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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用中山張儀挑事?起雄兵龐涓伐趙-《戰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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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施前腳剛走,張儀后腳就住進了惠施的府宅,朝堂排位列于太子申之后,居龐涓之左。魏國將、相在惠王當政約三十年來,首次實現和合。

    果如惠施所言,張儀任相不久,就與龐涓合謀,唆使惠王連發詔書,完全按照龐涓意愿將大夫、郡縣以上官吏過濾一遍,以強國為名選任主戰吏員,將朱威一系非主戰官員或虛置,或免職,掃清了龐涓強軍路上的多數障礙。不足一月,朝野上下,再無雜音,軍營內外,殺氣騰騰。

    緊接著,秦使公子疾來使,張儀與他締結秦魏盟約,秘密定下滅趙方略,龐涓依約調整西河防務,回撤伐秦武卒,緊鑼密鼓地籌備伐趙。

    秦魏締約不足半月,秦軍銳卒三萬就借道魏境,沿汾水河谷切近趙境,在距晉陽百里之距的大昭澤、狐岐山一帶安營扎寨,對外宣稱,他們已從白狄馬販手中買下狐岐山與大昭澤之間的大片草場,此來是養馬、馴馬的。從歷史上講,河水以東至汾水河谷確為白狄人的地盤,然而,白狄勢力早在兩百多年前就已舉族東移,沿井陘出太行山,在太行山東麓建立了今日的中山國。眼下的汾水河谷,基本歸屬于趙人的勢力范圍,白狄馬販這般指給秦人,并簽下契約,堂而皇之地說這是他家的祖宗地,顯然有點蠻來,說白了,是秦人尋下的強橫理由。

    晉陽是趙室發祥之地,亦為趙國西都,更是趙國布設于太行山西側的唯一軍政中心,堪稱趙國最后的大本營。當年智氏滅趙,趙簡子就是據守此城,方才堅持到最后一刻,并聯合韓、魏兩家,成功扭轉敗局,反滅智氏。

    秦人此來,目標顯然是晉陽,而晉陽于趙萬不可失,趙肅侯聞報,急使上大夫樓緩前往咸陽交涉,同時調撥上黨守軍一萬,協防晉陽,旨令趙豹警戒秦人,備戰御敵。一時間,汾水谷地,車來人往,民心惶惶。

    打出一整套組合拳后,張儀將魏國諸事留給龐涓,自己扮作皮貨商,混雜在前往中山國的商隊里,過境趙國,趕赴中山。

    一年多來,中山王一直處在火頭上。

    中山王的火氣來自趙人。去年臘月,中山成王歸天,年不足十六的中山王剛剛承繼大位,據守在槐水之北鄗邑的趙國邊卒就突然襲擾三個村落,殺人逾十,傷人逾百。緣由是,他們放牧于郊野的戰馬不時被盜,近日連丟十數匹,其中一個盜馬賊被逮現行,拷問得知是附近村落的盜馬慣賊,他們結幫成伙,將馬盜走后販運齊國。兵卒押他前去交涉,討要馬匹,竟遭暴民襲擊,盜馬賊亦被趁亂救走。趙卒回叫援兵,夜襲三村,引發大規模沖突。

    盜馬是一回事,趙人趁中山大喪出兵挑釁是另一回事。中山朝野無不憋氣,中山王血氣上涌,盛怒之下發旨還擊。中山邊卒回襲趙人五個村落,殺人逾百,傷人近千,連婦幼也未放過。趙人震怒,槐水南岸三千軍兵夜渡入鄗,向中山人展開更大規模的報復,殺人數百,傷人更多。中山邊境頻頻告急,中山王調兵遣將,對壘將士劍拔弩張。

    眼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中山相邦司馬赒急使信臣赴鄗邑,與趙軍守將幾經磋商,總算將局勢暫時緩和下來。

