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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無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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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千瑯故意反問:“難道沒有?”

    “有呀。”小童一排碎玉也似的牙,口齒也十分伶俐,“色催人命,酒斷人腸,既然人言溫柔鄉是英雄冢,這酒曲芽子便是穿腸毒藥,我的酒當然也是有毒的。”

    葉千瑯不動酒碗,微微一笑:“便連一個看門的童子都這般有趣,看來這一闋紅閣我是非進不可了。”

    “你這公子生得這般金貴好看,可行事卻這般婆婆媽媽,說話又這等陰陽怪氣——我說你莫不是個太監吧?”實是這小童火眼金睛,這葉指揮使雖不是太監,卻也是太監的半個兒子,這些年耳濡目染魏九千歲的行事作風,自個兒也差不離了。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拉扯,“你若強行闖進門去,我自是打不過你,便只好喊出大伙兒來評評理,你這么個大人欺負我一個孤苦小人兒,沒臉沒皮,羞是不羞!”

    羅望見這小人兒胡攪蠻纏,當下怒道:“松開你的手,莫自討苦吃!”

    “我當哪兒來一陣屁,一臭及十里——我跟你主子說話,要你這狗東西吠個什么勁?”言罷還眨了眨眼睛,作出臭不可聞之態扇了扇鼻子。

    羅千戶天生好脾性,不會與一個口無遮攔的毛頭孩子一般見識,葉指揮使自然也不會受這激將之法,以他的性子,就是血洗了這個寨子又當如何?只不過眼下他心里系著的是一刀連城,懶得再與這稚子諸多糾纏,于是大大方方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羅望見葉千瑯飲下烈酒,也就不再多言語,當即一口飲干了碗中酒,又接過小童遞來的一雙銅質面具。

    怎料這西域藥的藥性極其生猛,羅望方跟著葉千瑯一腳踏進寨子,便感胸中竄起一股火,還沒多走出兩步,已是氣喘不暢,背上熱汗淋漓。

    他轉頭望著葉千瑯,忍不住便想起同在王安府里的小時候,彼時他呼他小名,他喚他大哥,倆人行則手挽手,寢則足抵足,可謂兩小無猜,親密無間。

    “大人……阿瑯……”羅望強捺心火,見葉千瑯吐納絲毫不亂,一張臉仍皎若冰雪,白璧無瑕,不禁又想起那日府中失火,為救對方脫險,自己將那粉團兒一般的小東西牢牢裹進懷里,結果卻被大火燒毀了半張臉。

    “阿瑯……”羅望愈加情難自控,又喚了對方一聲名字,便伸手去牽葉千瑯的手。

    羅千戶絕非城府深沉之人,葉指揮使更非不通情事的童蛋子,對方那點心思他早瞧了出來,卻向來只當瞧不見。他冷冷看了羅望一眼,將自己的手自那汗津津的手掌中抽出,俄而道:“你且先忍著,若一會兒瞧見喜歡的,我買來贈你便是。”

    天邊一輪好月,邊地夜涼如水,這一闋紅閣內卻油膩燥熱,烏煙瘴氣,既有男妓也有女娼,既有漢女也有胡姬,有人坐著,有人臥著,有人飲著,有人啖著,少說也有百人之眾。而這些人又大多戴著相同的銅質面具,只余半張臉露在外頭,乍一眼望去渾似一個模樣。

    可也奇了,這蕓蕓眾生,千人一相,葉千瑯竟一眼瞧見了寇邊城。

    穿了件棗色的內坎兒,輔之一件金絲鑲邊的玄色外袍,遠看道是平平無奇,可若走近里一瞧,便知衣裳上頭以彩線繡出了一幅晚唐滕昌的《山茶家鷯圖》,花工鳥巧,惟妙惟肖,極盡精工細考。

    這人懶懶散散臥于席上,一雙絕色美人一左一右伴在他身側,因大半張臉掩于面具之后,只能瞧見那雙天底下最妙絕的眼睛,也正脈脈含笑,望著自己。

    這一回再見,他已無那日雨夜相逢的潦倒落拓,瞧著既不似官宦,亦不像豪紳,倒有幾分莫名的帝胄之態,軒昂逼人。

    左邊的美人葉千瑯在客棧里見過,右邊的倒是副生面孔,生得螓首蛾眉,櫻唇貝齒,左眼下綴著一粒殷紅砂痣,宛若針尖兒點出的血,怕是嫦娥臨塵、西子再世也未嘗及得上她一半嫵媚。

    這名喚“桃夭”的舞姬見身旁的男子心不在焉,一雙眼睛總往別處游移,于是一撇那荊桃似也的小嘴兒,道:“你這雙眼睛都快滴出蜜來啦!到底是望著哪個小妖精、狐媚子,何不引來與我見見?”

    “不過是個朋友。”寇邊城飲了一口碗中酒,笑道,“只不過我那位朋友性子兇殘,人皆稱怕,你還要見他?”

