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崩了-《苗家少女脫貧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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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沒有光污染的鄉下,總是比縣城顯的寧靜許多。龍金泉一手拎著個大塑料袋,亦步亦趨的跟在小姑龍滿妹的身后,送她回家。小姑身體不好,他作為晚輩送送她是應有之意,但想想小姑家的那個刺頭表妹,三十好幾、在縣里做業務員的他頓時覺得腦子眼兒都疼。
矛盾起源于當年他家反對小姑離婚。當年十來歲的表妹龍向梅抄著兩把菜刀堵在他家門口,眼里盯著他的兒子,一副老娘未成年殺人不犯法的表情,著實把他們家嚇了個夠嗆。大人當然不怕十來歲的小姑娘,可誰家又能時時刻刻盯著自己家的幼童不被菜刀砍?
后來經過多方協調,楊昌貴又是下跪又是寫保證書的,才把事兒糊弄過去。再之后,小姑家的生活條件每況愈下,很多時候不得不求助于娘家。龍向梅也被現實壓住了脾氣,漸漸懂得了如何對外家恭敬。
那時候誰家都不寬裕,對小姑接濟多了,難免引起家里人的不滿。但,婚是龍家不準離的,何況也不能真看著小姑活生生的餓死。矛盾漸漸積累,又有當年被菜刀堵門之仇,幾個長輩多少有些遷怒龍向梅,每逢過年都忍不住數落幾句。
說來都不是什么大事,多少人家磕磕碰碰的,一輩子也就湊活過了。可惜他小姑龍滿妹著實八字丑,眼看著要熬出頭,一場病又把一切打回了原型。
天價的醫療費,龍家不可能掏錢。一家人合起來湊了6000塊送了過去,已是仁至義盡。可是6000塊,砸進醫院里連個水花都起不來。當時也是他去長沙送的錢,親眼看著龍向梅對著科室大夫和醫務處的領導們,剝開了自己慘痛的童年博取同情,然后不停的鞠躬哀求,終于為親娘博得了一線生機。
龍金泉挺佩服表妹的。他是省里酒廠駐扎縣城的業務員,從業十幾年,見識多廣。他知道以龍向梅的韌勁與心性,早晚能成大器。雪中送炭的6000塊,雖然微薄,依舊得到了那野性難馴的表妹無比真摯的感謝。
原本經過如此波折,兩家應該能重歸于好。可惜6000塊始終讓家里人覺得肉疼。于是熟悉的一幕重演——龍滿妹出院后的探望里,他家又一次憋不住陰陽怪氣,甚至隱晦的暗示,龍向梅長的好看,可以去給人做二奶。
當時龍向梅垂著頭沒有說話,好像自幼伴隨著她的刺已被現實根根拔除。但僅僅兩個月后,龍向梅帶著6000塊的零碎現金去了外家。一兜子錢抖出來,并非整整齊齊的百元大鈔,而是什么面額的都有,一捆捆的用皮筋扎的嚴實。
然后這位桀驁不馴的表妹,把錢一捆捆的砸在了他們家的臉上。順便賞了他爸兩個響亮的耳光。理由是他爸沒有管好老婆,才讓老婆說出讓外甥女去當二奶的話。
那天是周末,一大家子齊聚一堂。龍向梅單槍匹馬,一人挑釁十幾號人,其中不乏青壯年。身為長房長子的他試圖勸架,卻被龍向梅一個過肩摔砸在了地上。所有人才突然想起來,身形嬌小的龍向梅,自幼練的苗拳。他們哥幾個捆起來,怕都不夠被她揍的。
那天的動靜也很大,引來了許多鄰居的注意。龍向梅不單打架勇猛,嘴皮子也極利索。見有人來,毫不客氣的拉著圍觀群眾,控訴他家如何逼良為娼、喪心病狂。弄的他家好幾個月見人都不敢抬頭。
龍金泉當然知道自己親媽沒有那么大的惡意,只是常年被小姑子拖累,心里有氣,嘴上忍不住說幾句難聽的。但話到了龍向梅耳里,她怎么想,就不是別人能控制的了。
總之此后兩家關系雪上加霜,有時候在縣里偶遇,龍向梅就用嘹亮的嗓門大喊:“哎呦,賣女的人家又出來啦!”能把他家逼的尷尬的想死。
人心是很奇怪的東西。但凡涉及兩性關系,女的總要吃虧。讓外甥女去二奶的話聽著是挺畜牲,可如果傳開了,受到嘲笑鄙夷乃至調戲的,必然只會是龍向梅。可輿論的微妙就在于,假如龍向梅坦坦蕩蕩且足夠不要臉,毫無節操的三姑六婆們,風向又會立刻調轉。
因此輿論的奧義在于慕強,而非道德。龍向梅深諳此道,于是倒霉的變成了龍家。其實換個人家,晚輩嘴上吃點虧,事情便過去了。可誰讓他們趕上了龍向梅個較真且不怕事的呢?
龍家也是被街坊們奚落的不行了,不得不生出了示好的心情。從年前開始打電話聯絡龍滿妹,想著借年初二的傳統喜慶日子,兩家重修舊好。然后他們又一次錯估了龍向梅的脾氣。她居然犟的寧可放有病的龍滿妹一個人出門,也不稀罕給外家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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