    但中山人無不曉得,他們與趙人之間再無緩和余地。

    這包膿早已鼓起,不出不成了。

    可以說,成膿的囊腫源出于晉國,早在春秋時就已植根。

    中山人的前身是鮮虞人,鮮虞人的前身是白翟人,也叫白狄人。

    白狄人為姬姓,有說是周文王嫡系畢萬公后裔,有說是文王之弟虢叔一支,但無論怎么說,白狄都與周室文王有血緣,堪稱王脈正宗,世居于河水之東的汾水流域。之后,許是在周宣王時代,白狄人向東北移至鮮虞水一帶,自稱鮮虞人。鮮虞水即呼沱水北部支流。此地位于太行山西側,為山間盆地,地勢平坦,水草豐美,四周更有險峻阻礙,堪稱福地。

    然而,到春秋中期,晉國崛起,鮮虞人剛好處在晉國向外擴張的交通要沖,不得不再次向東遷移,沿井陘穿越太行山,在井陘之外的中人城立足,正式建國。因中人城中有山,鮮虞人稱自己的新國為中山國。

    然而,晉人的胃口遠不止此,鮮虞水不過是條過道,他們真正夢想的是太行山之東、河水之西的大片沃野,似乎要將整個巨大的“幾”字形河水所包地域全部納入大晉版圖。也就是說,晉人試圖建立一個西至西河、南至崤函、東至河水、北至荒漠的超強霸國。基于此,占領井陘要塞的中山人再次成為路障,晉人一路追趕,數番征伐。

    三家分晉后,三晉之一趙國得到邯鄲,向北擴張,在伐滅邢國后,直面中山。趙人數伐,中山人沒有退路,據險死守。趙人征伐無果,見魏人也在覬覦,趙侯靈機一動,借道給魏人。

    魏侯樂得其助,使樂羊、吳起為將,勞師遠征,血戰三年,終于誅殺中山武公,伐滅其國。趙人不甘于魏人獨享中山,暗助武公之后姬桓趕走魏人,復建中山。趙人野心,中山人盡知,因而,在趕走魏人之后,桓公又數戰擊趙,奪回井陘塞,將趙人趕過槐水。為挽回顏面,趙人恃強再戰,終在槐水北岸立足,得到鄗邑,將觸角伸入中山腹地。中山人視鄗邑為喉中毒刺,早欲拔之而后快,但苦于國力不濟,只得忍氣吞聲,不敢輕啟戰端。

    是禍躲不過。這根魚刺趁新君年幼無知,立足未穩,冷不丁發作了。在先王入土周年大祭這日,中山王俟祭禮完成,特別留住相國司馬赒、上卿張登兩位托孤重臣謀議。

    “兩位愛卿,”中山王朝二人拱手,“趙人欺我太甚,寡人實難容忍,請相父、張卿教寡人應對良策。”二目炯炯,掃過張登,落在司馬赒身上。

    司馬赒幼習詩書,博古通今,為人正派,在桓公晚年襲父爵成為中山大夫,成王時拜宮尉大臣。后接樂池相位,助中山君稱王,受封藍諸君,堪稱繼樂池之后智勇雙全的治國能臣,在大國博弈中多次使中山化險為夷。

    主幼權重,司馬赒謀事愈加小心,拱手揖道:“回稟我王,臣以為,趙強我弱,眼下不宜開戰。再說,趙若伐我,必全力備戰。就臣所知,自出兵函谷之后,趙人并無大動。此番邊境爭執,當是尋常摩擦,我宜大事化小,不宜反應過度!”

    顯然,這個回復不是年輕的中山王所想聽到的。沉默良久,中山王看向張登:“相父主張大事化小,張卿意下如何?”

    “回稟我王,”張登拱手應道,“相邦所言,臣深以為是。然而,只要趙有鄗邑,我邊境百里之民就不得安寢。臣以為,我王可借此良機,一舉拿下鄗邑,將趙人趕過槐水,再沿槐水筑城,可高枕無憂矣!”

    “寡人正是此意!”中山王興奮起來,“張卿,你且說說如何出兵?”

