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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 章|說靈肉先生釋疑 斬玉蟬癡女了情-《戰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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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夢鬼谷,夏日的凌晨清涼舒適。

    旭日升起,但被高大的東山實實在在地擋在視線之外。幽深的山谷被東山龐大的軀體所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

    早起的鳥兒或在跳躍覓食,或在吵鬧戲耍,沒有一個甘于寂寞的。

    山洞里依舊靜謐。

    洞里亮著一盞燈,火頭不大,但整夜亮著,映照在拐角處的一道布簾上。

    布簾將一處洞窟與主洞隔開。布簾之內,在靠左側石壁的地方架著一個木榻,榻上鋪著軟席,席上罩著一床陳舊卻不失潔凈的被衿,被衿下是裸著兩只玉臂的玉蟬兒。

    微弱的燈光透過布簾,映襯出玉蟬兒姣好的面容。

    陡然,玉蟬兒的五官緊張起來,雙唇嚅動,想張開,卻又張不開。繼而是肢體,兩腳動起來,兩手想揚起,卻又揚不起,似有一股巨大的力憋在她的軀體里,欲動不能,欲叫不得。

    玉蟬兒的額頭沁出汗珠。

    玉蟬兒的嘴巴快速嚅動,手腳急劇抖動,汗珠變大,眼眶微顫。

    玉蟬兒終于叫出聲來:“快……快……啊——”

    隨著最后一聲緊張而又響亮的“啊”字,玉蟬兒打個挺坐起,大口喘氣,兩眼不無驚懼地掃視四周。

    洞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人緊跑過來,掀開布簾,幾乎是沖進洞窟,聲音急切:“蟬兒姐?”

    “師……師兄……”玉蟬兒繼續喘氣。

    童子坐下,拉過她的手,緊緊握住。

    玉蟬兒漸漸安靜下來。

    又是一陣腳步聲,鬼谷子不急不緩走過來,站在布簾處。

    “先生——”玉蟬兒改坐為跪,揖禮。

    “你們……”鬼谷子盯她一會兒,“跟我來吧!”頭前走向洞口。

    童子拉起玉蟬兒,跟在鬼谷子后面,走出洞口,來到草舍里。

    天更亮了,光線透過兩只窗子射進來,草舍里一片光明。

    鬼谷子在他的席位上坐下。

    童子、玉蟬兒互望一眼,各自坐好。

    “蟬兒,”鬼谷子看向玉蟬兒,“說說,看到什么了?”

    “蛇。”玉蟬兒早已平靜下來,淡淡應道。

    “多少條?”

    “12條。”

    “都有什么蛇?”

    “叫不出名字,有黑的,有花的,有藍的,有紫的,有白的,還有紅的……”

    “還有什么?”鬼谷子閉目,良久,聲音出來。

    “還有奇怪的植物,全都沒見過。”

    “它們怎么了?”

    “它們都在追殺……蘇秦!”

    一陣長長的沉默。

    “植物也追殺?”童子問道。

    “是的,它們……那些蛇,還有那些兇惡的怪草,將蘇秦圍在中間,蘇秦無地可逃,讓它們纏住了,蘇秦……”玉蟬兒眼前再次浮出夢中場景,淚水出來。

    “蟬兒姐,”童子笑道,“別是過于掛念蘇師弟了?”

    “師兄,瞧你——”玉蟬兒臉上微紅,不無嗔怪地瞟他一眼,正要責怪,童子輕噓一聲,朝鬼谷子努嘴,斂神,進入冥思。

    鬼谷子一動不動,兩眼閉合,似在神游中,但眉頭緊擰。

    玉蟬兒曉得鬼谷子神游去了,馬上坐正,跟從先生進入冥思狀態。

    邯鄲相府里,蘇秦靜靜地躺在寢室的木榻上,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嘴巴微張,呼吸微弱。

    榻邊是幾個墨者,匆匆趕到的屈將子正在搭脈。

    相府的客堂,坐著幾個御醫,從他們的疲態看,想必是在相府里一夜未睡。

    飛刀鄒緊張地注視屈將子的手。

    秋果跪在榻邊,兩手抓住榻沿蘇秦的衣襟一角,悲傷欲絕,兩肩因抽泣而微微顫動。

    屈將子放開脈搏,翻開蘇秦的眼,觀看眼白,還想掰開他的嘴唇,檢查舌頭,但未能成功。蘇秦的兩唇合得很緊,像是在拼命咬著什么。

    屈將子又搭一會兒脈,放下,緩緩走出,在客堂的席位上坐下。

    幾個墨者跟出來。

    飛刀鄒緊跟幾步,壓低聲:“師父,怎么樣?”

