師姐,在下這條小命,真就沒了!”

    玉蟬兒笑道:“開始見你摔得挺重,后來發現,其實你哪兒也沒傷到,不過是扭了腳脖。”

    “師姐是說,”張儀震驚,“在下是??裝出來的?”

    玉蟬兒又笑一聲:“裝與未裝,還不是你自己知道?”

    張儀略略一想,抬頭問道:“師姐是何時看出來的?”

    “第二天早上,”玉蟬兒笑道,“就是熬藥讓你喝的那日。”

    張儀傻在那兒,怔有許久,方才問道:“那??師姐既知在下是裝出來的,為何沒有說破,反而煞有介事地為在下診病?”

    玉蟬兒撲哧笑道:“張公子裝病,必是想為蟬兒提供機會,好讓蟬兒習悟醫道,蟬兒謝還謝不過來呢,為何要去說破?”

    見蟬兒想到這層意思,張儀懸著的心略略放下,順口說道:“不瞞師姐,就憑那棵柿樹,在下豈能摔下?在下這么做,一半是尋個樂子,一半也想??試試師姐的醫術。不想師姐果是醫術高超,連在下是裝的,也能看得出來。”說完傻笑一下,依舊癡癡地凝視她。

    見他目光怪異,玉蟬兒又笑一下:“張公子,蟬兒好看嗎?”

    “好看,好看,簡直就跟仙女似的!”

    “謝張公子夸獎!”玉蟬兒笑一下,趕客道,“張公子,要是沒有別的事兒,蟬兒還要洗衣服呢。”

    “師姐,在下??”張儀欲言又止。

    “張公子,”玉蟬兒抬頭望向他,“有話直說,莫要爛在肚里。”

    “師姐,”張儀橫下心來,“是??是這樣,在下方才想起一個故事,覺得好笑,不知師姐愿意聽否?”

    “好呀,”玉蟬兒嫣然一笑,“蟬兒許久沒有聽過故事了。”

    “師姐聽說過師曠嗎?”

    “略有所聞。”

    “師曠隱居于白云山中,音樂已臻化境。他收弟子四人,三人是師兄,一人是師妹。師妹一點就通,甚是靈透,師曠喚她靈兒,最是寵她。三位師兄無不喜愛靈兒,但真正愛她的卻是中間一個,名喚弓長。弓長為人爽直,從心底里摯愛靈兒,曾對天起誓,此生非她不娶。”張儀故意打住,目光望向玉蟬兒。

    玉蟬兒兩只大眼眨也不眨地凝視他,從表情上看,聽得入心。

    張儀接著講:“時光如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弓長的愛情有增無減,卻始終未敢向靈兒表明心跡。”

    “哦?”玉蟬兒驚訝,“為什么呢?”

    “因為,”張儀緩緩說道,“靈兒之心不在男女之愛,只在音樂和孝道。靈兒多次在幾位師兄面前表白,她要獻身于音樂,追隨師曠終老于野。”瞥一眼玉蟬兒,見她仍用大眼凝視他,咳嗽一聲,“一晃又是數年,三位師兄行將辭師。弓長之心極是痛苦,夜夜徘徊于山道上,望著靈兒的窗子發呆。離別一天天臨近,弓長的煎熬也一天天加深,他的心幾乎崩潰。有一日,他終下決心,向靈兒表白。”

    “哦?”玉蟬兒瞪大眼睛,“弓長是如何表白的?”

    “就像這樣,”張儀略頓一下,一口咬破自己手指,望著滴出的血道,“他咬破手指,給靈兒寫下一封血書,書曰:‘天蒼蒼兮,野茫茫兮,若無日月,天地失其光矣!風清清兮,夜冥冥兮,若無靈兒,弓長失其明矣!’”

    玉蟬兒忖思有頃,贊道:“嗯,弓長寫得好。可??愛在兩情相悅,弓長這么摯愛靈兒,靈兒是否也愛弓長呢?”

    張儀脫口而出:“當然愛呀。”

    “哦?”玉蟬兒頗為詫異,“靈兒之心,張公子如何知道?”

    “在此世上,唯弓長與她息息相通,值得她愛。”

    玉蟬兒微微一笑:“如何相通?”

    “這??”張儀略略一想,“靈兒靈透,弓長也靈透;靈兒有慧心,弓長也有慧心;靈兒將自己獻予音樂,弓長也決心將自己獻予音樂;靈兒愿隨先生終老于林,弓長也愿隨先生終老于林??”

    玉蟬兒打斷他:“靈兒是如何回答他的?”