    “這??”張登遲疑一下,看向司馬赒。

    中山王亦看過來,目光熱切。

    “出兵,邦國大事,”司馬赒閉目有頃,緩緩說道,“容臣思量周全,再行奏報!”

    “如此甚好,”中山王再次拱手,“寡人恭候相父良策!”

    司馬赒不無郁悶地回到相府。

    讓他郁悶的不是中山王,而是張登。

    張登本為樂府家臣,因才具得到前相國樂池賞識,薦舉為大夫。幾年前列國并王成風,中山成公不甘落后,罔顧司馬赒勸諫,南面稱孤,從而引發三晉及齊、燕等周邊大國不滿。尤其是迄今尚未稱王且對中山國虎視眈眈的趙國,這下得到由頭,秣馬厲兵,欲行征討。危難之中,張登受命出訪燕、齊、魏三國,竭力周旋,憑一條利舌輕松化解中山危機,厥功甚偉,得成王重用,受封上卿。成王薨天,張登與司馬赒同為托孤大臣,在朝廷席位已越過他的后臺樂府,僅次于司馬赒了。

    當然,司馬赒在乎的不是張登爬得有多高,而是身為托孤重臣,他不該這么罔顧一切地去順從新主。中山王畢竟年幼氣盛,未歷戰事,既不知殺伐之苦,更不知與趙這樣的大國開戰意味著什么,可他張登不該不知呀!知而不諫,盲從上意,這個張登究竟想干什么?

    司馬赒越想越悶,將自己關進書房,正自閉目靜思,一陣腳步聲響,長子司馬熹叩門,輕聲稟道:“父相,上卿大人求見!”

    “哦?”司馬赒略略一震,“有請。”

    門被推開,司馬熹引張登入見,身后跟著皮貨商打扮的張儀。

    司馬赒已經站起,目光越過張登,直接落在張儀身上:“這位是??”有頃,看向張登。

    不及張登引見,張儀近前一步,拱手揖道:“魏相張儀見過相國大人。”

    “魏相張儀?”司馬赒蒙了,眼睛連眨幾眨,直勾勾地盯住張儀。顯然,張儀與魏相放在一起,這又一身皮貨商打扮,于他實在過于陡然。

    “稟相國,”張登微微一笑,解釋道,“張子本為秦相,三個月前掛印赴魏,被魏王拜為相國。”

    “那??”司馬赒仍舊沒轉過腦筋,“惠相國呢?”

    “呵呵呵,司馬兄有所不知,”張儀笑出幾聲,稱兄道弟起來,“惠子天真率性,在臨淄稷下把先生當膩味了,跑到魏國當相國;相國席位這又坐膩味了,見在下赴魏,順手把挑子往在下肩上一撂,嘚嘚嘚地趕起車馬,又回稷下當他的先生去了。不定還能混個祭酒呢!”

    司馬赒弄明白原委,噓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他的一身商服上。

    “司馬兄不會是看上在下這套衣飾了吧?”張儀隨手一抖,唰唰幾下脫去外套,現出魏國官袍,又從官袍里取出冠帶,一一結束妥當,現出大魏相國威儀,末了將皮貨商外套雙手奉上。

    “哈哈哈哈,”司馬赒長笑幾聲,順手擱在一邊,深深一揖,“張子三變,在下眼拙,失禮,失禮。”指席位,“張子有請。”又轉對司馬熹,“熹兒,上茶!”

    茶水奉上,主賓客套一番,張登請求司馬赒屏退左右,指張儀道:“稟相國,張子此來,是有大事相商。”

    “曉得,曉得,”司馬赒完全活泛過來,二目直視張儀,拱手,“張子屈尊易服,必為大事。張子若不見外,赒愿聞高論。”

    張儀拱手回禮,侃侃言道:“中山先王歸天,大喪,新王登基,大喜。在下奉大魏王旨而來,一為往吊先王,二為賀喜新王,三是送給中山一物,權做吊往迎新之薄禮。”

    “謝魏王關愛。”司馬赒拱手,“敢問厚禮?”

