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子夜悲歌-《許我一世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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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大營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寂靜,這已是大軍出征的第三日,卻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前方戰事是勝是敗,誰也不知。我心慌意亂,卻只能強作鎮定。不僅僅是鳳陽,魯陽關亦沒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那兒的戰況如何了。
昭兒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側,她偏頭看了我一眼,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片刻,將手中的酒囊遞向我,問道:“要喝一口嗎?”
“哪兒弄來的?”我問。
西北這等嚴寒之地,烈酒是極好的御寒之物。但對于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而言,喝酒違反軍紀,為了防止將士醉酒誤事,軍中有嚴厲的規定,全軍上下在行軍之中不得沾酒,否則將受到軍法處置。
昭兒輕輕一笑,道:“這世上,只要有心,沒有辦不成的事。”
我不置可否,接過她手中的酒囊,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味讓我險些吐了出來,待咽下之后,又覺得喉嚨之間有股火焰在燃燒。我想我當真不擅長喝酒,尤其是西北這種烈酒。我偏頭看昭兒,她卻面不改色地灌了一大口酒,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
我偏頭問道:“昭兒,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么?”
“你爹。”
“擔心?”昭兒嗤嗤笑了一聲,“我出生那日,我爹就在戰場上殺敵,自我出生起他就一直在打仗,一年到頭都見不上幾面,偶爾才從戰場之上傳個音訊回來。我和我娘在家中日日提心吊膽過日子,盼啊盼,他終于不再駐守在前線殺敵,帶著我們一家去了嶺南。我們都以為到了嶺南,可以過幸福平淡的生活,可是到了嶺南,才知道那兒才是噩夢的開端。他的雙眼被別的女人蒙蔽了,從此再沒有我們存在的位置。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情愿他戰死沙場。”
昭兒似乎沒發現自己哭了,待發現后迅速背過身去擦了淚,邁著大步離開。我聽著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輕輕嘆息了一聲。不管她嘴上怎么說,心里依然擔心著宋世釗。那畢竟是她的父親!想到此處,我忽有些心慌意亂。昭兒雖已和我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共識,但宋世釗畢竟是她的父親,恨再大,也敵不過相連的血脈。屆時若是昭兒臨時倒戈,我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郡主,您該歇息了。”
媛真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冥想,我回頭,看到她在夜色中昏暗模糊的身影,那一剎那竟又有些自怨自艾。自我走出鳳岐山腳下那個小村開始,我已經習慣了媛真的存在,她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如今我正處境艱難。這樣處處受制于人的日子,我還要過上多久?
媛真見我一直不動,不徐不疾上前,又催促道:“郡主,您該歇了。”
“回營帳吧!”我道。
昭兒的營帳移到了我的附近,我回到營帳時,她的帳中燭火通明,依稀還看得到人影在晃動。媛真順著我的視線朝那方向望了一眼,淡淡說道:“郡主覺得宋公子是個可信的人?”
我回頭朝她嫣然一笑,反問道:“如今我身邊還有可信之人嗎?”
媛真抿了抿唇,未再說話,我大步進了營帳,她則沒再跟進來。
帳中的暖意讓我方才緊繃的思緒都悄悄地放松下來,腦子也越發的清明,這個時候我若亂了陣腳,那么這一場拉鋸戰便是輸了。而我,并不想認輸!
“媛真!”
聽到我的呼喚,媛真當下便掀簾走了進來,神情肅穆,一聲不吭。在營帳內燭火的映照下,她的面容平添了幾許剛毅,與之前在巖都時的溫順大為不同。
“媛真,”我放輕了口氣,“我有些餓了,想吃煎餅。你讓伙頭營的人送些過來。”
媛真的眸中閃過一絲的不解,卻低低應道:“是。”
話落,她轉身便走了。我深呼吸一口氣,理了理衣角,坐在床頭,心頭暗暗希望待會兒來的人會是混在伙頭營中的鐵騎。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媛真回來,我不禁有幾分焦慮,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嘈雜了起來。帳外有人大聲吼道:“郡主,捷報來了!勝了,勝了!”