    屈將子搖頭。

    “師父?”飛刀鄒急了。

    “奇怪,”屈將子沒有理會飛刀鄒,看向其他幾個墨者,“老朽摸過不少脈,但從未摸過這般脈象,既不是死脈,也不是活脈,這……”看向飛刀鄒,“蘇大人在發病之前可有征兆?”

    “沒有。”飛刀鄒應道,“凌晨還是好端端的。我們是到魏國去,一路上并無異常。車近漳水,主公叫住我,問到漳水沒,我說前面就是。主公說,過漳水時停一下,加點水。過漳水時我停車,見他歪在車里,我叫他,他不應,我以為他睡去了,就將他的竹筒拿到河梁下,裝好水,走上來時,感覺有點兒不對,再叫他,仍然不應,仔細審看,主公是昏迷了。我嚇壞了,摸主公鼻孔,還有氣,馬上掉頭回來。主公他……”

    “蘇大人叫你時,喝水沒?”屈將子似是想到了什么。

    “這個……”飛刀鄒想一會兒,“不知道呢,是駟馬輜車,還隔著車篷,走得快,馬蹄聲、車輪聲很大,主公如果喝水,是聽不見的。”

    “把蘇大人盛水的竹筒拿來。”

    飛刀鄒取過竹筒,仍舊是滿滿的一筒水。

    屈將子盯住竹筒,有頃,對飛刀鄒道:“抓只雞來!”

    飛刀鄒出去,不一會兒,拎著一只雞過來。

    屈將子將雞的嘴掰開,倒水進去。

    等有很長一會兒,屈將子將雞扔下。

    雞受驚,撲騰幾下翅膀,飛跑而出。

    屈將子追在雞后面走一會兒,見雞仍在活蹦亂跳,眉頭擰緊。

    “師父,”飛刀鄒似是猜出什么,“我……我見竹筒外面有點兒不干凈,就浸在漳水里洗了,又怕筒里的剩水不干凈,就又舀水沖洗!”

    “唉,”屈將子長嘆一聲,將竹筒交給一個墨者,“收起來吧。”轉對眾墨者,“走,檢查輜車,查驗車上所有物什!”

    云夢山草舍,鬼谷子神游歸來,吁出一口氣。

    聽到這聲氣息,童子與玉蟬兒也都結束冥思,看向他。

    鬼谷子面色和緩很多,甚至掛起笑了,看向童子,聲音和謁:“你小子,入谷多少年了?”

    “回稟先生,小子記不住了,”童子回一個笑,“只是覺得,好像不是個小子了!”

    “呵呵呵呵,”鬼谷子爽朗地笑起來,盯住他,點頭,“是哩,是哩,瞧你這個頭,老朽該叫你大子了。”

    “小子就是小子,小子不敢稱大子!”童子拱手。

    “咦,你已覺得不像是個小子了,這又不敢稱大子,叫老朽怎么稱呼你呢?”

    “先生想怎么稱就怎么稱,想怎么呼就怎么呼,無論是什么,先生一叫,小子必到!”童子調皮地沖他擠個眼。

    “好好好,”鬼谷子連說三個“好”字,沖他豎起拇指,“好小子,沖你這句話,就可以出谷了!”

    “先生?”童子的笑容僵住,震驚,盯住鬼谷子,又看向玉蟬兒。

    “呵呵呵呵,”鬼谷子笑出幾聲,“叫小子是有點兒不妥了。從今天始,老朽就叫你大子吧。”

    “這個……大子?”童子吐下舌頭。

    “蟬兒,”鬼谷子看向玉蟬兒,“你來谷中多少年了?”

