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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出奇策孫臏攻魏?拔邯鄲龐涓用強-《戰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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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齊人發兵救趙,朱威、白虎坐不住了,連夜稟報太子申,太子申帶他們入見惠王。龐涓不在,惠王聽得頭大,讓他們議出應對方案。太子申三人回到前殿,議有一個多時辰,頭緒卻越議越亂。

    顯而易見的是,朝政正在一步一步地驗實惠施的預判。

    子夜至,太子申熬不住了,揮退朱威與白虎,一臉愁緒地回到東宮。

    天香仍在候他。

    “申,”天香迎上,為他寬衣解帶,“觀你愁眉不展,發生何事了?”

    太子申將齊人出兵宋境的事約略講述一遍,后悔當初沒有聽從朱威、白虎的話留住惠施,結果引狼入室,致有今日局面。天香勸慰幾句,用熱巾為他擦拭一遍身體,服侍他在榻上躺下。

    天香亦脫光自己,在他身邊伴寢。不消半個時辰,二人各入夢鄉。

    天香卻沒睡熟。見太子申的呼吸越來越沉,磨牙聲也出來了,天香遂悄悄起來,溜到門口,回望一眼,閃身出門,到廳中摸出一套緊身黑衣穿了,走到院中,縱身上房,眨眼不見。

    事有湊巧。許是議事時喝水多了,睡沒多久,太子申被一泡尿憋醒,摸下身邊,空落落的,連叫幾聲,天香不應。

    是夜無月,寢中漆黑。太子申點不來燈,因有天香在側,身邊也沒安排其他宮人,而他自己連夜壺放在哪兒也不曉得,大是著急。又憋一陣,實在受不了,太子申嘟噥幾聲,爬下榻,憑本能摸到房門,走到堂間,方有些許夜光朦朧。

    太子申走到門外,在庭院里放完水,聽聽四周,一絲聲音也沒,而天香竟然不見了。

    太子申越想越是驚懼,不敢進屋,在院中大喊起來:“來人哪,快來人哪!”

    太子申連叫幾聲,幾處傳來聲響,二十幾個宮人全都出來。

    接下來,燈火齊明。

    太子申噓出一口氣,在宮人護持下回到殿里,將殿中角角落落全部查遍,也沒有天香的影子,只有她睡覺前脫下的衣服一件不落地擺在一個隱蔽處。

    太子申睡不去了。

    太子申一直在廳中坐到天亮,天香依然不見。

    其實,就在眾人四處尋找天香時,天香就在屋頂伏著。

    這一次玩大了,但她沒有別的辦法。公子華來了。

    后晌,有金雕在頭頂盤旋,她就知道是公子華來了,金雕是在約她。白天她沒有時間,能出去的只有夜晚,只有在太子申熟睡之后。然而,她沒有想到太子申會醒。她后悔沒有為他上迷藥。

    眼見天色要亮,天香不敢耽擱,悄悄退回,再次來到公子華的客棧。

    “你不能再回去了!”公子華思忖良久,斷然說道。

    “可??”天香遲疑一下,“總得給魏申一個交代,否則??”

    “暫不睬他,待過幾日,你給他寫幾句,留他個懸念。”

    “那??我做什么?”

    “我想到一個人,你去把他搞定。”

    “誰?”

    “公子嗣!”

    “是那個色鬼呀,”天香做個苦臉,“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見女人,全都沒個樣兒,比公子卬還差一大截子呢。”

    “唉,魏王身邊沒有人了,不定還得指望他呢。”公子華應道,“依你方才所講,魏申外柔內剛,看著好駕馭,其實固執,與龐將軍不在一條道上,很難為我所用!倒是這個公子嗣??”陰陰一笑。

    “你的意思是??”天香盯住他。

    “先搞定他再說!”