    “縱是脫胎的惡鬼,桃夭也要拼死一見。”循著寇邊城的目光,桃夭朝葉千瑯所在的地方投去一眼,可哪有什么小妖精、狐媚子,便連一個女人也沒瞧見。她只當對方存心拿自己打趣,半嬌半嗔又道:“我便不信,這世上還有人能比我與子持姐姐美些,能叫你這般柔情蜜意魂不守舍?”

    寇邊城以食指掂了掂那美人的尖俏下頜,輕聲笑起:“你雖不甚丑,但若與我那位朋友相較,卻有霄壤之別,云泥之差,你若再提及‘比美’二字,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可憐這名動西域的絕色美人,雖能歌善舞姿容傾城,竟也只落得個“不甚丑”的評價。

    許是練武之人耳目極佳,旁人未必聽見,又許是那人本就有心說給他聽見。葉千瑯落座于離寇邊城不遠的地方,兩人雖不交談言語,卻眉來眼去熱絡得緊,更不時隔空對飲一杯。

    妓寨的正前方搭著一個戲臺子,卻無優伶戲子登臺表演,原是鴇頭有心圖個熱鬧,每天必安排一兩個新來的美人當眾出賣,讓大伙兒出價爭搶。這會兒一個小廝正將一位蒙著紅蓋頭的美人抱上戲臺,下頭登時一片囂哄之聲,都嚷嚷著要一睹芳容。

    這美人一襲白衣已有些臟污,雙手雙足皆被麻繩牢牢捆縛,在那小廝強迫下面向臺下眾人,跪在了地上。

    這廂葉千瑯微凝眼眸,隱隱覺得此白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那廂寇邊城卻施展身法倏忽而起,一下挨近于他。

    “倘使這臺上的美人葉大人瞧著合意,只管開口要了,便算在寇某賬上。”聲音慵懶奢華,似已醉了五六分。

    葉千瑯搖了搖頭:“不必。”

    “‘三世長於百年,三千廣於赤縣。’這人生在世囫圇一遭,又何必自己局促籠檻之中。”言罷輕輕一嘆,倒似真心實意替他惋惜。

    葉千瑯又搖頭道:“葉某自是沒有寇兄這等好福氣,朝歌夜舞美人相伴,葉某此番前來,只為找個人。”

    “找誰?”

    “一刀連城。”

    兩人同時笑起,惹得一旁的羅望大為不解,這倆打一相見便古怪得很,不過是簡簡單單你問我答,到底哪里值得一笑?

    寇邊城眸光深邃,輕咳一聲止住笑意,道:“聽聞那一刀連城是個嘯聚山林、殺人越貨的賊人,竟能勞煩大人這般惦記,實是三生有幸得很。”頓了頓,又道:“現下他人在這里?”

    葉千瑯微一點頭:“是。”

    寇邊城明知對方說的是誰,卻不急于點破,只笑道:“人言一刀連城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此處人人皆戴面具,只怕大人就是此刻瞧見了他,也認不出了罷。”

    “有人說那一刀連城身長十尺頭頂祥云,渾似三頭六臂的異人,也有人說他目如炬火面似銀盆,倒像個兇神疤面的煞星。可旁人說的不足信,不巧,葉某幾日前恰與他照過一面——”葉千瑯面現惋惜之色,輕輕嘆道,“果是蓋世豪杰,英雄無雙,只可惜,葉某也未嘗有幸得見真容。”

    “那賊人不過區區凡愚,葉大人之言,當真太看得起他了!”寇邊城大笑,以目光指著不遠處一個高頭大馬的漢子,問道:“這人又是不是一刀連城?”

    葉千瑯循著對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昂藏七尺、珠寶滿身的漢子,許是與身邊人一言不合,一掌橫出,便將那人拍飛出丈遠,顯見功夫不弱。

    他搖一搖頭,語氣甚為肯定:“不是。”

    “葉大人既言并未見得那賊人真容,如何能確信不是?”

    “越自尊大,越見器小。”葉千瑯朝寇邊城瞥去一眼,一雙薄似刃的唇挑起一抹笑,“這人外強中干,便連一刀連城的一根指頭也比不上。”

    寇邊城一連又問幾人,皆是這里的出挑人物,然而葉千瑯只是淡淡掃看一眼,便搖頭道,不是。

    兩人正說話間,戲臺上又出現一人,葉千瑯心中有疑,不禁側眸看了寇邊城一眼。

    一襲白袍罩住高大健美的身形,臺上男子肩扛一柄黑布包裹的長刀,辮著一頭小辮兒,戴著一只黃金面具,尤是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顯與一刀連城十分相似。

    忽然間他起袖揚手,裹刀的黑布順勢落在地上,一柄烏金長刀顯露出來,頓時刀光滿堂,引來陣陣驚呼。

    葉千瑯微微瞠目一驚,這刀正是那柄未開刃的溯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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