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間心事-《套裝:南風知我意(共七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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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年的成長過程中缺乏父親的角色,繼父與他從沒交過心,因此陸媽媽同時擔任著雙重角色,她有著父親的嚴厲也有著母親的柔軟,她教給他眾多為人處世的規則里有一條他記得很清楚——欠別人的,一定要還。
他一直都是這么做的,但當歲歲連續一周在大晚上端著消夜敲開他的房間時,他有點后悔去更換那扇壞掉的窗玻璃。而且這次她變聰明了,將煮糊了的面“嫁禍”給姥姥,輕易就堵住他拒絕的話。
然后就是每天早晨她總跟在他后面出門,又跟著他上同一輛公交車,甚至堂而皇之地坐在他旁邊的位置。有一次她入座時公交車忽然急剎車,她踉蹌著踩到了陸年的腳,那一下很重,陸年吸著氣狠瞪了她一眼。
“啊,對不起。”歲歲趕緊道歉。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玻璃窗事情之后,總覺得她在他面前那種忐忑的語氣與討好的神色好像忽然之間消失了。
他那個舉動讓她誤解自己是在關心她嗎?陸年在心里哼道,女生們還真是容易想太多,給點陽光就燦爛。但不管怎樣,那張真切的笑臉總比討好的笑順眼一點。她不知道,他真的很討厭她面對自己時臉上掛著的小心翼翼與討好,那提醒著他——她是因為什么而這樣。
陸年從書包里掏出一本真題集看,擺明不想被打擾,歲歲卻看不懂似的,驚訝地問:“你要參加物理奧賽嗎?”
“嗯。”
他頓了頓,還是回答了,但視線依舊停在書上。
“這種比賽好難哦。”
陸年說:“還好。”
“你真厲害。”歲歲理科不是很好,聽陸年這么淡然又自信的口氣不禁朝他投去崇拜的目光,心里暗暗想,她的陸年哥哥真的好優秀啊,自己也要更努力才行!
下了車,兩人沉默著并肩朝學校走去,快到校門口時歲歲忽然開口:“陸年,你最喜歡吃的菜是什么啊?”
陸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見歲歲邊走邊側頭望著自己,她鄭重等一個答案的神色讓他有一種錯覺,仿佛她問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喜歡吃什么菜在他看來只是一件可忽略不計的小事,就好像她在初見時纏著他問,你最喜歡什么顏色啊?你最喜歡的明星是誰啊?這類問題很無聊。
歲歲其實預料到了他不會回答,每次姥姥問他想吃什么菜時他總回“隨便、都行”之類,看起來不挑食的樣子,可每次吃飯他都吃很少,姥姥眼見他瘦了好多心疼不已,問他是不是吃不慣中餐,他說沒有,我吃飽了的。歲歲有一次路過他房間,發現他一邊看書一邊啃面包。她在學校食堂從沒遇見過他,后來她偷偷去了幾次高中部,看見他靠在走廊上吃三明治。歲歲知道他并不是討厭中餐,當初在她家做客時,她媽媽做的魚他就挺愛吃的。
啊,魚!歲歲心念一動,她沒再追問,心想沒關系我自己來尋找答案好了。
“陸年。”
歲歲循聲回望,就看見一個女生朝他們快走過來。“她長得可真好看啊!”這是歲歲初見云影時腦海里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她面孔小小的,是標準的美人臉,五官十分精致。她不像別的長發女同學那樣高高扎個馬尾,她用一根簡單的木簪將漆黑長發隨意地挽了一個髻,那份明明屬于成熟女子的慵懶感搭配少女的氣質,有一種很奇妙很獨特的魅力。
“早啊。”她仰頭對陸年溫柔地笑,聲音也很好聽。
“早。”
“吃早餐了嗎?”她用那種隨意親昵的語氣問道。
“吃了。”
“我給你帶了三明治,是你喜歡的口味,那,就當零食吧。”她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紙袋,一看就是很貴的那種蛋糕店買的。
“謝謝。”陸年沒接,“我不吃零食。”
她也沒覺得尷尬,很自然地將紙袋又塞回書包,仍笑著說:“我先給你拿著。”她轉頭看歲歲,好像才發現她的存在一般,問陸年,“是你朋友嗎?”
