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王冠(二)-《迷人病[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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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房間里,響徹著掌聲和歡呼。
“她從莫妮卡·福斯特手中接過了最佳女演員獎。”刁昌瀨清晰明了地描述著電視直播里的畫面:“站在舞臺中央的她非常美,頒獎禮的燈光照射在她的冰藍色長裙上,就像照射在一片冰藍的湖面上。”
“被切到畫面里的杰瑞·巴恩斯——英國的一線男演員,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我猜之后的戛納晚宴里,他會試圖從她那里獲取一個聯(lián)系方式。”
“她走下了臺,和淚流滿面的戚容來了一個擁抱,我不知道她們真正的想法,但至少看起來挺讓人感動,因為直播鏡頭在這里停留太久了。”
“最后拿到最佳導(dǎo)演獎的是孟上秋,但是他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陷入深度昏迷,所以戚容上臺代他領(lǐng)獎。”
終于,電視上的主持人開始了謝幕主持。
“你還要聽嗎?已經(jīng)沒有她的畫面了。”
刁昌瀨轉(zhuǎn)過來,卻發(fā)現(xiàn)男人已經(jīng)閉上了眼,一直以來埋在他胸腔深處,支撐著這具瀕臨崩潰的身體運轉(zhuǎn)下來的某種東西已經(jīng)隨著薄熒領(lǐng)獎下臺的瞬間一同離去了,在他臉上,極度疲倦的神情首次戰(zhàn)勝了他的意志,占據(jù)了他慘白如紙的面龐,他沒有血色又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冰冷又虛弱的幾個字:“……你走吧。”
刁昌瀨沉默了片刻,伸手扶向他的肩膀:“起來吧,我?guī)闳ネ饷婵纯础!痹谀腥朔磳χ埃又f道:“……花園里太陽正好,再感受一次外面的世界吧。”
再看看這世界的五月春華……然后再走。
他依舊是散漫輕松的語氣,然而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不僅僅是依靠語言和視線交疊的,他不知道男人感受出了什么,但是在他的手將男人扶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時,男人沒有抗拒。
“這東西已經(jīng)不需要了。”刁昌瀨將輸液的針頭從男人枯瘦的身體里拔出,任由藥水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鞋在這里。”刁昌瀨半蹲下來,撿起淺藍色的棉質(zhì)拖鞋套在了男人腳上,然后站了起來:“我去推輛輪椅過來。”
“不需要。”男人沉穩(wěn)冰冰涼的聲音從他頭頂發(fā)出,刁昌瀨剛剛抬起頭,就看見他將手按在自己肩上,借力從床上站了起來。
刁昌瀨剛剛想要出言阻攔,就見男人已經(jīng)搖搖晃晃地朝房門走了過去。
來勢洶洶的腦瘤在男人的大腦里肆虐生長,將這具軀體一步步地摧毀,先是視覺,再是聽力,最后是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然而即使如此,男人的姿態(tài)也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的靈魂從來沒有屈服過。
刁昌瀨在身后仰望著他的背影,看著這個虛弱無力卻始終脊梁筆挺的男人,他對這個男人說了謊,沒有什么母親的擔憂,他來到這里,完全憑的是自己的意愿,在這個對他來說一切都太過容易得來的世間,艱辛太遠,而敬畏太難,但他卻切切實實地,在這兩年的世間里被這個男人不斷震撼著。
他本該成為世間的帝王,卻在徹底發(fā)揮所能前不得不隕落,在草長鶯飛、春暉燦爛的時候,孤孤單單。悄無聲息的隕落。
眼中的身影忽然一斜,向著另一方無力倒去,刁昌瀨大步上前,扶住了男人的身體。
“不坐輪椅可以,但是你看不見,讓我扶著你吧。”
男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刁昌瀨扶著他走到了沐浴在五月陽光里的花園中,找到一條無人的公園椅讓他坐了下來。
刁昌瀨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側(cè)頭看著在陽光下臉色依然蒼白的男人:“感受到陽光了嗎?”
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后背靠在公園椅上,沒有焦距的黯淡目光直視著懸掛在高空中的太陽,像是跨越了萬水千山,凝視著一個不在這里的人。
“是她害了你。”刁昌瀨忽然說道。
從第一眼看到薄熒起,他的內(nèi)心深處就感到了威脅,就好像在那具美麗的皮囊下,潛藏著某種危險的野獸一般。
男人沒有看他,平靜地說:“是她拯救了我。”
“你都要被她害死了,還拯救?”
男人閉了閉眼,輕聲說:“你不明白。”
是的,十八歲的刁昌瀨的確不明白,愛情為什么會擁有這么大的魔力,讓人生,又讓人死。
直升機的門開了,薄熒卻依舊坐在座位上沒有動彈。
她竭力保持平靜的聲音里依然露出了一絲顫抖:“……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陌生的年輕男人帶著意義不明的淺笑,說:“因為這是他的家。”
“你知道這么多年來,為什么你能一帆風順、平安無憂嗎?”年輕的男人微笑著看著薄熒:“你知道為什么天底下對你垂涎三尺的男人有那么多,然而即使是像傅沛令那樣最富有權(quán)力的人也無法靠近你的身邊嗎?”
“……是因為他?”薄熒聲音沙啞。
“不。”年輕的男人微笑著,將一份文件遞到薄熒面前:“……是因為你。”
他注視著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文件,就像正在迎接一場足以讓內(nèi)心世界渾然崩裂的強烈地震,由內(nèi)至外越發(fā)顫抖的薄熒,輕聲說:
“因為你也是這世間最富有權(quán)力的人之一。”
時間仿佛凝滯了,機艙內(nèi)沒有一絲聲響,只有渾身劇烈顫抖的薄熒和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半晌后,她好像終于回過了神,她低垂著目光,用顫抖不已的手揮開了面前的文件,在年輕男人的注視下,踉蹌地跌下直升機,然后又一聲不吭地爬了起來,她潔白的小禮服上沾上了灰黑色的灰塵,一顆顆的血珠正在從她擦破的雙膝上滲出,她卻好像沒有一絲知覺,只是呆呆地、跌跌撞撞地向著眼前的兩層高民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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