    大梁城外,公孫衍的小土院里,朱威一臉急切地盯住公孫衍。

    公孫衍半跪半坐,眼前的地面上畫著表明流水地勢、城邑關防的道道白痕,旁邊擱塊專門用來描畫的白粉石。

    公孫衍閉目冥思。

    小土院子靜得可怕。

    “就算齊人渡河,又能如何?無論如何,就軍事而論,田忌不是龐涓的對手。”朱威耐不住了,打破沉靜。

    “如果齊人不渡河呢?”公孫衍淡淡應道。

    “咦,他不渡河,如何救趙?”朱威不解了。

    話音未落,一陣車馬聲由遠及近,在院子外面停下。

    一人跳下馬車,匆匆進來。

    是朱威的家宰。

    “主公,”家宰急切稟道,“邊關急報,齊國大軍入宋了!”說畢,掏出急報。

    朱威不可思議地看向公孫衍。

    公孫衍震驚。

    白虎接過,瞄一眼,沒有細看,遞給朱威,朱威順手推給公孫衍。

    公孫衍將急報擱在一邊,問道:“襄陵何人守御?”

    “鄭將軍,”朱威應道,又補一句,“鄭克。”

    “鄭克?大人可知此人?”

    “此人為亡鄭公室之后,其祖鄭幽公被韓哀侯所滅,其父鄭爽逃出韓國,落難于大梁,被我王用為大夫,改姬姓為鄭姓,以紀念故國。到鄭克時,與臣相善,臣見其有文治武功之才,薦舉他做襄陵都尉,幾年前龐涓與楚戰,鄭克建功,被我王晉為襄陵令。”朱威如數家珍般將鄭克端底一一講畢,看向公孫衍,“公孫兄怎么對他起興致了?”

    “齊軍入宋,襄陵危矣!”公孫衍一字一頓。

    朱威、白虎皆是一怔,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公孫衍。

    “二位請看,”公孫衍拿起畫石,在一處畫個小圓,“這兒就是襄陵。齊軍入宋,宋人不加攔截,當是兩家達成默契。若是不出在下所料,這個默契當是襄陵。”

    “你是說,齊人欲助宋公收復襄陵?”朱威眼睛大睜。

    “正是。”

    “為什么呢?”朱威越發不解了。

    “大人請看,”公孫衍指點襄陵,“襄陵于宋室,是永遠之痛,夢中也想收復。襄陵于魏室,是戰略要地,進可逼泗下,挾宋制楚,退可與大梁成掎角之勢,是謂不可失之地。”

    “公孫兄是說,齊人攻襄陵,是逼龐將軍回撤?”

    “正是。”

    朱威總算聽明白了,起身道:“在下這就奏請大王,馳援襄陵。”

    “大人還是免了吧。”公孫衍緩緩起身,“如果在下所料不誤,齊人的真正目標是大梁,大王自身怕也難保哩!”說罷,慢悠悠地走回草舍。

    朱威臉色白了,癡癡地看向白虎。

    二人正自對臉,公孫衍已走出來,手中是老白圭當年贈予他的那柄佩劍:“看來,地是種不成了,在下得走襄陵一趟。”

    定陶城外,齊軍大營,孫臏首度在中軍帳中露面,與田忌并坐,會見三軍諸將。

    “諸位將軍,”田忌講明形勢,朗聲問道,“首戰襄陵,何人愿奪此功?”

    “末將愿往。”田忌話音剛落,牟辛跨前應道。

    “好!”田忌拿出令箭,“襄陵主將鄭克,有守軍八千,本將予你點齊本部人馬,即刻出征。”

    “末將領命!”牟辛接過令箭,轉身欲走,身后傳來聲音:“將軍稍等。”

    是孫臏。

    牟辛回轉身來,看向孫臏。

    “將軍此去,可知如何攻打襄陵?”

    堂堂大齊邊邑將軍,身經數戰,竟然不知如何攻城?牟辛先是一怔,繼而苦笑,半是揶揄:“末將不知,還望軍師賜教。”

    “襄陵易守難攻,將軍不可用強。當多扎營寨,凌亂陣容,布伏兵于郊野林中,誘敵出城,設伏殲之。”

    “如果敵人不肯出城,又該如何?”牟辛語氣不無譏諷。

    “圍城打援,相機而動。”

    “末將領命!”牟辛略略抱拳應過,一個轉身,大踏步離去。

    回到軍帳,牟辛坐下,好不容易平下心頭悶氣,使人召請先鋒鄒昊,道:“將軍有喜了!”

    “喜從何來?”鄒昊急問。

    “主將傳令,首戰襄陵。在下為將軍請來首功,圖個吉利再說。”

    “這這這,”鄒昊不以為喜,反而急道,“瞧這仗打的!田忌為何不插向宿胥口,斷魏歸路,而后渡河,與趙人兩邊夾攻,圍殲龐涓于邯鄲城下呢?”

