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手信。”怕她拒絕似的,他語氣隨意地補了句,“海邊撿的。” 手信?歲歲愣了下。 哦,對,上次見面聽丁1提了句,周慕嶼全家去熱帶島嶼過春節了,因為他媽媽很怕冷,每年冬天都要去熱帶度假。 “好漂亮,謝謝啊!”歲歲將貝殼拿在手心把玩了會,真的很漂亮。想起什么,她忽然將貝殼貼近耳邊,閉上眼聽了會,驚喜地說,“哇!好像真的能聽到海的聲音哎!” 周慕嶼單手撐在課桌上,歪頭凝視她,眸中笑意一點點蕩漾開。 她真像個小孩,容易難過,也很容易開心起來。 他大概沒留意到,他自己何嘗不是一樣,因她而輕易牽動著情緒。 領了新書,上課之前,陸老師同每個新學期一樣,又開始了他激情洋溢的動員大會,臺詞都不帶變的。 “同學們,初三下學期,這是最關鍵的時刻!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大家都聽得耳朵起繭,有氣無力地應和著,埋頭各自做自己的事,包書皮的,整理文具盒的,甚至還有看漫畫的。歲歲聽得格外認真,然后就被陸老師那種緊迫感傳染了,緊張兮兮的,仿佛明天就要進考場。 “歲歲,帶鏡子沒?”下課的時候,前排的章盈盈滿面愁容地趴到她桌子上,比起還有幾個月才來的中考,章盈盈更苦惱她過年期間飆升的體重與下巴上新冒出來的兩個痘。 歲歲搖搖頭。 章盈盈很郁悶:“我也沒怎么胡吃海喝啊,一上稱,重了五斤!還有這該死的痘痘,昨天還沒有的。”她上下打量歲歲,好羨慕的語氣,“你怎么就沒吃胖呢,也從不見你長痘。” 青春期的女生,肥胖與青春痘,絕對可以排進煩惱前三名。 歲歲想說,我其實挺能吃的,就是吃不胖。轉念一想這么說真是好欠揍哦,便指了指自己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像不像大熊貓?” 她眼睛下面有臥蠶,這會兒微微浮腫,加上黑眼圈,別說,還真有點像。 章盈盈果然被安慰了,接著又夸張地說:“不會吧趙歲歲,你寒假還熬夜做功課?” 歲歲說:“我理科弱嘛,怕新課聽不懂,就借了書提前預習一下。” 章盈盈怪叫:“你那還叫弱!最煩你們這些學霸了,明明很厲害了還偏說自己差,讓我們學渣怎么活?!” 歲歲有點無奈,是真的,又沒有撒謊。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第一次月考,歲歲化學考了個歷史新低,她發愁地看著飄紅的試卷。 頭晚玩游戲到很晚趴課桌上補眠的周慕嶼被她此起彼伏的嘆息聲擾得睡意全無,無奈地說:“趙同學,這次題目是比較難,很多人都考砸了。不過一次月考,不代表什么的。” 歲歲怨念地瞥了眼同桌,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寫著:考九十二分的人給我閉嘴!人比人真是好氣,男生們理科真的好占優勢,尤其眼前這只,游戲沒少玩,高分照拿。 “別嘆氣了,都嘆老了十歲知道不?”周慕嶼拿過歲歲的卷子,“來來,哪不明白的,我給你講講。” 歲歲有點吃驚:“真的啊?” 他理科很好,尤其物理化學,幾乎每次都拿最高分,偏偏沒什么耐心,好多次有同學拿著題目請教他,他大手一揮,讓人問老師去!歲歲有時候碰到難題,想問他但又不好意思麻煩他。 周慕嶼好笑地瞅了她一眼:“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歲歲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拿出紙筆,虛心請教。 周慕嶼眼皮在打架,但還是很耐心地一點點給她講題。 改完了那幾道錯題,歲歲乘勝追擊:“物理也可以問嗎?” 周慕嶼逗她:“語數外歷史政治有需要嗎同學?” 歲歲雙手交叉謝絕道:“謝謝哦,你英語都沒我好。” “所以,”周慕嶼打了個哈欠,趴到桌上,“現在可以讓你同桌安心睡個午覺了嗎?” 歲歲伸手拍拍同桌的背,笑嘻嘻地說:“乖乖睡吧!” 她真的只是很隨意的一個小動作,周慕嶼身體卻僵了僵,她聲音本就軟糯,此刻語氣中帶著哄小孩般的溫柔,聽起來有一絲……寵溺的味道。 他閉著眼,黑暗中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緩緩沉入香甜的夢。 窗外,被大雪覆蓋了整個寒冬的樹枝,一夜之間長出了新芽,萬物復蘇,風中有了一絲絲暖意,北方的春天來了。 十四歲的春天,歲歲猛地長高了五厘米,一直背負著“班級最矮女生”的名號,終于邁進了一米六行列,她開心得蹦了蹦。 姥姥戲謔說,北方的大米與水土就是養人。歲歲接道,是您喂養得好。姥姥直樂,我又不是養小豬仔。 祖孫倆笑作一團。 走出客廳,她看見陸年正推門走進院子,她腳步輕盈地追上去,與他并肩而行。她一邊走一邊伸手從自己頭頂平推著往他那邊比畫,手掌最后停在他耳朵的位置。 陸年奇怪地看她一眼,歲歲笑嘻嘻地跑開了。 不僅是身高的變化,她的身體也開始變化,母親離開她前還沒來得及跟她講女孩子的身體秘密。所以當初潮來臨的時候,她是驚慌的。 那是初夏的一個周五,下午最后一堂課是體育課,百米測試的時候歲歲覺得肚子有點隱隱作痛,她還以為課間喝了牛奶導致的不舒服,她不是那種一點點不舒服就請假的嬌氣女生,還是堅持跑完了全程。回到座位,那種疼痛感越來越明顯,她趴在課桌上,手按在腹部,想著休息一下等緩解了再回家。 “怎么了,不舒服嗎?”周慕嶼邊收拾書包邊問她。 歲歲猶豫了下,搖頭:“沒有,剛跑步有點累,趴一下。” 周慕嶼戲謔道:“就說讓你平時多動動嘛,別老坐教室里啃書,都要成小書呆了。”說著從運動服口袋里摸出一塊巧克力,丟她手邊,“來,提神補氣。” 歲歲覺得他那口袋簡直是哆啦a夢的百寶箱,里面啥都有,時不時丟她一支棒棒糖、一塊巧克力、小餅干之類,都是她愛吃的小零嘴。