    “代郡。”張儀一字一頓。

    “代郡?”司馬赒沒搞明白,瞇眼問道。代郡遠在燕國之西,盛產駿馬,與中山相隔崇山峻嶺,自趙襄子時起,一直就是趙國屬地,顯然,將之與中山國系在一起,于司馬赒而言,簡直荒誕到不可思議。

    張儀不急不緩,將秦、魏、中山三家分趙之謀和盤托出。

    司馬赒大是驚駭,兩眼先是圓睜,后是閉合,再后,緩緩睜開,盯視張儀良久,方才拱手道:“傳聞張子入楚滅越,入秦滅巴蜀,這剛入魏,張口就是滅趙,果然是謀大事的,在下嘆服。只是,中山蕞爾小邦,國薄力微,豈敢與魏、秦相提并論?”

    “哈哈哈哈,”張儀長笑數聲,“司馬兄真會客套呀。大趙迄今仍是侯國,中山蕞爾小邦卻已南面稱孤,與齊、魏、燕、楚、秦等堂堂大國,還有堂堂大周天子,并駕齊驅數載了呢!”

    張儀直揭中山小國稱王之短,頗讓司馬赒尷尬,然而,事實俱在,他有口難辯。

    “今日中山,”張儀侃侃而談,“西至太行山,東至河水,北至易水,南至槐水,已方圓五百里,遠大于宋、衛。若是再有代郡,轄土可逾千里。代郡,良馬之鄉。中山此有沃野,彼有良馬,坐擁千里之野,百萬之民,既擁王名,也坐王實,天下列邦,何人敢以小國覷之?”

    張儀再提代郡,顯然,這是一個巨大誘惑,司馬赒不由得長吸一口氣。

    “司馬兄熟知中山,”張儀步步進逼,“中山與魏,遠隔趙國,有舊怨而無新仇。中山與趙,卻是你死我活。何以如此?因為井陘。趙東都邯鄲,西都晉陽。邯鄲與晉陽,相隔千山萬水。趙雖有滏口陘,但滏口陘直通的是上黨,而上黨有韓人一半,非趙人獨享,趙人欲享平安,須仰仗韓人鼻息。且上黨距晉陽,又有高山相阻,趙人歷盡山道辛苦抵達上黨,僅是半途。井陘則不然。井陘而西,可直達晉陽,趙人欲得井陘,其心切切。而井陘與河水,堪稱中山國任督二脈,萬不可有失。井陘失,中山失;井陘在,中山在!”

    張儀直擊井陘這個中山與趙的必爭要塞,司馬赒額頭汗出。

    “司馬兄,”張儀笑道,“非在下危言聳聽,實乃情勢逼人。方今天下,亦非中山面對危局。蘇秦倡導六國合縱,鋒指西秦。六軍伐秦,兵叩函谷關,秦人危在旦夕。趙人卻在關鍵辰光賣魏,使縱親大功虧于一簣,魏人是以深恨趙人。秦人破縱軍,得巴蜀,國勢日盛。為破蘇秦合縱之策,秦王聽從在下連橫之說,使在下赴魏結盟。魏王洞明時勢,拋卻前嫌,棄縱入橫,任在下為相,與秦結盟,共伐不義之趙。近聞中山與趙有隙,在下奉王旨親赴中山,謀議三分趙土。司馬兄,以魏、秦之力,在下師弟龐涓用兵之神,只要東西合擊,趙人敗亡已成定局。司馬兄若從北側橫插一刀,趙想不死,難矣哉!”