    “唉,”牟辛本欲發火,又覺不妥,長嘆一聲,擺手,“昊弟有所不知,這般戰法在下也是不解。莫說是在下,即使匡章將軍,也頗有微詞,可??”再嘆一聲,重重搖頭。

    “必是田忌那廝讓龐涓打怕了,怯戰了,不敢與其交鋒,方才想出這等餿主意,揀個軟柿子向大王交差了事。”鄒昊氣恨恨道。

    “算了,不講這個吧。將在外,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大王既已授權于主將,身為下屬,你我只有服從。”牟辛苦笑一下,從案下拿出羊皮做成的形勢圖,指襄陵道,“這兒就是襄陵,右為睢水,左為濊水,猶如魏國伸向泗下腹地的一支獨角。離襄陵最近的魏國城邑有兩個:一是承匡,有守軍五千;二是雍丘,有守軍七千。承匡雖近,卻隔濊水,濊水不寬卻深,不利涉渡,將軍大可無憂,將軍所憂者當是雍丘。現將兩萬步卒交付昊弟,本將親引五千騎手插入此地,絕敵援路。一旦援絕,襄陵即為孤城,城中八千軍兵,任由將軍屠宰。”

    “兩萬步卒?”鄒昊豪氣上涌,妄自托大道,“鄒昊就引本部五千人馬,三日之內,定請將軍入城安民。”

    “五千人馬,三日之內?”牟辛聞言略怔,苦笑一聲,小聲提示,“昊弟,襄陵為魏國邊邑重鎮,城高池深,易守難攻,莫說是五千,縱使一萬,也難復命。受命之時,軍師特別叮囑,要我等圍而不攻,誘敵出城,殲敵于城門之外。”

    “臏人也來發號施令。”鄒昊不知深淺,以拳擊案,“區區八千軍兵,竟要我等殲敵于城外,傳揚出去,豈不丟我大齊國威?一萬既然不足,也好,鄒昊就請精兵一萬,外加騎手三千,擒那鄭賊于城門樓上,將軍只管靜候捷報就是!”

    鄒昊引帶步卒一萬,騎手三千,星夜起程,一路穿過宋境,天明時分,趕至襄陵城下,在北城門外開闊地帶布下陣勢,挺槍挑戰。

    城門未開,城門樓上一陣騷動,不一時,城頭上旌旗林立,影影綽綽盡是人影。鄒昊候至中午,城門依舊緊閉,無一人回應,好似來到鬼城。

    鄒昊火氣上行,喝令攻城。

    齊人如蟻般填平護城河,架起云梯,分多路攀爬城墻。眼見就要登頂,魏人陡現,萬弩齊發,滾石落下,齊人紛紛滾落云梯,死傷一片,哀號不絕。

    鄒昊震怒,又要強攻,牟辛終是放心不下,快馬馳至,見狀急令鳴金,齊軍后退五里下寨,檢點人馬,已折損數百。

    鄒昊經此一挫,也學乖了,此后兩日,只在城門之外一箭開外搦戰,不再攻城。魏人則高掛免戰牌,堅守不出。

    如是兩日,齊軍毫無進展。鄒昊想出一計,令兵士們在城下輪番辱罵叫戰。

    第三日后晌,齊兵正自叫罵,城門樓上傳來應聲,說是主將鄭克不忍辱罵,愿意接受齊將挑戰。

    鄒昊大喜,引軍布陣。

    不多時,城門洞開,魏將鄭克一車沖出,引戰車三十,兵士三千,列陣以對。

    鄒昊雖通陣法,卻未歷過實戰,就依書中所學禮儀出車挑戰。鄭克驅馳相迎,也不答話,照面就是廝殺。二將在兩軍陣前你來我往,殺有數個來回,鄭克故意失手,長槍被鄒昊挑落地上,現出驚恐之狀,朝斜刺里狂馳。

