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世間的重逢,總是比告別少。常常你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揮手再見,也許卻是再也不見。} “丫頭,丫頭?” “嗯?” 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奶奶的頭發(fā)早已吹干了,她關(guān)掉吹風機,取過梳子,慢慢地幫奶奶把頭發(fā)梳理順。因為理療的緣故,奶奶原本濃密的頭發(fā)越發(fā)稀薄,她看著真難過。 奶奶擔憂地問:“怎么了你?這幾天總是心不在焉的,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她笑說:“沒事呢,剛剛在想一個病人的情況。” 奶奶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呀,工作這么累了,就別老是往我病房里跑了,這里護士來來往往的,你就別掛心了。” 她順勢抱住奶奶。老人瘦弱的身體令她無比心疼。她撒嬌著說:“我就是想多陪陪您嘛,怎么,您嫌棄我啊!” 鄰床的老太太幾分羨慕幾分酸澀地說:“我說啊,朱家老太,你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這孫女兒可比多少人的兒子女兒還貼心呢!” “那是當然!”奶奶驕傲的語氣,“我孫女兒是世界上最好的!” 才說了一會兒話,奶奶就覺得累得慌,她的精神一天不比一天,以前傍晚的時候還出去散散步,現(xiàn)在她只想躺著。 朱舊作為主治醫(yī)生,比誰都明白奶奶的狀況,合適的肝源一直沒有消息,而她體內(nèi)的病灶又有擴散的跡象,如果再等不到肝源…… 離開奶奶的病房,朱舊脫掉白大褂,打算回家一趟。剛走到醫(yī)院門口,就接到了李主任的電話。 “朱舊,坐。”李主任指了指沙發(fā)。 “主任,是調(diào)查有結(jié)果了嗎?”她問。 李主任說:“暫時還沒有。我找你,不是為這事兒。” “那是?” “是這樣的,有人捐了一大筆錢給醫(yī)院,專門為肝癌就醫(yī)困難的患者提供的設(shè)立醫(yī)療基金,我?guī)湍隳棠躺暾埩藗€名額。” 朱舊說:“謝謝主任,可是,別的患者應該比我更需要這筆錢。” 李主任微微一笑,心想,傅云深果然是了解她的。 他說:“對方有要求的,這筆基金只提供給肝癌晚期患者,目前我院有三位符合條件,這錢會分到每個病人身上。所以,朱舊,你不用有負擔,我可沒給你開后門。而且,你家的情況,確實也是比較困難的。” 朱舊搖頭:“真的不用了,我奶奶的醫(yī)藥費,我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嗯。”她頓了頓,說:“我在國外有套房子,我把它賣了。” 朱舊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轉(zhuǎn)移了話題:“適合我奶奶的肝源還是沒有消息嗎?” 李主任搖頭嘆氣,早上,傅云深還問起過他這件事。 等朱舊離開,李主任給傅云深打了個電話,末了問他:“那那筆錢……” 傅云深說:“都捐給別的患者吧。” 她把那套房子賣了嗎?這樣也好,有再多記憶的屋子,也比不上人的生命,更何況是她那么愛的奶奶。只是,到底還是有點淡淡的悵然啊。 他打電話問leo,對方說并不知情,朱舊并沒有找他幫忙處理房子。 大概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吧。他想。 肝源沒有消息,奶奶身體越來越差,醫(yī)療事故調(diào)查也沒有結(jié)果,還有他,那么堅決地拒絕了她…… 真是,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兒啊! 朱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輕輕嘆口氣,索性爬起來,去倒了一杯薄荷酒。 獨自坐在燈下喝酒的時候,她忽然分外想念季司朗。 然后,第二天下午,她走在去醫(yī)院的路上時,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閑聊了幾句,她說起昨晚一個人喝酒,就特別想跟他喝一杯。 季司朗說:“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噢噢,擇日不如撞日。” 她打趣道:“哇哦,不錯不錯,竟然還會講俚語了呢……等等,你剛說什么?” “mint,幾個月不見而已,你引以為豪的細心與洞察力哪兒去了?” 她立即把電話給掛了,調(diào)出通話記錄,然后再撥過去,驚喜道:“季司朗,你在國內(nèi)?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都不告訴我?” 他在那邊笑:“正在你醫(yī)院門口,趕緊帶上你奶奶的薄荷酒來迎駕吧!” 她掛掉電話,快步往前走,走著走著,她忍不住小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開心地笑。 總算有一件好事兒了呢,故友重逢。 