陸年沒回答她,只說:“走吧,快遲到了。”
他轉身進了學校,云影朝歲歲笑了下也跟了過去。
歲歲站在原地沒動,目送著他們的身影漸漸走遠。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歲歲生平第一次在心里對別人產生了嫉妒的情緒,不是因為那女孩長得那樣美,也不是她能用親昵的語氣與陸年很自然的聊天,而是因為,她竟然知道她的陸年哥哥喜歡的口味。對她來說很不容易的事在另一個女孩那里變得如此稀松平常。
過了十來天歲歲才終于去還周慕嶼的校服,本來早就洗好了,歲歲將衣服晾曬在樓頂天臺,等過兩天她去收時發現衣服仍濕漉漉的,正納悶呢,忽然想起上午陸天銘提著姥姥澆花的水壺從自己房間門口走過時停下來對她詭異的笑,那會兒她只當他無聊,這下全明白了——那盆水被他潑這校服上了。
幼稚!無聊!神經病!歲歲咬牙暗罵,但她沒有去找天銘對質,對待他這種男生,你越生氣他就越得意,無視他就好了。
趁著課間休息,歲歲拿了校服去初二(1)班,走到二樓時又轉身下樓拐去了小賣部,她買了一罐可樂放在裝校服的紙袋里。
歲歲站在后門張望,教室里鬧哄哄的,她沒有看見周慕嶼,正準備拉個人問下他的座位在哪兒,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回頭,就看見一張放大的臉,歲歲驚得往后退了兩步。
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周慕嶼被她逗樂了,背著手笑瞇瞇地說:“找我啊?”
歲歲將紙袋遞給他:“衣服我洗干凈了,不好意思啊,這么久才還你。謝謝你。”
“沒事。”周慕嶼接過,問她,“那混蛋后來有沒有再欺負你?”
歲歲愣了下,搖頭說:“沒有。”
周慕嶼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威懾力,頗為豪情地說:“如果他們再找你麻煩,你告訴我。”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對著空氣戳了兩下,“小爺一指神功將他們統統揍趴下!”
歲歲忍不住笑了,這少年高高瘦瘦的,長了一張漂亮的面孔,皮膚白凈,眼睛黑亮,彎眼笑時像只狡黠的小狐貍,外表看起來完全不像那種熱衷打架斗狠的男孩子。挺矛盾的。
歲歲不喜歡暴力,可她真的很感激,她來這個學校后兩次得到的善意,都是來自這個無親無故甚至沒有什么交集的少年。但她沒接受也沒拒絕他的好意,只是很誠懇地說了句“謝謝”就轉身下樓了。
周慕嶼打開紙袋看見那罐可樂時微微愣住,隨即嘴角有笑意蔓延開,沒想到小狼崽還挺懂感恩且細心的。
他撬易拉蓋忽然停住,將拉直了的拉環又扣回去,他把可樂塞進課桌里,過了會又拿出來擺在了桌子上。
接下來那堂課,坐在他斜對面的鄭重回頭時就看見周慕嶼時不時對著一罐可樂笑得像個傻子。對吃的永遠充滿了好奇與鉆研精神的鄭腫腫同學料定這罐可樂非比尋常,一顆想要嘗一嘗的心蠢蠢欲動。
于是午休時從外面晃蕩回來的周慕嶼,一進教室就看見鄭重正拿著那罐可樂仰頭咕嚕咕嚕喝得正歡,末了舔著嘴唇納悶道:“沒什么稀奇啊?”
周慕嶼一秒炸毛。
他追著鄭重跑了整棟教學樓,最后鄭重被他堵在七樓的男廁里,撐著膝蓋氣喘吁吁,表情快哭了:“不就是一罐可樂嗎……你至于嗎……老子賠你十罐!”
周慕嶼也微喘著氣,扶著門框紅著眼睛吼他:“誰他媽稀罕你的十罐!”
這天最后一堂課是歷史,當地理老師走進來時歲歲呆了一下,調課了嗎?