    三千魏軍見主將落敗,唯恐有失,當下混亂隊形,爭先恐后地追隨于后,沿護城河外落荒而走。城門樓上魏軍見狀不妙,迅即拉起吊橋,關閉城門,以防齊軍奪城。

    鄒昊不知是計,傳令活擒鄭克。

    鄭克潰軍沿護城河狂奔二里許,拐向荒野,又逃十里許,沒入一片疏林。

    鄒昊一車當先,緊追于后。

    入林不久,一陣號角響過,兩側萬弩齊發,齊兵紛紛中箭倒地。

    鄒昊始知中計,急叫退軍,卻是遲了,后路早被公孫衍截斷,趕在前面的鄭克亦折返殺回。齊人四面受敵,林中又施展不開,只有挨打的份兒,先鋒鄒昊更是被魏人團團圍在核心。所幸牟辛引軍及時殺到,沖開一條血路,將他救出重圍,退至五十里外,方才穩住陣腳。

    牟辛檢點人馬,傷者不計,折損竟過五千。

    原來,鄭克早與公孫衍溝通好了,這邊鄭克詐敗誘敵,那邊公孫衍從雍丘借來軍兵,于南郊林中設伏,誘使鄒昊上當。

    兩戰俱敗,損失慘重。牟辛不敢隱瞞,一邊安撫鄒昊入帳安歇,一邊出具戰報,說右軍先鋒將軍鄒昊依據軍師傳授戰術,誘敵于城外,正在圍殲,未料雍丘魏軍馳援,數量驚人,先鋒將軍鄒昊奮勇擊敵,斬敵無數,無奈敵方勢大,鳴金收兵,檢點折損,略計五千。

    區區數日,襄陵巋然不動,折損卻達五千,還是略計!

    田忌見報震驚,快馬馳至,看到齊國右軍將士個個耷拉腦袋,毫無生氣,傷兵們一邊呻吟,一邊罵娘,當即下馬慰問。

    見是主將,有膽大的再無顧忌,將連日來的戰況一一抖出。田忌怒不可遏,喝令綁了仍在帳中呼呼大睡的先鋒將軍鄒昊,一路押回中軍大帳。

    牟辛傻了。

    待回過神來,牟辛急就草書一封,快馬送臨淄告急,同時駕駛戰車,直馳定陶,趕到中軍帳外,剛好撞見幾名執法軍士正將五花大綁的鄒昊拖出帳門,前往轅門而去。

    一個刀斧手大步流星地跟在后面。

    見是牟辛,鄒昊如獲救星,掙扎干號:“大哥救我,大哥救我!昊弟浴血奮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田忌那廝不識好歹,不問因由就把昊弟問斬,這分明是公報私仇啊,大哥!”

    “刀下留人!”牟辛“噌”地跳下戰車,喝住執法軍士暫緩行刑,吩咐部從將自己綁了,裸背插荊,膝行入帳,望見田忌臉色鐵青,正自呼呼喘氣,旁邊坐著軍師孫臏,也是一臉沉郁,曉得是鄒昊不識深淺,言語沖撞了。

    “將軍,軍師,刀下留人啊!”牟辛長跪于地,帶著哭腔。

    “牟辛!”田忌按住幾案,聲音從牙縫里擠出。

    “將軍,”牟辛叩首,“鄒昊,殺不得呀!”

    “因何殺不得?”田忌冷笑一聲,一字一頓。

    “將軍??”牟辛淚出,“一切皆是牟辛之過,牟辛但求一死,只求將軍饒過鄒昊,他??他??”

    “他怎么了?”

    “他是相國鄒大人的獨子啊!”

    田忌、孫臏顯然吃驚,互望一眼。

    “喲嗨,”田忌陡地爆出一聲冷笑,“怪道此人嘴硬哩,怪道此人氣足哩!本將還以為是何方神圣下凡,原來卻是相國大人的紈绔公子。”拳擊幾案,“王子犯法,亦當與庶民同罪,何況軍令如山!”朝帳外大喝,“速將罪人推出轅門,斬首示眾!”

    帳外傳來鄒昊的叫罵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將軍??”牟辛慘叫一聲,匍匐幾步,重重叩首,泣不成聲,“留人哪,將軍,牟辛求你了,刀下留人哪!”

