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1 唐宵在禮陵這邊待了一個多禮拜,臨走前又和高中同學一起去了趟醫院看老陳。 老陳從業多年難免有職業病,性子又軸,聲帶結節拖到很嚴重才被家人強行送進醫院,結果又查出肺也有點問題,好在不算嚴重,但也得住幾天養著。 病房里安安靜靜,床頭的柜子和地上都放滿了水果鮮花,應該很多都是學生送過來的。 看來大家都一樣,平日里吐槽歸吐槽,心里到底還是記得他的好。 唐宵推門進去,老陳聽到動靜,摘了眼鏡,放下手里的書,坐起來往門口看,眼睛一亮,笑了:“喲,都在呢?快進來!” 幾年不見,老陳又添了不少白頭發,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倒老了一截,精神倒是還不錯,沖他們招手,作勢就要下床。 唐宵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攔住,皺眉好笑道:“行了行了,都生病了還不安分點?” “嗨,丁點兒大的問題!”他開口,嗓子沙啞得厲害,講話聽上去很費勁,“人吃五谷雜糧,哪能沒點毛病!都是他們大驚小怪,天天給我扣在醫院里,沒病也得捂出毛病來!” 老陳被唐宵摁著只好又躺回床上,手背上的針眼又滲了點血,姜晴遇上去握著他的手按著。 “沒事,沒事!”老陳倒是滿不在意,側過腦袋還忙著招呼他們,“想喝水自己倒啊,桌上有什么橘子、香蕉啊,估摸著還有些糕點、牛奶什么的,想吃自己拿。” “您歇著吧,我們都這么大的人了,還能讓自己餓著?” 胡一駿把拎過來的營養品都順著墻角擺好,直起身來又給老陳的杯子續滿熱水,笑:“讓您平時少罵點兒人,就不聽,看,把嗓子給罵啞了吧?” “就你嘚啵嘚的,說什么哪!”常風從他手里搶過杯子,給老陳遞過去,“人家那哪是訓人訓啞的?” “人家還查小情侶呢,氣吞山河一嗓子,那餐廳三樓,溜走一大片!” 幾個人插科打諢,老陳笑呵呵:“去去去!” “不過,您別說,”胡一駿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擠眉弄眼地示意老陳看床邊唐宵和姜晴遇牽在一起的手,“您這折騰了半天,到了最后,不還是沒攔得住嗎?” 老陳“哎”了聲,這才垂眼細看坐在床邊的兩個人。 畢竟還是在老班兼教導主任面前,姜晴遇下意識地就往后抽手,唐宵沒松。 “老了老了,眼睛不好使了,這都沒看出來。”老陳嘴上抱怨,但笑得一臉欣慰,又滿意地點點頭,問得倒是直接,“什么時候結婚啊?” “快了。” 唐宵攥緊姜晴遇的手,笑著,認真回他。 幾個人又聊了好一會兒,說起以前上高中的很多事情,覺得好笑又懷念。 有常風和胡一駿兩個話癆在,氣氛也活絡,逗得老陳笑得不行。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又有學校的老師來探望,老陳留他們一起吃飯。 胡一駿怕被一幫老師輪番教訓,打了個招呼,拉著唐宵他們撒腿就溜,出來被常風笑話了一路。 出了醫院大樓,姜晴遇又接到老姜的電話。 他膝蓋不好,一直用這邊的藥,想到他們今天過來,讓她順便再帶點回去。 她應了好,跟唐宵說了聲,又折回去買藥。 “不是,人又跑不了,你別總這么盯著行不行?”胡一駿順著唐宵的視線瞥了眼姜晴遇的背影,打趣他,“拿出你校霸當年的高冷炫酷來,咱還能再浪五百年,是不是啊常風!” 忙著低頭回消息的常風沖他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你懂個屁!” 藥房在三樓,排隊的人還不少。 姜晴遇繳完費,又等了好一會兒時間才拿到藥,一邊跟唐宵抱怨人多,一邊往樓下走。 經過樓梯轉角的時候,無意中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沒怎么留意,緊接著又聽到“唐宵”的名字,這才皺眉頓了頓腳步,下意識地循著聲音偏了偏頭。 “我去看過,他現在的店做得還不錯……” 黑襯衫的人影背對著她,又說了句什么,然后點點頭:“對,他們的頭腦還不錯,之前的資金缺口也算是瓶頸期的一大問題,不過現在順了。他們做的傳感器和運動器械也受到不少公司的關注,嘉裕那邊都有點了解合作的意向。我也去打聽過一些,雖然不能跟國際上的智能程度相比,但放在國內,也算不錯。重要的是,這才是個開始,以后應該可以發展得更好。” “您不打算告訴他嗎?” “讓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用了那筆錢渡過危機,然后再告訴他,我以為這么做是為了讓他知道以后,哪怕是為了還您的人情,也能緩和下關系。” …… 姜晴遇想到之前胡一駿突然談下來的那筆不菲的投資。 她皺了皺眉,繞過轉角往前走了幾步,果然看到坐在醫院橫椅上的唐繼灝。 兩個人視線相撞。 馮蔚也看過來,動了動嘴角,想說什么,又被唐繼灝揮了揮手攔下。 “唐叔叔您好,”姜晴遇先開口,“我是姜晴遇,我們之前見過的,方便跟您說幾句話嗎?” 唐繼灝當然還記得姜晴遇。 大半夜把他帶上出租車,聯合司機一起將他送進派出所的,所謂的唐宵的女朋友。 他受朋友的邀請來禮陵準備參加個剪彩儀式,也知道唐宵在這里,摻了點私心想過來看看。只不過人還沒見到,自己先水土不服加上胃病未愈,來醫院報到了。 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姜晴遇。 “你想跟我說點什么?”他其實已經猜了個七八分,但是老實說,他對這個小姑娘還是有那么點好奇。 “我去幫您買飯。”馮蔚很有眼力見兒地借故離開。 走廊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唐繼灝仰身往后靠了靠,給她讓出位置:“坐。” 手機振動,姜晴遇說了句“抱歉”,然后轉過頭接電話,聲音輕快:“沒事,排隊的人太多了,你們先去吃飯,到了把定位發我,等會兒我買完直接過去找你。” 唐繼灝挑眉看著她三兩句講完電話,抬了抬嘴角:“唐宵?” 姜晴遇不置可否,收了手機,在他旁邊的橫椅上坐下。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他看她一眼,很輕地笑了聲,低了低頭,“投資是我讓人給的。說實話,也是有點補償他的意思。況且,不用說他應該也知道,之前出的一些問題,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妻子的動作。” “那您也知道,”她坦言,“唐宵不會因為這個就回去的,甚至,不會跟您的關系有絲毫緩和。” 她其實并不在意他們工作上的事情。 只不過,他滿腔熱情去做的東西,在最關鍵的時候,是因為自己最厭惡的人伸出援手,才得以渡過難關,換來生機。 她能想象,他知道后的心情。 “我沒打算告訴他。” 唐繼灝捻了捻眉心,他近幾次入院,時常反思以前的事情,也想明白了很多。 “我一直不肯承認,但是確實我做過很多錯事,也對不住唐宵,他記恨我也是情理之中。 “像他說的,我上了年紀,生不出小孩了,才想起來去找他。沒錯,是這樣。 “我之前總覺得,人跟人相處也都跟交易沒什么兩樣。我從前欠他的,如今只要開的條件夠好,總能補償回來,也總有他心甘情愿跟著我的那天。畢竟,只要他愿意,我能讓他少走太多太多彎路。這難道不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嗎?” “可是父子之間,不是交易。”姜晴遇低了低頭,糾正他,“您以前一時間犯的錯,對唐宵來說,可能就是一輩子的打擊和傷害。這不是你給他幾筆投資或者后半生的功成名就就能補償回來的。” “我知道。”唐繼灝很沉重地苦笑一聲,“我也是才想明白。說來可笑,我活了大半輩子,可是到現在都沒學會跟人相處。從前是徐曼,后來是蔣云孜,再之后是唐宵。在很多人看來,我活得成功亮堂,我以前也這么覺得,現在想想,才發現,除了生意場上的明爭暗斗、虛與委蛇,我根本就不會跟人打交道。” “唐宵性子軸,”他抬眼看她,“我反反復復糾扯了他好幾年,比誰都清楚。他不肯接受我的安排,甚至都不愿意看見我,當時轉學去禮陵,也是老頭子怕我強行帶走他。 “我帶不走。我虧欠了他一輩子,沒盡過父親的責任,也沒覺得這筆投資能補償什么。 “我也想明白了,現在已經不指望和解和所謂的原諒了,我能活幾天,就幫他一點是一點,也當讓自己心里好過些。更何況,馮蔚去查過,唐宵這事兒做得還可以,單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來看,我也不虧。” 他說著,抬頭看了看姜晴遇,雙手放在腦后,做了個深呼吸,很輕地揚了揚嘴角。 她原本想說的,也都不必說了。 從醫院出來,姜晴遇按照唐宵發的定位過去,幾個人一起吃了飯。 她沒提起過碰到唐繼灝的事情。 她現在知道內情了,也清楚唐繼灝的心思,但是也處在了告不告訴唐宵投資這件事的兩難之地。 2 年后開學,姜晴遇會直接跟隊飛往倫敦。 臨走前一天晚上,兩個人下樓沿著小路散步,她試著提過唐繼灝的事情:“畢竟也有血緣關系,你們以后真的就一直這樣嗎?” “不然呢?” 唐宵慢慢地往前走,有路過的金毛湊過來,仰著頭看他。他沖著牽狗的大爺笑了笑,蹲下身來摸它的腦袋,漫不經心地隨口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可以不再去計較,也不記恨。但他以前做過的那些事兒都還在那放著,不管現在或者以后怎么樣,都不可能再改變什么。 “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各有各的生活,何必再勉強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二十多年就只見過幾面的兩個人,憑他一句‘抱歉’或者‘為我好’,然后我們兩個人坐在一起握手和解,上演父慈子孝的場景,也不現實對不對?” “大家心里都有嫌隙,”他放過掌心下的狗頭,直起身來,拍了拍手,去牽她,“不可能原諒和和解,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團圓的結局?” 她“嗯”了一聲,關于投資的事情也沒再多提。 順其自然吧。 原諒和和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已經能放下以前的事情了。 “哎,唐宵,”她笑著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岔開話題,“你摸了狗的手又來牽我,是不是想故意把狗毛蹭我手上?” 他微微一頓,忽而垂眸笑了下,伸手的動作沒變:“那你牽不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