歲歲將巧克力剝開塞嘴里,章盈盈說甜點能緩解疼痛,也不知真假。 “阿嶼,走不走?”鄭重提著書包站在后門沖周慕嶼喊。 “來了。”周慕嶼又看了眼歲歲,不放心地問,“真沒事?” “趕緊兒走吧。”歲歲虛虛地揮揮手,趕人。 “走啦。” 周慕嶼離開了,很快,教室里的同學陸陸續續都走光了。歲歲捂著腹部,痛感愈來愈明顯了,天色漸暗,她想著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剛想扶著桌子站起來,就感覺到一股熱流從小腹墜落。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接到歲歲的電話時,陸年正騎著自行車回家的路上。她拜托他能不能回學校找她,問她原因又支支吾吾不肯說,陸年不耐煩地將電話給掛了。 往前騎了幾百米,他忽然調頭往學校方向走。 教室里沒有開燈,只有瑩瑩月色透過窗戶照進去,隱隱綽綽的。歲歲趴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她在這里睡覺?陸年有點不快,走過去敲了敲她的桌面:“喂!” 歲歲猛地抬起頭。 陸年一愣。 她在哭,滿臉的淚痕。 “陸年……”她帶淚的臉上涌起一絲欣喜。 他皺了皺眉:“你不回家,打電話叫我過來干嗎?” 哪怕做了心理建設,但真開口的時候歲歲仍吞吞吐吐:“我……我……” “怎么了?” 歲歲低下頭,輕聲嘀咕:“我……來那個了……” “什么啊?” 歲歲羞窘得要死:“就是女生……那個……” 陸年有點不耐煩:“到底……”忽地愣住,他瞟了眼她的坐姿,有點古怪,終于明白了過來。 頓了頓,他轉身走了出去。 歲歲剛剛燃起的希望,隨著他身影的消失又黯淡了下去。 幾分鐘后陸年又回來了,他將手中的黑色袋子遞給發怔的歲歲:“去廁所吧。” “我……褲子弄臟了……”其實沒開燈他不盯著她看的話根本也不會注意到,可歲歲還是覺得很難為情。 陸年愣了下,脫下校服外套遞給歲歲,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卻沒有走遠,他站在走廊上,背對著教室。 歲歲將校服系在腰上,捂著腹部慢吞吞地朝廁所走去。 陸年等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正好姥姥打來電話催問他怎么還沒回家,又說歲歲不接電話,讓他聯系下。他只得去找她,遠遠就看見她蹲在女廁外面,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 聽見他的腳步聲,歲歲抬起頭,她的眉毛蹙著,臉皺成一團,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她吃力地說:“對不起啊,陸年,我肚子實在太痛了,走不動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他沒接話,也沒走。 片刻。 “上來。”他忽然蹲在她面前。 歲歲傻住,他……是要背她? “快點!”他不耐煩地催促。 歲歲眨了眨眼,又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臂,會痛,不是做夢。她望著他的背,遲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被他穩穩地托起身體時,歲歲才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啦地掉了下來,卻不再是驚慌與害怕的,她心里升騰起融融的暖意,那溫暖帶來微醺的幸福感,足以抵擋腹部傳來的痛感。 “陸年,謝謝你。”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肩窩里,聲音更咽,嘴角的弧度卻是微微上揚的。 淚水碰觸在皮膚上的濕潤感,令陸年身體一僵,他微微頓了頓腳步,悶聲說:“別多想,我只是不想讓姥姥擔心。” 說著,他往上抬了抬手,讓她趴得更舒服一點。 歲歲沒有出聲,她甚至連呼吸都放得格外輕緩,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他,他身上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彌漫開來,清冽好聞,像是夏日清晨里,沾著露珠的青草的味道,令她著迷。 入夜的校園靜悄悄的,月光灑落蔥蘢的樹木間,光影透過枝杈漏到地面,溫柔地映照出兩個相依相偎靜默行走的影子。 歲歲抬起頭,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夜漸深,月色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床邊一趟一坐的兩個人身上。 姥姥將放了一會的紅糖姜茶端給歲歲:“不燙了,趁熱喝。” 歲歲坐起身,小口小口地將一大杯姜茶喝完,又躺下去,肚子還是疼,但熱乎乎的姜茶喝下去,舒緩許多。 姥姥手心里不知抹了什么藥膏,很好聞,她搓熱了才往歲歲肚子上揉,動作輕柔,一邊問她:“有沒有好一些?” “好多啦。” 姥姥細細叮囑:“你記住了啊,以后每個月這幾天,不要喝冰的,少吃辛辣的,不要著涼。” “嗯!” 姥姥慈愛地看著歲歲,語氣里帶著幾許感慨:“我們歲歲長成大姑娘啦!” 姥姥的手暖暖的,歲歲心里也暖暖的,鼻子酸酸的想落淚。 她微微偏頭,看見墻上掛著的那句詩。 唯愿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相同。 但愿自己得到的所有愛與溫柔,所擁有的一切,永不消逝。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