    “牟辛,”田忌“啪”地拿出軍報,將幾案震得咚咚作響,“你來得倒是好哩,本將正有事情問你!什么誘敵出城?分明是敵將設伏誘我,你卻瞞報軍情,該當何罪?你擅將從未見過戰陣的紈绔子弟封為先鋒,不僅隱瞞不報,且還放手讓其超越先鋒職權,統領逾萬將士,貪功冒進,又當何罪?軍師吩咐不得攻城,你卻置若罔聞,聽任鄒昊胡來,兩番枉送我六千將士性命,又當何罪?來人,將牟辛推出轅門,斬首示眾!”

    “將??將軍??”牟辛癱軟于地。

    “主將息怒,”孫臏適時插言道,“兩軍未戰,先斬大將,不吉。”

    “念在軍師為你求情的分上,免你死罪,記大過一次,解除右軍主將職務,改任偏將,督導糧草,望你戴罪立功!”

    襄陵之誤不僅枉送齊人近六千性命,且也打亂了孫臏的戰略部署。蘇秦以奪下襄陵為條件,才換來宋王偃的借道與屯兵。由于襄陵位置重要,為魏所必救,孫臏也想借此召回龐涓,回魏決戰,這才制定圍而不攻、誘敵出城的策略,不想卻被一個狗屁不通的莽夫所誤。

    首戰失利,齊軍士氣普遍受到影響,尤其是來自高唐、平陸的右軍。田忌將牟辛誤軍的詳細過程具報上奏,提升右軍副將、平陸令陳陀為右軍主將,從裁除人員中調補六千補足損額,回馬重新圍困襄陵,襲擾周邊城邑,以安宋人之心。

    與此同時,孫臏坐鎮定陶,主將田忌親引數百乘戰車并兩萬騎卒旌旗招展地殺奔大梁。田忌不慌不亂,白天揮軍沿宋齊衢道緩步推進,打出許多旗幟,一到晚間,則使騎士分路竄擾,或取城邑,或燒田間草垛、空舍,波及百里方圓,天亮前返回營地,隨大軍緩緩進逼大梁。一時間,魏國東部各邑火光四起,烽火連天,沸沸揚揚,處處喧囂,慌亂間不知齊人殺來多少人馬。

    魏人精銳多被龐涓抽調趙國,守城的多是老弱病殘,連驚帶嚇,或閉門不出,或望風逃避,多將空城或村舍留給齊人。魏室遺老、富豪大賈驚慌失措,攜帶家眷細軟紛紛避往大梁。

    不消五日,齊國大營已經逼向大梁近郊,從大梁城頭望去,遠近十余里,密密麻麻,皆是齊營,計點旌旗,不下十萬之眾。

    大梁城嚴陣以待。

    魏惠王拖著老邁之軀,一身披掛,花費三日沿城墻巡視一周,向守城士兵揚手慰問。一名力士緊跟于后,扛著惠王昔年舞之馳騁疆場、今日扛起亦是吃力的丈八金槍,再后是近身老臣與數百宮衛。

    齊軍并沒有攻城,只是將大梁周圍各邑空城盡皆占去,就地取材,不慌不忙地在大梁城郊各地扎下連營,將大梁城框圍起來,盤查通行。白日,無數戰車或在城外林中往來馳騁,或沿大道往返疾馳,車輪隆隆,揚起滾滾煙塵。夜間,萬千騎手馬不停蹄,四下竄擾。魏國大地,到處可聽到齊人的馬蹄聲,尤其是在靜寂的夜里,嘚嘚之聲讓人心跳加速。

    按常規考量,有馬就有車,有車就有卒,四處傳來的馬蹄聲將齊軍數量無限擴大。當數百里之外的陘山要塞也傳來楚人侵襲、人馬不知其數的邊關急報時,魏惠王驚呆了。

    要命的是,楚、韓兩國使臣也如約定了似的,于同一日入大梁問罪,各呈國書,措辭嚴厲,詰責魏室有違縱約,要魏即刻由趙撤軍,否則,楚、韓“正義”之師不日即至。

    楚、韓皆為鄰國,僅是楚地邊邑重鎮方城的常備守軍已過六萬,若是趁機“收復”陘山諸邑,魏國反倒得不償失了。

    外患紛擾,內憂更讓惠王煩透。因齊兵入侵而逃入大梁的遠近各邑長老顯貴從四面八方跌跌撞撞地趕赴王宮,男人哭于殿,女人哭于后宮,聲聲皆要惠王快將征趙大軍調回,趕走齊人。偏巧挑起事端的張儀、龐涓皆不在側,熱衷伐趙的朝臣多在趙地,剩余朝臣多受惠施影響,不贊成伐趙。惠王召集廷議,上至太子,下至尋常大夫,盡皆贊成龐涓撤兵。彈劾龐涓的奏折一封接一封,被毗人夸張地碼成一厚摞,摞在惠王案頭。