    司馬赒聽完張儀這席解釋,總算明白原委,朝張登會意一笑,對張儀拱手:“在下深居僻壤,孤陋寡聞,得張子開塞,幸莫大焉。”長嘆一聲,“唉,在下不瞞張子,趙人侵我疆土,奪我鄗城,這又趁我大喪,擾我村邑,殺我臣民,欺我太甚。我王盛怒,本欲興兵討回公道,是在下不明時勢,幾番勸諫。今有魏、秦兩個大邦仗義相助,在下可無憂矣,這就與張子入宮,奏明我王,謀議大事如何?”

    張儀拱手:“謝司馬兄成全!”

    接后三日,中山君臣與張儀謀劃妥當,中山王拜司馬赒為主將,樂舉為副將,孫固為先鋒,公孫弘司糧草,張登司邦國外務,起精兵五萬,以迅雷之勢切斷槐水,將鄗邑團團圍困。

    與此同時,老于謀算的司馬赒亦出一棋,借中山王之口將張儀留在靈壽,名曰運籌帷幄,實則扣作人質,以防魏、秦使詐,向趙國出賣中山。

    邊關報急,趙宮震驚。

    晉陽危機未除,中山又起烽火,自孟津歸來就身體虛弱、近日更是臥榻養病的肅侯趙語接到戰報,尚未讀完,氣血上沖,陡然昏迷。

    趙宮大亂,宦者令宮澤急召宮醫搶救,太子趙雍、安陽君公子刻和國尉肥義,也都聞訊趕至。

    “君父怎樣?”趙雍逮住宮澤,急切問道。

    幾年下來,趙雍又長高許多,喉結長出,聲音也脫去稚腔,變成個勇武的小伙子了,只是年歲仍小,離冠年尚遠。

    宮澤搖頭。

    趙雍臉色變了,疾步沖進,撲在肅侯身上,緊緊捏住肅侯之手,帶著哭腔:“君父,君父??”

    肅侯靜靜地躺著,雖然仍在昏迷中,但氣已均勻。一名老宮醫正在行針,肅侯身上幾處穴位,分別扎著銀針。另幾名宮醫候在一邊。

    肅侯榻邊,仍舊放著邊關急報。

    安陽君走過去,問宮醫道:“吳太醫,君上如何?”

    “回稟安陽君,”為首宮醫壓低聲音,“看脈象,是急火攻心。”

    “抓緊救治。”安陽君語氣平穩地吩咐一聲,在肅侯榻前跪下,拉過肅侯之手,搭會兒脈,目光落在邊關急報上,拿過來,細讀一遍,緩緩起身,拍下趙雍肩頭,朝外努嘴。

    趙雍會意,跟他出來。

    肥義也跟出來。

    “殿下,”三人走到偏殿,安陽君盯住趙雍,“我觀君上一時三刻不會有事。眼下大務,是這個。”說著,將急報呈上,“殿下請看!”

    趙雍看完,臉色變了,順手遞給肥義。

    “中山陡然興兵,頗為蹊蹺,無論如何,鄗邑不可有失,望殿下速作主張。”安陽君一向沉穩,即使火燒眉毛之事,語調依舊不急不緩。

    “廷尉,”趙雍看向肥義,“若是沒有外援,鄗邑能撐多久?”

    “回稟殿下,”肥義這也看完了,擱下急報,“鄗邑位于槐水之北,為防中山襲擊,臣吩咐特別構筑。城高二丈四,城門包裹銅皮,溝闊五丈,配守軍八千,防御利器應有盡有,城中更有臣民三萬六千,積粟可食一年,城內有二水交匯,另有水井三十五口。依中山人眼前之力,即使沒有外援,只要城中軍民齊心,短期內不會有失。”

    趙雍噓出一口氣,看向安陽君:“公叔?”

    “殿下,”安陽君一字一頓,重復方才說過的話,“為趙未來計,鄗邑不可有失。”

    “肥義,”趙雍轉向肥義,“公叔所言極是,軍情火急,你親赴信都,引守軍三萬,馳援鄗邑,以穩鄗邑軍心,其他諸事,待君父醒來,再行決斷!”