    “蟬兒也不記得了,”玉蟬兒拱手,“只記得寒來暑往,朝朝暮暮。”

    “說得好哇,”鬼谷子不無感嘆,喃聲重復,“寒來暑往,朝朝暮暮。”將二人來回打量幾番,“老朽叫你倆過來,是想問幾句話。”

    “弟子恭聽!”玉蟬兒、童子雙雙改坐為跪,叩首于地。

    “坐起,坐起!”鬼谷子揚手,“呵呵呵,你們這樣跪下,叫老朽怎么問話呢。”

    玉蟬兒、童子互望一眼,笑了,坐起來。

    “如果老朽沒有記錯,”鬼谷子盯住玉蟬兒,“蟬兒入門,志在由醫入道。”

    “是的,先生,弟子矢志,由醫入道。”

    “你能說說這個‘醫’字嗎?”鬼谷子聲音柔和。

    玉蟬兒懵了。

    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實則龐大的問題,一時真還無從說起。

    “就解這個字吧。”鬼谷子笑臉盈盈。

    “就弟子所知,‘醫’字有兩個寫法,”玉蟬兒在地上寫出兩個“醫”字,一個是“醫”,另一個是“醫”,解道,“‘醫’字從‘匚’從‘矢’,是指籃筐里有矢,就是裝矢的筐子。‘醫’字從‘醫’從‘殳’從‘酉’,殳指器械,酉指酒。由形義可知,‘醫’字是救治受箭傷的人,‘醫’字指的是具體救法,就是用酒清洗,再用刀具等器械救治受箭傷的人。”淺笑,拱手,“弟子望文生義了!”

    “它還有一種寫法,”鬼谷子微微點頭,笑著補充,“是毉,下分不是酉,是巫。”

    “用巫術治病?”

    “醫不治病,只治傷。”

    “是的,是的,”玉蟬兒迭聲應道,“病為內,傷為外。”

    “你所說的病為內,它內在何處呢?”鬼谷子依舊笑吟吟的。

    “內在于……”玉蟬兒遲疑一下,接道,“肌膚之內,就是說,病從內來。譬如臟器、腠里、骨節。”

    “呵呵呵呵,”鬼谷子連笑幾聲,“看來,老朽的蟬兒只能是治個外傷嘍。”

    “先生?”玉蟬兒眼睛睜大,眨巴幾下。

    “好吧。”鬼谷子收住笑,“你是由醫入道的,老朽再問你,何謂道?”

    玉蟬兒陷入更長的思考。她知道,尋常答案是應對不了先生的。

    “你可依舊解字。”

    “單純解字,”玉蟬兒眼珠子連轉幾轉,“‘道’字有好多寫法呢。”

    “都有哪些寫法?”鬼谷子笑吟吟地望著她。

    “譬如說這三種。”玉蟬兒在地上寫出“道”(古體字)字的三種不同寫法。

    “說說它們。”

    “就字形看,第一個,兩邊是個‘行’字,中間是個人,意指人在途中;第二個上下二分,上分是,人在途中,下分是只手,當是在指引行者方向,以導引行程;第三個寫法常見于書冊與銘文,尚在宮中時弟子就問過師傅,聽師傅說,這個字解起來很有意趣。”玉蟬兒頓住,似是回想一會兒,接道,“此字從辵,從首,辵為三行三止,首為初始,此字意指行人在始發之后,經過三行三止,終于抵達目的地。”笑笑,“當然,這些遠不是先圣之道。先圣之道,敬請先生導引。”

    “說得好呢,”鬼谷子點頭微笑,“你來此谷,是由醫入道。時運在轉,習俗在變,今日之醫已不是專治箭傷了,也治內病。今日之道已不是人在途中了,也指天地法理。恍兮惚兮,其中有道,惚兮恍兮,其中有理。你看得見天,看得見地,卻看不見法理。但天地之道無處不在,天地法理無處不有,是不?”