    “在下不知。”張儀搖頭,充滿期待地盯住玉蟬兒,“師姐,假設你是靈兒,如何作答呢?”

    玉蟬兒撲哧一笑:“張公子,我是蟬兒,是玉蟬兒,不是你說的那個靈兒。”

    張儀心里一顫,仍舊堅持:“是這樣,咱們??師弟之意是,假設師姐就是那個靈兒。”

    “張公子真逗。”玉蟬兒又是一笑,“好吧,假設蟬兒是靈兒,靈兒就會這樣回書弓長:‘天蒼蒼兮,野茫茫兮,星辰普照,天地和其光矣!風清清兮,夜冥冥兮,慧心大愛,弓長何失明矣!’”

    張儀怔道:“師姐,你??這么說,并不喜歡弓長?”

    “喜歡。”玉蟬兒順口說道,“可喜歡并不是愛。張公子,你想,莫說靈兒心存音樂,即使不存,如此靈透的她,怎能愛上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呢?”略頓一頓,“還有,弓長愛靈兒,卻是不知靈兒。靈兒喜歡什么,靈兒欲求什么,靈兒關注什么,靈兒悲傷什么,弓長一無所知,因為弓長從未讀懂靈兒之心。靈兒怎能愛上一個不知其心的人呢?”

    張儀傻了,好半天,目瞪口呆。

    “張公子,”玉蟬兒又道,“換過來說,如果你是弓長,靈兒喜歡你、愛你,可喜歡的只是你的外在,愛的只是你的表象,從不知道你的真心,不知你為何而喜,為何而悲,你會愛上她嗎?”

    張儀總算緩過神來,不無尷尬:“師姐,這??”

    “好了,”玉蟬兒嫣然一笑,“張公子,蟬兒的衣服洗好了,這要回去晾曬呢,哪有閑心為一個毫不相干的古人勞心費神?”說完撈起水中衣物,放進木桶里,提起木桶,朝他又是一笑,款款離去。

    張儀的表白真還觸動了玉蟬兒的心事。

    在草坪上晾衣物時,她的動作越來越慢,索性將手搭在繩上,停下來。怔有一時,玉蟬兒才又緩緩動作起來,將衣物搭好,提上空桶,若有所失地回到草堂。

    草堂里只她一人。

    玉蟬兒怔怔地坐著,茫然地望著窗外。已是深秋,落葉較前幾日更多了,無論有風無風,長在樹上的葉子都在往下落。

    是的,葉子到了該落的時候。

    玉蟬兒望著窗外大大小小、紛紛揚揚、飄飄蕩蕩的片片葉子,心事更重了。不知過有多久,玉蟬兒輕嘆一聲,喃喃吟道: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

    惠而好我,攜手同行。

    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

    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

    ??

    玉蟬兒正自吟詠,覺得身后有動靜,扭身一看,見鬼谷子不知何時已從洞中走出,笑吟吟地站在身后,趕忙止住,臉色緋紅,不無尷尬地低頭說道:“先生!”

    鬼谷子在她面前坐下,慈愛地望著她,接吟:“??惠而好我,攜手同車。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忖知鬼谷子已經看破自己心事,玉蟬兒將頭垂得更低。

    “蟬兒,你這心事,可否說予老朽?”

    玉蟬兒將頭又埋一時,陡然抬起,面色也恢復正常,輕聲應道:“先生,其實也沒什么,方才是蟬兒胡思亂想,現在好了。”

    “哦,”鬼谷子依舊笑吟吟的,“能否說說,你都胡思亂想了些什么?”

    “是些世俗妄念,蟬兒把控得住。”

    鬼谷子笑道:“這個世上,只有兩種人心無妄念,一是死人,二是神人。你二者都不是,有此妄念,為何要把控它呢?”

    “這??”玉蟬兒囁嚅,“蟬兒既來谷中隨先生修道,就不該??”

    “不該如何?”

    “不該再生情心。”

    鬼谷子笑了:“既然生了,那就說說它吧。”

    “是這樣,”玉蟬兒略頓一下,緩緩說道,“蟬兒本已斷絕俗念,一心向道。可??這些日來,這顆情心竟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萌動。蟬兒抗拒它,壓抑它,平息它,可??它游來移去,總也不走,稍有觸及,就又鮮活起來。先生,難道蟬兒??”說到這兒,不無憂心地望向鬼谷子,“真的完了?”

    “哈哈哈哈??”鬼谷子大笑起來。

    玉蟬兒窘道:“先生為何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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