    趙雍走進內殿,拿出調兵虎符,以殿下名義寫好旨令,交宮澤印上肅侯玉璽,交給肥義。

    肥義前腳剛走,宮人出來,報說君上醒了,召二位覲見。

    安陽君、趙雍急切趨進,果見肅侯身上銀針盡除,氣色已經緩和,任由老宮醫一下一下地揉搓腳底。

    “賢弟,雍兒,坐。”肅侯沖二人一笑,指榻沿道。

    二人未坐,拱手問安。

    “寡人沒事兒,鄗邑??”

    “稟君父,”趙雍應道,“雍兒方才與阿叔、廷尉謀議過了,雍兒照阿叔之意,旨令肥義將軍調信都守軍三萬,暫行馳援,鄗邑城高池深,再有肥義將軍呼應,近日不會有虞。”

    肅侯看向安陽君:“晉陽可有奏報?”

    “有,”安陽君小聲稟道,“秦人仍舊滯留于大昭澤、狐岐山一帶,眼下尚無異動。臣已傳信趙豹,讓他嚴加戒備。即使用兵,秦勞師征遠,不足為慮,有趙豹在,君兄但請寬心。”

    肅侯微微點頭,閉目,有頃,緩緩睜開:“蘇相國他??仍在燕國嗎?”

    “是。”

    “傳信蘇子,請他速回,就說寡人??在候他!”

    燕都薊城,燕易王上位后,經過多方考慮,沒有另外立相,是以蘇秦仍舊住在燕文公賜給他的那座老府宅里,府宅的門楣上依舊懸掛相國府匾額。

    自從六國伐秦失敗,一晃就是兩年多。這期間,秦公主嬴嬙一連為易王生下兩個王子,公子微與公子悔。燕、齊爭執由來已久,易王立后,燕宮內部仇齊勢力占盡上風,易王更因前夫人田氏而不喜公子噲,一心欲立公子微為太子。

    蘇秦由邯鄲趕赴薊城后,一面是齊威王舍不得河間十城,一面是燕易王不立公子噲,雙方各尋措辭,久拖不決。蘇秦就如走馬燈般從薊城往奔臨淄,又從臨淄趕赴薊城,兩年間在燕、齊兩地驅馳五個來回,總算于近日得到妥善解決:燕易王正式在燕國太廟舉行盛大祭禮,冊立公子噲為太子,齊威王也戀戀不舍地詔令田忌向燕將子之移交已由齊人“治理”數年的河間地。

    在蘇秦為燕齊十城奔忙之時,三弟蘇代拖家帶口,一溜兒七八輛輜車長驅數千里,由洛陽尋至薊城。一家大小六七口,外加逾十男女仆從,將原本空落落的相府塞了個滿實。

    自蘇秦走后,蘇代無心農務,決心跟從二哥習學“舌功”,因而一到蘇宅,就夜以繼日地纏牢蘇秦。作為兄長,也因有諾在先,蘇秦只能耐起性子,一得閑暇就拿出鬼谷子的臨別贈書《陰符本經》,為他一一講解捭闔道術。

    蘇代自幼耕作,少不讀書,基礎實在太差,面對這如秋蟲般亂爬的“天書”,真正是一籌莫展。然而,蘇代也不是吃素的,不言放棄不說,這又祭出蘇秦當年曾經下過的神功,只要蘇秦不在家,他就關門閉戶,徹夜攻讀,倦怠時自也效法蘇秦以錐刺股的狠勁兒,偶爾露面,也總是散發披肩,舉止古怪,就如中魔一般,時而手舞足蹈,時而自說自話,鬧出種種荒誕、樁樁奇怪。而這些奇怪又迅速被府中仆從放大到薊城的角角落落。咄咄怪事,種種奇行,配上早由各路小說家在列國廣為流傳的蘇秦出道故事,很快風靡薊城,蘇代也迅速成為燕國朝野共同關注的人物。