    “是的,先生,”玉蟬兒應道,“弟子恍然有悟矣。”

    “悟出什么了?”

    “醫之道。”

    “哦?”鬼谷子目光鼓勵。

    “醫之道,不在醫傷,不在診病,而在破解傷病之謎,感悟生命之理,再由生命之理,感受生命之道,進而感受天地大道……”

    鬼谷子給她個笑,微微點頭,輕輕鼓掌。

    “先生,”玉蟬兒得到勉勵,聲音坦然許多,臉上卻浮出惆悵,“這些年來,弟子常與師兄琢磨傷病疾患,切磋針砭湯藥,探覓經絡之謎,感悟生命之理,醫術雖有長進,卻又總是隔著一層什么。弟子就如在一片不知邊際的森林中尋覓一只松鼠,有時,還沒看到松鼠的影子,自己竟先迷路了,東奔西撞,茫然不知所向;有時,弟子似乎看到它了,接近它了,可就在伸手去捉它時,它又倏然不見。”苦笑,“弟子之苦,還求先生解脫!”拱手。

    “你這是鉆在深山野林了。”鬼谷子看向童子,“大子,在大山林里迷路,你該怎么辦呢?”

    “登高。”童子一口應道。

    鬼谷子轉向玉蟬兒。

    “請先生指點弟子登高的路!”玉蟬兒再次拱手。

    “呵呵呵呵,”鬼谷子笑道,“路就在你的腳下。你毋須費力,只要三跳兩蹦,就可達到山巔了。”

    “先生,怎么達到?”

    “老朽問你,你現在何處?”鬼谷子略頓,補充一句,“譬如說,你是在哪兒迷路的?”

    “肝臟吧,它起了一個囊腫。”

    “肝臟為什么會起囊腫呢?”

    “肝氣淤堵。”

    “肝氣為什么會淤堵呢?”

    “腎氣不暢。”

    “再推。”

    “腎氣不暢是因于肺氣不足,肺氣不足是因于脾氣不好,脾氣不好是因于心氣過旺……”

    “哈哈哈哈,”鬼谷子大笑起來,“你若是倒過來推,心氣過旺是因為肝氣淤塞呀。”

    “是哩,是哩,”玉蟬兒急道,“弟子急的就是這個,轉來轉去,依舊在這圈子里,怎么也跳不出來!”

    “老朽問你,你說的這氣那氣,氣從何來?”

    “這……”玉蟬兒尋思一時,“氣從鼻來。”

    “鼻中生氣嗎?”

    “鼻孔吸入天之氣,天之氣入肺,生出肺氣,肺氣入腎,生出腎氣,腎氣入肝,生出肝氣,肝氣入心,生出心氣,心氣入脾,生出脾氣,脾氣入肺,生……”玉蟬兒戛然止住。

    “你說的是吸,呼呢?”

    “是五氣倒回來?”

    “倒過來就是逆氣了。”

    “那……脾氣入肺,若是不倒過來,就……就直接出去了?”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不出去豈不憋死了嗎?”

    “先生是說,”玉蟬兒若有所思,“所謂呼吸,就是天之五氣經由鼻孔,在人體里轉悠一圈,又出去了?”

    “呵呵呵呵,”鬼谷子又是幾聲笑,“你這不是跳出來了嗎?”

    玉蟬兒長吸一氣,陷入長思。

    “你個大子,還有你個蟬兒,”鬼谷子不無慈愛地看向二人,笑咪咪地開啟他的說教,“欲知疾病,須知生命。何為生命?生者,地之活物也,命者,天之指令也。這下知道何為生命了嗎?”

    “照先生所說,生命就是由天命所生的所有活物。”玉蟬兒應道。

    “是啊,”鬼谷子油然慨嘆,望空揖拜,“所有生命皆拜上天所賜!”看向二人,“你們可以再推,什么叫天呢?”