    惠王心煩意亂,沒個主見,聽聞督察糧草的朱威由宿胥口回返,忙連夜召見。

    “撤軍吧,王上!”朱威劈頭一句,指著那摞厚厚的奏案解釋,“這些臣子多是忠義之士,并不懼死,他們之所以言辭激烈,是為社稷著想。魏趙韓三家本出一晉,幾百年了,三家雖有爭執,但在大體上患難與共。秦人結我滅趙,是破合縱。盡管王上對縱親頗多微詞,但并未正式詔告列國,解除縱約。縱約未解卻伐縱親發起之國,我已失義。失義,即給列國可乘之機。齊人與我有黃池之仇,救趙是虛,謀我是實。齊人首戰定在襄陵,而襄陵本為宋地,齊若攻克襄陵,宋國就會成為齊人腹地。楚人與我有陘山之爭,若是趁機兵出方城,則陘山危矣。再說,秦人并不可靠,原說我們攻邯鄲,秦人取晉陽,伐代地,可事實呢?據臣所知,秦人不過出兵五萬,只在晉陽城下鼓噪吶喊,莫說是代地,連晉陽城頭是何模樣也難望到。龐將軍為泄函谷失利之恨,聽信張儀,力主與秦結盟,非為上策啊,王上!”

    朱威一席話讓惠王頭上越發冒汗。

    “還有,”朱威壓低聲音,“田忌不去救趙,反攻大梁,或為齊王旨意。我觀齊軍,陣營連綿,大梁周圍,烽火四起,不下十萬之眾。而我精銳皆在趙地,大梁空虛,萬一城破??”

    “擬詔,”惠王再無遲疑,轉對毗人,“著令龐涓火速回救大梁,與齊人決戰!”

    邯鄲城外,魏營中軍帳中,龐涓腳步沉重地來回走動。

    幾案上,并排擱著惠王的一道撤軍旨令、調兵虎符并數支金箭。顯然,數支金箭是于旨令之后輪番催促的。

    龐涓頓住步子,腦海里浮出當年在鬼谷里的場景:

    鬼谷子的聲音:“假定你已三者俱備,麾下大軍也已圍定他國都城,你正要一鼓而下之,忽然接到國君班師之命,此時,你又該如何?”

    龐涓的聲音:“這??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鬼谷子的聲音:“你可以不受君命,不過,君上不依不饒,一道接一道地連發班師詔書,你還敢不受君命嗎?”

    “這??國君為何定要班師?”

    鬼谷子的聲音:“老朽不知,你該去問國君才是!”

    龐涓不由得打個寒戰,也幾乎是瞬間,一股剛毅之氣涌上心頭,臉上浮出一絲冷蔑之笑,心道:“先生,你竟連這個也料到了,學生偏偏不信這個邪,這就做給你看!”

    張儀拿起詔書,正自反復審看,見一身戎裝的公子嗣大步跨進,順手便將詔書連同虎符一并推過。

    “這這這??”公子嗣匆匆看畢,急道,“父王真是糊涂了,在這節骨眼上,怎能一而再地旨令我們撤軍呢?”

    “嗣弟,”龐涓已經恢復神色,全身放松,轉向公子嗣,“城下情勢如何?”

    “南門一度突破,”公子嗣不無遺憾,“可惜又被趙人封死了,用的是一種新式防車。”

    “新式防車?”龐涓長吸一口氣,“什么防車?”

    “車上包一層精銅,連輪子也是,澆油都燒不掉。車前與車頂布滿長矛,剛好堵實城門。在下打探清楚了,這種防車是墨家弟子新近造出來的,尤其是那些長矛可以自動刺縮,槍桿全由精銅鑄成,殺傷力極強。”

    “墨家弟子?”龐涓略略一怔,“他們不是在替中山人守城的嗎,怎么一下子跑到邯鄲來了?”

    “因為他們不想再幫中山人了。”張儀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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