歲歲輕輕戳了下前排的汪文娟,她沒理她,歲歲再次戳了下,她才不耐煩地轉頭看她。
歲歲壓低聲音問:“調了課你怎么沒說啊。”
汪文娟是學習委員,這類事一般都由她發出通知。
汪文娟說:“昨天英語課下課后我在班上通知了。”說完她就轉頭不再理歲歲。
歲歲環顧教室一圈,每個人課桌上都擺著地理課本,只有她沒有。昨天英語課下課后她記得自己去了趟廁所。
歲歲對周慕嶼撒謊了。
他的幫忙并沒有讓她的處境更好一些,雖然陸天銘以及圍繞在他身邊的男生們沒有再明目張膽地欺負她,可那些針對她的暴力并沒有消失,只是化作更隱形的冷暴力了而已。周慕嶼為她出頭的事傳得很快,每個班級都會劃分一些小圈子各為陣營,但男生們在一致對外這種事上倒是出奇地團結,一個剛來的插班生聯合高年級的男生欺負自己班同學是很令人厭惡的。而女生們在背后嚼舌根說她不要臉竟然勾引周學長,歲歲才知道原來周慕嶼在初中部挺有名的。想想也是,長得帥的男生總是格外引人矚目。于是歲歲成了全班的公敵,所有人都無視她,當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明明身在熱鬧的人群里,卻像是身處與世隔絕的孤島。十三歲的女孩子,還沒有學會與孤獨相處,再對比之前她熱鬧的校園生活,那種被孤立的感覺顯得特別噬心與煎熬。最難過的時候她其實有想過轉校的,可一想到要給姥姥添麻煩,以及陸年也在這所學校,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她安慰自己說,沒有朋友也不是件壞事啊,可以把更多的時間用在學習上,而且她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她開始熱衷陪姥姥去買菜,姥姥的菜譜重復性很高,豬肉吃的最多,其次是雞鴨,但歲歲發現這些陸年都不大愛,于是她拜托姥姥買一些別的種類。每次吃飯時歲歲就化身“偵探”留意著陸年的一舉一動,漸漸她就發現了,他最喜歡吃刺少的魚,其次是午餐肉、牛肉,他怕辣,蔬菜只喜歡蘑菇與胡蘿卜,其他的碰都不碰。
“真挑食哦。”歲歲坐在臺燈下一邊翻她買的那本食譜,一邊感慨。她將陸年喜歡吃的菜的相關食譜做好記號,一字一句讀完那些步驟她覺得好像也沒有多難,然而等她真正站在廚房實戰時才發現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別說菜的味道了,光是前期準備工作已足夠令她手忙腳亂,午餐肉卡在鐵罐里始終出不來,她用力一甩,罐子砸了出去打翻了一只碗,里面的蛋液流了一地……
歲歲站在凌亂不堪的廚房里,由衷贊同一句話——有些事,真的是需要天賦的。但是!她同樣由衷贊同另一句話——天賦不夠努力來湊唄。于是無數個寫完作業的深夜,等姥姥睡了后她偷溜進廚房練手,她也說不清為什么不敢告訴姥姥,可能是擔心姥姥主動提出教她廚藝吧,呃……那還是算了吧。
“呸呸呸!咸死了!”歲歲吐出午餐肉,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大口,她憂愁地看著眼前那盤非常咸還有些糊的煎午餐肉,第一次完整做完一道菜的喜悅一下子沒了,她拿起菜譜,皺著眉嘀咕,“加適量鹽?適量到底是個啥標準??”
“要不,再試一次吧……”歲歲握拳,“加油!”
她重新拿出一塊午餐肉來,正專心致志地埋頭切塊時,寂靜的空間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你在干什么?”
手一抖,刀口拐了個彎,與她的食指來了個親密接觸。
一聲驚叫。
“血血血……”歲歲舉著汩汩冒血的手指,疼得聲音都在發抖,眼淚不受控制地跑出來,她嚇壞了,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都忘記要立即止血。
陸年沖過去,掃了眼臺面,從一堆亂七八糟的食材里找出一塊干凈的廚布包住她的手指,打結時歲歲疼得哇哇大叫。
“閉嘴!”陸年伸手捂住歲歲的嘴,低聲說,“姥姥睡著了。”
歲歲狂點頭,淚水滴到他的指間,陸年放開她。
歲歲不敢再哼唧,但真的好疼好疼啊,她甩著手,拖著哭腔問他:“我手指是不是斷掉了啊?”
“去穿外套,然后去醫院。”陸年說完就走出了廚房。
歲歲更恐慌了,這么晚我一個人去醫院嗎?歲歲回房間一邊穿外套一邊猶豫著是不是叫醒姥姥。
“你還在磨蹭什么?走啊。”有點不耐煩的聲音。
歲歲抬頭時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她看見穿好外套的陸年站在門口,原來他并沒有丟下自己不管。
晚上十一點多,很容易打到了出租車,道路通暢,兩人很快趕到了醫院。掛了急診,醫生拆開那塊被血染透了的廚布,檢查了傷口后說:“得縫針。”
聽到這三個字歲歲本就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她咬著嘴唇沒出聲,醫生以為她是怕疼,笑著安撫她:“會打麻藥,不疼的。”
不是的,歲歲心想,我不是怕疼。她只是想起了額頭上縫過針的傷口,其實在聽到陸年說去醫院時她心里就一直發怵,這里的燈光與氣味,熟悉得令她渾身戰栗。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歲歲轉頭詫異地看著陸年,他臉上仍沒什么表情,黑眸冷冷淡淡,但很奇妙,歲歲在與他對視的那一刻忽然就沒那么害怕了,她微微發抖的身體平靜下來。
陸年很快將手拿開,他對醫生說:“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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