她隔著一段距離,一眼就在人來人往的醫(yī)院大門口發(fā)現(xiàn)了季司朗的身影。他穿著一件卡其色大衣,雙手插在衣兜里,面朝醫(yī)院里面,一副閑散模樣,卻在人群里格外打眼。 “嗨!”她微微喘著氣,拍他的肩膀。 他回頭,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張開雙臂,將她整個人抱在懷里:“噢,mint,你的心跳得好快,見到我這么激動?” 她重重拍他的背,笑嘻嘻地說:“嗯,激動至極!” “啊啊,痛痛痛!”他放開她,見她穿著便服,問:“你休息?” 她點了點頭。 “我剛還在心里數(shù),第幾個走出來的白大褂是你。”他說,“帶我去看看你奶奶吧,終于有機會拜訪了。” 她打趣道:“難道你想拜訪的不是我奶奶的薄荷酒嗎?酒鬼。” 他大笑:“一起,一起。” 他在門口花店里買了一束鮮花,朱舊幫他一起挑選的,是奶奶喜歡的向日葵。 “對了,你怎么忽然回國了,有事?” “正好有幾天假期,很多年沒有回過故鄉(xiāng)了,就替家里人回來看看。” “第一次來蓮城吧?” 他點點頭,感慨道:“但是,猶如故人歸。” 這座城市,他曾聽她講過無數(shù)次,河流、公園、街道,她居住的梧桐巷,好吃的飯館、小吃攤、夜宵店,噢,還有,他甚至知道有條老街上一個老師傅釀得一手好桂花釀。 “嘖嘖,真是不一樣了啊,踏在祖國的土地上,你連中文都變得厲害多了!” 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嗯,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近朱者赤。” 朱舊幾乎笑到岔氣。 真好,老朋友,見到你,可真好啊。 季司朗這個人,出了名的細心溫柔,就連同老人打交道,也很有一套,什么話題都能聊一聊。 朱舊看得出來,奶奶很喜歡他,她很久沒有這么高興了。 “可惜啊,我現(xiàn)在不能喝酒,否則真想跟你喝幾杯。”奶奶遺憾地說。 季司朗笑說;“奶奶,來日方長。這頓酒我可記下了啊,要喝您親手釀的薄荷酒。” “好好好!”奶奶笑呵呵地說。 她臉上已有倦容,朱舊扶她躺下,就帶著季司朗離開了病房。 剛出住院部的門,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季司朗折身,見她視線正望著左側(cè)花園小徑,眼神里是瞬間凝起的哀愁,他很少見她這樣的眼神,微微吃驚,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看見那里有護士正推著一把輪椅過來,輪椅上的男人,也正朝他們的方向望過來。 季司朗走回她身邊,問:“認識?” “嗯。” 他心念一動,沉默片刻,才說:“他?” “嗯。” 季司朗望著慢慢走近的男人,沒想到有生之年有機會見到這個人。 傅云深也正打量著他,隔著一段距離,他已經(jīng)認出季司朗來,這個曾在舊金山遠遠見過一次的男人,這么近距離看,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這是個外形氣質(zhì)都十分出色的男人。 之前,見他與她說笑著并肩從住院部走出來,他極力忍住,最后還是沒忍住,讓周知知推他過來。 這算什么呢?既然已經(jīng)拒絕了,為何還要這樣?他也覺得自己很煩。 “可以出來走動了?”她先開口問道,那天之后,他們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見面了。 他說:“嗯,好很多了。” 她點點頭,指了指季司朗:“這是我好哥們兒,季司朗。” “這是傅云深。”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周知知,“這是住院部的周護士。” 傅云深想,好哥們兒嗎?怎么會。他愛著她吧?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明顯。同為男人,他一看就明白。 彼此打過招呼,就無話可說了。 周知知率先說:“我們先回病房了。” 朱舊聽得那句“我們”,覺得分外刺耳。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帶我參觀下你們醫(yī)院?”季司朗的聲音響起。 她帶他在醫(yī)院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去了她的辦公室,推開門,她的工作服隨意搭在椅子上,病歷整齊地擱在桌子上,水杯放在電腦旁。她有點恍惚,以為自己只是離開片刻,再推門進來,一切如常。 離開時在走廊碰到了對面的金醫(yī)生,他見朱舊從房間出來,便說:“喲,朱舊,又來了?你一個停職的,倒是比我們上班的還積極呀!”因為蒙蒙的事情,他對她心里有芥蒂,說話語氣很是嘲諷,“就是不知道,這間辦公室以后還屬不屬于你。” 朱舊沒有任何表示,臉色都沒有變一下,有人信任、關(guān)心你,自然也會有落井下石者,這是人之常情。她朝金醫(yī)生微微點頭,領(lǐng)著季司朗離開了。 “停職?怎么回事?”他立即問。 朱舊歉意地說:“抱歉,之前騙了你。” 她將事情經(jīng)過簡單復述給他,他聽后,果然十分生氣:“人心怎么可以這樣?” 她淡笑:“人心深不可測。”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