    “天為陽,”玉蟬兒略一思忖,“天就是乾,就是日月星辰與無窮虛空。”

    “地呢?”鬼谷子問道。

    “地為陰哪,是坤,是我們腳下的大地。”

    “你說的是《易》中之道,不是生命之道。于生命而言,”鬼谷子先指天,后指地,“此天非彼天,此地非彼地。”

    “這……”玉蟬兒一臉茫然。

    “生命者,天命生物。所謂天命生物,這兒的天不是上天的天,是生物本身的化育元素,這些化育元素是由不得生命自身的,是奉天之命。這些元素數量眾多,包括天,包括地,包括父,包括母,包括生命所出生的時辰、地點,也包括決定生命質量的體貌、智愚特色,等等,等等。”

    “先生是說,凡是生命自身奈何不得的元素,都叫天命?”

    “正是。”鬼谷子微微一笑,“你這曉得天了,老朽再問你,天又從何而來?”

    “從道而來。”玉蟬兒脫口而出。

    “是的,”鬼谷子贊道,“道又是個什么呢?”

    “道……”玉蟬兒遲疑一下,“就算是個無吧。”

    “是的,你可以叫它作無,也就是說,天是個有,這個有是從無中來的。你可循依此序,再往回推。”

    “道為無,無中生有,有為一,一為氣,氣化陰陽二氣,陰陽二氣生出和氣,和氣化生宇宙萬物,宇宙萬物化生出天地精氣,天地精氣化生萬類活物,是謂生命……”玉蟬兒推至此處,戛然而止,陷入思考。

    鬼谷子輕輕鼓掌。

    “先生,是否可以說,這種推演就是生命之道?”玉蟬兒問道。

    “如你方才所解,道是一個旅程,三行三止,有始有終。但這不是先圣之道。先圣之道包含這個過程,也超越這個過程。它是一張巨大的網,它縱橫交錯,它密密麻麻,它涵蓋一切,它無所不容,它無邊無際,它無始無終,但它仍舊是個過程。這個過程從無而來,至無而終……”鬼谷子微微閉目,似是在講述一個遙遠的往事。

    “這……”玉蟬兒急不可待,插道,“既然它無始無終,先生為什么又說它從無而始,至無而終呢?這不是有始有終了嗎?”

    “是的,”鬼谷子解釋道,“作為道,它無始無終,作為過程,它有始有終,這個始是無,是道,這個終,也是無,是道。”

    “先生是說,萬事萬物,始于無,終于無,在始與終之間,也就是在無與無之間,是有,這個有,就叫事物,這個事物由無到無的過程,是謂事物之道,這個事物在整個過程中的因果演化,是謂事物之理,是不?”玉蟬兒順住這個思路接道。

    “好蟬兒,”鬼谷子贊揚一句,沖她笑笑,“你這就站在山巔上了。在這個山巔,你看到的將不再是一棵一棵的樹木,一道一道的溝壑,而是成片的山林,是連綿的溝壑,是風起,是云涌。在這個山巔,你可以洞明溝是如何連壑的,風是如何摧云的。你還可以察覺風從哪里來,云在何處起,風向哪兒去,云往何處涌。你可由此察覺入手,去解析每一道溝壑,每一片樹林,每一股氣流,每一朵浮云,因循其理,求得其道,從而達觀通道。”

    鬼谷子的話如醍醐灌頂。

    “先生,”玉蟬兒心窗打開,“弟子是否可以這么理解,要想知醫,就要知病,要想知病,就要知人;要想知人,就要知生命之理;要想知生命之理,就要知生命之道;要想知生命之道,就要知天地之道;要想知天地之道,就要知道。”

    “好哇,好哇,”鬼谷子豎起拇指,連聲夸贊,“你已經走在道上了。”

    “謝先生勉勵!”玉蟬兒拱手,“弟子的困惑是,由大道至疾病,這條鏈是如此之長,這張網是如此之大,弟子……總是迷茫!”再拱,“敬請先生指點迷津!”

    “要知生命之道,”鬼谷子緩緩說道,“須知生命。所謂生命,一是生,二是命。生命由何而生呢?生命由氣而生。氣又由何而生呢?氣由道生。道生氣,氣生命,是謂生命。”

    “先生方才說,命是天之令,這……”玉蟬兒有些凌亂,瞇起眼來。

    “道化生氣,為一;氣化生陰陽二氣,為二;陰陽二氣相沖,生出和氣;和氣化生出天地萬物;它們之間在化生過程中的因果密碼,我們可以稱作天之令,也就是命。”

    “天地萬物皆為形體,生從何來?”玉蟬兒問道。

    “生由靈體而起。”

    “靈體呢?”

