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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 韓愛姐路遇二搗鬼 普靜師幻度孝哥兒-《金瓶梅(刪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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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周統制,見大勢番兵來搶邊界,兵部羽書火牌星火來,連忙整率人馬,全裝披掛,兼道進兵。比及哨馬到高陽關上,金國干離不的人馬,已搶進關來,殺死人馬無數。正值五月初旬,黃沙四起,大風迷目。統制提兵進趕,不防被干離不兜馬反攻,沒鞦一箭,正射中咽喉,隨馬而死。眾番將就用鉤索搭去,被這邊將士向前僅搶尸首,馬戴而遠,所傷軍兵無數。可憐周統制一旦陣亡,亡年四十七歲。正是:

    于家為國忠良將,不辯賢愚血染沙。

    古人意不盡,作詩一首,以嘆之曰:

    勝敗兵家不可期,安危端自命為之。出師未捷身先喪,落日江流不勝悲。

    巡撫張叔夜,見統制沒于陣上,連忙鳴金收軍,查點折傷士卒,退守東昌。星夜奏朝廷,不在話下。部下士卒,載尸首還到東昌府。春梅合家大小,號哭動天,合棺木盛殮,交割了兵符印信。一日,春梅與家人周仁,發喪載靈柩歸清河縣不題。

    話分兩頭。單表葛翠屏與韓愛姐,自從春梅去后,兩個在家清茶淡飯,守節持貞,過其日月。正值春盡夏初天氣,景物鮮明,日長針指困倦。姊妹二人閑中徐步,到西書院花亭上。見百花盛開,鶯啼燕語,觸景傷情。葛翠屏心還坦然,這韓愛姐,一心只想念陳敬濟,凡事無情無緒,睹物傷悲,不覺潸然淚下。姊妹二人正在悲凄之際,只見二爺周宣,走來勸道:“你姊妹兩個少要煩惱,須索解嘆。我連日做得夢,有些不吉。夢見一張弓掛在旗竿上,旗竿折了,不知是兇是吉?”韓愛姐道:“倒只怕老爺邊上,有些說話。”正在猶疑之間,忽見家人周仁,掛著一身孝,慌慌張張走來,報道:“禍事,老爺如此這般,五月初七日,在邊關上陣亡了!大奶奶、二奶奶家眷,載著靈車都來了。”慌了二爺周宣,收拾打掃前廳干凈,停放靈柩,擺下祭祀,合家大小,哀號起來。一面做齋累七,僧道念經。金哥、玉姐披麻帶孝,吊客往來,擇日出殯,安葬于祖塋。俱不必細說。

    卻說二爺周宣,引著六歲金哥兒,行文書申奏朝廷,討祭葬,襲替祖職。朝廷明降,兵部覆題引奏:已故統制周秀,奮身報國,沒于王事,忠勇可嘉。遣官諭祭一壇,墓頂追封都督之職。伊子照例優養,出幼襲替祖職。

    這春梅在內頤養之余,淫情愈盛。常留周義在香閣中,鎮日不出。朝來暮往,淫欲無度,生出骨蒸癆病癥。逐日吃藥,減了飲食,消了精神,體瘦如柴,而貪淫不已。一日,過了他生辰,到六月伏暑天氣,早辰晏起,不料他摟著周義在床上,一泄之后,鼻口皆出涼氣,淫津流下一洼口,就鳴呼哀哉,死在周義身上。亡年二十九歲。這周義見沒了氣兒,就慌了手腳,向箱內抵盜了些金銀細軟,帶在身邊,逃走出外。丫鬟養娘不敢隱匿,報與二爺周宣得知。把老家人周忠鎖了,押著抓尋周義。可霎作怪,正走在城外他姑娘家投住,一條索子拴將來。已知其情,恐揚出丑去,金哥久后不可襲職,拿到前廳,不由分說,打了四十大棍,實時打死。把金哥與孫二娘看著。一面發喪于祖塋,與統制合葬畢。房中兩個養娘并海棠、月桂,都打發各尋投向嫁人去了。止有葛翠屏與韓愛姐,再三勸他,不肯前去。

    一日,不想大金人馬搶了東京汴梁,太上皇帝與靖康皇帝,都被虜上北地去了。中原無主,四下荒亂。兵戈匝地,人民逃竄。黎庶有涂炭之哭,百姓有倒懸之苦。大勢番兵已殺到山東地界,民間夫逃妻散,鬼哭神號,父子不相顧。葛翠屏已被他娘家領去,各逃生命。止丟下韓愛姐,無處依倚,不免收拾行裝,穿著隨身慘淡衣衫,出離了清河縣,前往臨清找尋他父母。到臨清謝家店,店也關閉,主人也走了。不想撞見陳三兒,三兒說:“你父母去年就跟了何官人,往江南湖州去了。”

    這韓愛姐一路上懷抱月琴,唱小詞曲,往前抓尋父母。隨路饑餐渴飲,夜住曉行,忙忙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弓鞋又小,千辛萬苦。行了數日,來到徐州地方,天色晚了,投在孤村里面。一個婆婆,年紀七旬之上,正在灶上杵米造飯。這韓愛姐便向前道了萬福,告道:“奴家是清河縣人氏,因為荒亂,前往江南投親,不期天晚,權借婆婆這里投宿一宵,明早就行,房金不少。”那婆婆看這女子,不是貧難人家婢女,生得舉止典雅,容貌非俗。因說道:“既是投宿,娘子請炕上坐,等老身造飯,有幾個挑河夫子來吃。”那老婆婆炕上柴灶,登時做出一大鍋稗稻插豆子干飯,又切了兩大盤生菜,撮上一包鹽,只見幾個漢子,都蓬頭精腿,裈褲兜襠,腳上黃泥,進來放下鍬镢,便問道:“老娘有飯也未?”婆婆道:“你每自去盛吃。”