那吼聲中夾帶的狂喜絲毫不曾遮掩,我聞言一震,立刻掀簾而出,帶回捷報的傳令兵已到了簾帳外,從戰場歸來的小兵渾身是血,身上的戰袍破破爛爛的,顯得萬分狼狽,可那一雙眼睛卻烏黑晶亮充滿了喜悅與希望,他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號啕大哭道:“郡主,敵軍在這一役中損失慘重,現已退兵二十里,我軍得勝,即將歸營了!只是……”他的話似乎還未說完,可我的耳中卻再也聽不進任何話語。腦海中回蕩的只有那一句“勝了”。
勝了!
我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的小將士告訴我,那些在戰場上殺敵的弟兄即將歸來……我踉蹌了一步,心緒萬分復雜,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勝了,可是那修羅場中,卻葬了無數的生命……
命人將傳令兵扶起,我伸手抹了抹眼角那不知何時滑落的淚,吸了吸鼻子,高懸了幾日的心總算漸漸放平。至少,今夜會是個太平夜吧?原本已回營帳就寢的昭兒得了消息立刻飛奔出營帳,一上前便抓住那傳令兵問道:“勝了?大軍呢?大軍到哪了?”
傳令兵不知她是誰,正有些茫然,好在一旁的同僚輕聲開口提醒了一番。他悉知昭兒的身份后,愣愣地看了昭兒片刻,跌跪在地,號啕大哭起來,讓所有人都感到萬分莫名。
我心頭一震,昭兒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退后兩步,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
他哭道:“請公子節哀,宋大人他、他——”
“閉嘴!”昭兒尖聲叱道,“他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從沒出過事,這一次也一樣!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為什么宋家的將士至今沒有給我送信?滾!滾啊!你快給我滾!”
昭兒的臉色在燭火的映照下森然可怕,我咬了咬唇瓣,讓周遭的將士們都退開后朝昭兒走去,剛向前兩步便被昭兒喝住:“你別過來!”
她看著我的眸子中不知不覺蓄滿了淚水,我尚未來得及說些什么,便見她飛快地轉身跑回了營帳。我舉步跟了上去,到了營帳門口時,腳步卻因為遲疑而停了下來。就在我猶豫不決時,營帳內忽然傳來細碎的聲響,末了便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我深呼吸一口氣,心中百味雜陳,跌靠在營帳之上。很多年前,我的那些親人死在我面前時,我的心也像昭兒今日這樣,猶如刀割,恨不得死的那個人是自己!
但,這又能如何?
我并未踏進昭兒的營帳,囑咐周遭的人不要打擾她之后,踉蹌著腳步往回走。
前營不遠處亮起了火把,原本寂靜的營地也漸漸嘈雜起來,我尚未問話,媛真便來到身邊,她低聲道:“郡主,有部分人馬歸營了。”
“是哪部分人回來了?”
“周公子帶著部分周家的人馬,顧大公子也回來了。”
我當下便問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公子受了傷,此番是顧大公子帶人護送他回來……”
阿邵!他受傷了?我的腳步頓停,強忍住向前方火把亮著的方向跑去的沖動,迅速回頭看向媛真。媛真低首,我唇瓣微微顫抖了一下,心頭有好多的疑問,卻又問不出口,只得全都咽回了腹中。
“走吧,去瞧個究竟。”我深呼吸一口氣,放平了語氣,縮放在袖中的手早已不停地顫抖。只要親眼見上一面就能知道他是否安好……雖是這般想,可我腳下的步伐卻不自覺地加快。
聰明如媛真早已輕而易舉地看穿我的心思,她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后。越靠近前方光亮處,我的心頭越發的騷亂,最后卻是媛真低聲道:“郡主大可放心,若出了什么事,這會兒也回不來了。”
她的話雖不甚悅耳,卻有其理,無來由讓我的心放寬。
大軍在此安營后,幾方人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自然也從未踏進這周家軍的地界。到周家軍駐扎的營前時,門口的守衛面無表情地攔下了我。
媛真道:“郡主聽聞周公子受傷,特來探望,你們還不速速放行?”
周家的軍隊自視甚高,更是未將媛真放在眼里,他們見媛真的手已然扶上了劍柄,也作勢要拔劍。眼看這沖突一觸即發,忽有人冷冷問道:“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我聞聲望去,只見顧西丞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顧西丞身上亦沾染著鮮血,幾縷發絲散落在額前,雖有些狼狽,渾身上下卻又透著一股森冷。他臉上那道疤痕在火光的映照下猶如鬼魅,攔在我與媛真面前的兩名士兵似是被震到,竟側退了一步,讓出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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