    “靈由精生,精由和氣中的陽氣而來。”鬼谷子捋一把白須,“這么說吧,生命的過程是,道生氣,氣生陰陽二氣。陽氣成精,精生靈;陰氣賦形,育出體;靈與形合,是謂生靈。”

    “如此說來,天地萬物,皆為生靈。”

    “是的,古人祭天祭地,祭的就是天地生靈。”

    “那……生命呢?”

    “生命是天地生靈進一步化生出來的。”鬼谷子解道。

    “它是怎么化生的?”玉蟬兒不肯放過一絲疑惑。

    “由命化生。”鬼谷子再捋一把長須,“萬物皆從一來。要想明白這個化生過程,就要從這個一開始。一為氣,萬物皆由氣生。天人合一,合的是氣。四時八節,節的是氣。呼吸吐納,無不是氣。氣化陰陽二氣,是為二。陰陽二氣相沖,生出和氣。是謂三。氣和則物生。”

    “物為形體,形體為陰。和氣成形,是不是說和氣類同于陰氣?”玉蟬兒的心結在這兒。

    “并不類同,”鬼谷子應道,“和氣為陰陽二氣相沖之氣,你可以稱它作三,就是說,它一體包含陰氣和陽氣。陰氣沉淀,成就形體,陽氣升華,成就精靈,形體與精靈領受不同的天命,合為一體,是謂生命。”

    “也就是說,”玉蟬兒忖思一時,抬頭接道,“生命有兩個體,一個是形體,一個是靈體,形體由陰氣化生,靈體由陽氣化生。”

    “是的,是的,”鬼谷子迭聲肯定,“具體到人,就是由兩個體組合而成的,一個是形之體,一個是氣之體。形之體為陰氣化生,是謂肉體。氣之體由陽氣化生,是謂靈體。形之體是可見的,我們叫它形象。氣之體是不可見的,我們叫它藏象——”

    “先生,先生,”玉蟬兒如同抓到什么,急切打斷,“弟子所惑,正在這兒,您能講講這個藏象嗎?”

    “欲解藏象,須知生死。”

    “生死?”玉蟬兒顯然想不通藏象與生死還有關系,眼睛大睜。

    “是的,”鬼谷子解道,“不知生,就不知死。不知死,也就不知生。人生是個由始至終、由生至死的序列。這個序列從無開始,至無結束,此所謂起于塵埃,歸于塵埃。生命之始,父攜陽氣之精,母攜陰氣之精,父母交合,兩精感受天命,結為一體,一個新生命因此誕生。這個新生命從誕生之時起,就含有陰陽二體,一個是肉體,一個是靈體。二體協和,生命孕育,成長,壯大,成熟,衰老,直到有一天,二體不再協和,靈體離開肉體,相互分離,于是,這個生命就沒有了。肉體分散,歸于塵埃,合于大地陰氣,靈體升華,歸于虛空,合于天地陽氣。”

    “這么說來,”玉蟬兒眨巴幾下眼睛,“陰體與陽體,或肉體與靈體,相合則生,分離則死,是不?”

    “是的。”鬼谷子應道。

    “生為二精相合,死為二精相離,陰體與陽體是同時離合嗎?”

    “非也,”鬼谷子搖頭,“陰陽二體,合則生,離則死。從初合至終離,二體由無到有,由生到長,由長到成,由成到衰,由衰到竭,竭則死。陽體為先天元氣,陰體為后天孕育。就人而言,二體合離可分三種模式,一是同生同死,二是陽去陰存,三是陰去陽存。”

    “何謂同生同死?”

    “先天之陽,天賦命壽為百二十年,是謂天年。后天之陰,天賦命壽亦為百二十年。同生同死意即二者皆盡天年,正常生死。”

    “陽去陰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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