    當下各取飯菜,四散正吃。只見內一人,約四十四五年紀,紫面黃發,便問婆婆:“這炕上坐的是什么人?”婆婆道:“此位娘子,是清河縣人氏,前往江南尋父母去,天晚在此投宿。”那人便問:“娘子,你姓什么?”愛姐道:“奴家姓韓,我父親名韓道國。”那人向前扯住問道:“姐姐,你不是我侄女韓愛姐么?”那愛姐道:“你倒好似我叔叔韓二。”兩個抱頭相哭做一處。因問:“你爹娘在那里?你在東京,如何至此?”這韓愛姐一五一十,從頭說了一遍,“因我嫁在守備府里,丈夫沒了,我守寡到如今。我爹娘跟了何官人,往湖州去了。我要找尋去,荒亂中又沒人帶去,胡亂單身唱詞,覓些衣食前去,不想在這里撞見叔叔。”那韓二道:“自從你爹娘上東京,我沒營生過日,把房兒賣了,在這里挑河做夫子,每日覓碗飯吃。既然如此,我和你往湖州,尋你爹娘去。”愛姐道:“若是叔叔同去,可知好哩。”當下也盛了一碗飯,與愛姐吃。愛姐呷了一口,見粗飯,不能咽,只呷了半碗,就不吃了。一宿晚景題過。

    到次日到明,眾夫子都去了,韓二交納了婆婆房錢,領愛姐作辭出門,望前途所進。那韓愛姐本來嬌嫩,弓鞋又小,身邊帶著些細軟釵梳,都在路上零碎盤纏。將到淮安上船,迤逶望江南湖州來,非止一日,抓尋到湖州何官人家,尋著父母,相見會了。不想何官人已死,家中又沒妻小,止是王六兒一人,丟下六歲女兒,有幾頃水稻田地。不上一年,韓道國也死了。王六兒原與韓二舊有揸兒,就配了小叔,種田過日。那湖州有富家子弟,見韓愛姐生的聰明寶獅,都來求親。韓二再三教他嫁人,愛姐割發毀目,出家為尼,誓不再配他人。后來至三十一歲,無疾而終。正是:

    貞骨未歸三尺土,怨魂先徹九重天。

    后韓二與王六兒成其夫婦,請受何官人家業田地,不在話下。

    卻說大金人馬,搶過東昌府來,看看到清河縣地界。只見官吏逃亡,城門晝諸,人民逃竄,父子流亡。但見:煙生四野,日蔽黃沙。封豕長蛇,互相吞噬。龍爭虎斗,各自爭強。皂幟紅旗,佈滿郊野。男啼女哭,萬戶驚惶。番軍虜將,一似蟻聚蜂屯;短劍長槍,好似森森密竹。一處處死尸朽骨,橫三豎四;一攢攢折刀斷劍,七斷八截。個個攜男抱女,家家閉門關戶。十室九空,不顯鄉村城郭;獐奔鼠竄,那契禮樂衣冠。正是:得多少宮人紅袖哭,王子白衣行。

    那時,吳月娘見番兵到了,家家都關鎖門戶,亂竄逃去,不免也打點了些金珠寶玩,帶在身邊。那時吳大舅已死,止同吳三舅、玳安、小玉,領著十五歲孝哥兒,把家中前后都倒鎖了,要往濟南府投奔云理守。一來避兵,二者與孝哥完就親事。一路上只見人人荒亂,個個驚駭。可憐這吳月娘,穿著隨身衣服,和吳二舅男女五口,雜在人隊里挨出城門,到于郊外,往前奔行。到于空野十字路口,只見一個和尚,身披紫褐袈裟,手執九環錫杖,腳趿芒鞋,肩上背著條布袋,袋內裹著經典,大移步迎將來,與月娘打了個問訊,高聲大叫道:“吳氏娘子,你到那里去?還與我徒弟來!”唬的月娘大驚失色,說道:“師父,你問我討什么徒弟?”那和尚又道:“娘子,你休推睡里夢里,你曾記的十年前,在岱岳東峰,被殷天錫趕到我山洞中投宿。我就是那雪洞老和尚,法號普靜。你許下我徒弟,如何不與我?”吳二舅便道:“師父出家人,如何不近道?此等荒亂年程,亂竄逃生,他有此孩兒,久后還要接代香火,他肯舍與你出家去?”和尚道:“你真個不與我去?”吳二舅道:“師父,你休閑說,誤了人的去路。后面只怕番兵來到,朝不保暮。”和尚道:“你既不與我徒弟,如今天色已晚,也走不出路去。番人就來,也不到此處,你且跟我到這寺中歇一夜,明早去罷。”吳月娘問:“師父,是那寺中?”那和尚用手只一指,道:“那路旁便是。”和尚引著來到永福寺。吳月娘認的是永福寺,曾走過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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