    對蘇代的種種怪行,蘇秦初時以為是走火入魔,直到第五次回燕,方才意識到他是刻意而為。皮毛未得,就如此賣弄,機巧之心實令蘇秦憂心。蘇秦多次勸勉,蘇代唯唯諾諾,心里卻是不服。蘇秦無奈,只好再講捭闔大道,而道與蘇代顯然無緣,蘇秦一開口,蘇代的兩只眼珠兒就不打轉了。蘇秦長嘆一聲,搖頭無語。

    河間十城既已討回,公子噲也被立為太子,蘇秦覺得再無守在薊城的必要,就吩咐袁豹收拾行裝,入宮向易王辭行,將蘇代一家留住府中,自帶大小車乘二十余輛,絡繹驅往邯鄲。從近日收到的各路情報來斷,邯鄲顯然已經處在天下旋渦的中心位置,蘇秦一刻也耽擱不得。

    燕、趙之間只有一條官道,即由薊城南下,涉過北易水—淶水,經由武陽,再涉南易水,借道中山入趙。

    武陽是燕國下都,先燕公丘地,更有太后姬雪孀居,蘇秦為避嫌,故意放緩腳程,兩日行程,竟走三日。直到第三日迎黑時分,蘇秦才吩咐袁豹加快腳程,務必于關城門之前趕到,夜宿武陽館驛。

    留守武陽的仍舊是驍將褚敏。是晚,褚敏置酒接風,蘇秦喝到微醺,推說胸悶,徑回館驛歇息。交三更時,蘇秦換作一身夜行衣,緊跟飛刀鄒,打開館驛偏門,七轉八拐,沿街頭小巷繞往一處私邸。

    私邸周圍大樹參天,極是清幽。早有人打開柴扉,二人步入,來到一扇黑漆門前。漆門洞開,蘇秦入堂,漆門隨之關閉。堂中亦無亮光。蘇秦跟從飛刀鄒摸至內室,早有人守候,見蘇秦到,引向一處洞門。蘇秦只身踅入洞門,飛刀鄒自留于外守護。

    直到此時,蘇秦方見亮光,有人持燭恭候。

    持燭者不是別個,卻是春梅。蘇秦緊跟春梅沿走道走有十余丈,來到一扇石門前。石門洞開,待二人閃入,石門關閉,眼前現出一個方約兩丈的雅致石屋,房內燭光通明,靠墻處放置一張軟榻。守于榻前的姬雪早已迫不及待,一見蘇秦,急迎上來,聲音發顫,輕叫一聲“蘇子”,便軟癱在蘇秦懷里。

    原來,這處私邸緊鄰離宮,原為先君守陵人所居,守陵人死后,其子不愿繼續守陵,前往薊城謀職去了。此居被他變賣,幾經倒手,落到木華手里。屈將子使擅長土木的墨者在緊臨離宮的宮墻外圍掘出這間地下室,由地下暗道通向兩端,一端為守陵人居處,一端為姬雪寢宮,兩端入口各設機關,這端有墨者把控,那端由姬雪掌管。地下室上方,是厚約五尺的土層,有防水、通風設施,地面長滿荊棘、亂竹數畝,鳥獸樂入,人跡罕至。

    在建造此室的同時,姬雪也對身邊侍女進行梳理,將紀九兒派來的疑似細作全部安置到中院和前院,后院寢宮只留春梅等幾個死忠親隨。眼見后院墻高池深,插翅難飛,紀九兒的細作也都放下心來,只將兩眼盯在宮門處,地下密室成為萬無一失的幽會絕境,是以蘇秦近兩年來,每次過武陽赴齊,都于此處與姬雪幽會,不再那么戰戰兢兢了。

    春梅等人知趣地退出,室內只余蘇秦和姬雪,二人再無顧忌,攜手至榻,彼此寬衣,相擁入錦被。

    久旱逢霖。一對戀人數月未見,自有幾番纏綿,別樣親熱。

    待雨過天晴,姬雪嬌喘稍歇,勻氣悄語:“蘇子,雪兒有個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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