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花崗石-《忽然之間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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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里的惡女人,要讓她來扮演,一定入木三分。
“你你……你簡直……”許淮陽大概沒料到葉冬米這樣直接,連一點修飾也沒有,“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特意折身回來給我遞紙,當時我以為你只是表面看起來恣肆——結果你哪里是表面看起來恣肆——你骨子里的血都黑色的!狠絕、刻薄!從不把人放在心上!哪怕這一次,我都默默想著,也許你看到我和世雅在一起了,你能反省一下自己,你能軟化,哪怕只是一點,問問我為什么。結果你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說!你轉頭就走,我以為你生氣了,結果給你發消息也好,打電話也好,都可以。你連最基本的拉黑都不做。你就靜靜地站著,像尊菩薩無悲無喜地立著,你永遠姿態大方,別人分手都是祈求一個解釋的機會,你不一樣,你給了我太多機會,因為你完全不生氣!你你你……你在圖書館看見我和世雅,你發了照片之后,我以為你會生氣,你會打電話來質問,結果你跑去和麥洛k歌了。這么巧嗎?可能嗎?在跟我交往的時候,你就已經和麥洛勾搭上了吧。你如果真的愛過我……”
許淮陽停了一下。
“你如果真的愛過我,你不會像現在這樣若無其事。”許淮陽聲音低了很多,像是灌了幾噸的失意。這沉甸甸的失意,順著電波流到葉冬米耳朵里,壓得她淚腺松動。
這是她曾經真誠愛過的男孩兒。
因為她,這個男孩兒這么失落。
她想摸摸許淮陽的頭,像第一次在軍訓時候見到他那樣,他是標兵,頭發絲兒上沾著汗水,額角也帶著汗,但笑起來那么閃耀。好像每一滴汗水都是一顆永不褪色的鉆石。她想讓這個男孩兒的笑容一輩子閃亮,像沉沉的夜幕上掛著的永不褪色的北極星。
但不知道怎么搞的,不知道到底哪一步出了錯,這個驕傲陽光的男孩兒,變得這么愚蠢、無理取鬧。
還是一切只是她的自我催眠,強行給面前這個男孩兒加上光輝圣潔的濾鏡。
其實這個男孩兒,這個叫許淮陽的男孩兒,從一開始就是個傻×。
許淮陽第一次見葉冬米是在新生入學晚會上。
他當時白白凈凈,穿著白襯衫黑西褲黑皮鞋,襯衣衣角扎進褲子里,像沙漠里的楊樹,挺拔地立在人群里。他愛鬧,走哪兒都呼朋喚友,不過來學校軍訓一段日子,居然已經結交了不少朋友。選個人開香檳的時刻,大家一起喊:“許淮陽!許淮陽!”
葉冬米站在角落,看著許淮陽的眼睛里,像是有淙淙流水淌過,閃著滿城的爍爍星點。
許淮陽笑著被眾人推到前面,他大叫一聲:“開學快樂!”
“嘭——”
然后是香檳蓋子從瓶口迸出來的聲音,激烈得像促促的鼓聲,短而急,精準地給葉冬米心臟一擊。
高三畢業,她早就準備好了愛,只等一個合適人選。
許淮陽是這個合適人選。
開了香檳后,眾人端著酒杯各自開始交談,許淮陽面前的熱鬧如潮水般襲來,現在又如潮水般消退。
葉冬米舉著杯子離開,又回來,手上多了一張紙巾。
許淮陽看向她,面前這個女生穿著合體的晚禮服,纖細地立著,嘴角帶著柔柔的笑意,像是教堂的鴿子揮起翅膀帶起翩翩的風。
“手濕了吧?”葉冬米說。
“謝謝。”許淮陽接過紙巾。
葉冬米驟然被許淮陽的話帶進回憶,現在回過神來,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沉默很久。估計和她一樣,也是陷進了綿沉的回憶。
“我如果真的愛過你,不會像現在這樣若無其事……”葉冬米重復了一遍,眼睛眨也不眨,“說得對,我沒有愛過你。”
他竟然覺得自己沒真的愛過他。
仿佛那扇沉沉的大門關上了,黑黝黝的鎖泛著寒光,把這段她曾傾心護著的愛情,徹底鎖死在時光盡頭。此后,一切交給時間,任由灰塵覆蓋。
“許淮陽,我沒有愛過你。”葉冬米愣愣地,親口承認。
我沒有愛過你。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不管是開始,還是作為結束的現在,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所以,你的背叛對我來說,無足輕重。
挺好的。
許淮陽需要這句話來讓自己不那么愧疚,葉冬米需要這句話來讓自己不那么丟臉。
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樹一起,被風吹著。
一團一團火焰似的云被吹成細條波浪,一團一團繡球花似的樹冠被吹成散落的稀疏煙花。
大海在天上翻滾著,離別在樹上綻放著。
葉冬米掛掉電話,覺得嗓子癢,她咳了咳,這一咳卻剛好嗆著風。
如果有人路過這個角落,就會看見,葉冬米像要把膽汁兒咳出來似的架勢,狠狠拍著自己的胸口,陣陣咳聲像三月的閃電,驚心動魄地劈在空蕩蕩的大地上。
好不容易抵過這一陣咳嗽,再抬頭,葉冬米的臉紅得像燒得滾燙的熱鍋,熱鍋上掛滿了眼淚,像陡然加了冷水,一陣冷一陣熱地焦灼著,逼得霧氣升騰,縈縈繞繞亂了一切。
何必呢。
葉冬米想,世間所有人都是被命運驅逐的二愣子,自以為奪目地跳著圓舞曲,其實那舞臺本身只是佛祖隨手撂下的蓮葉,擔不起一點愛恨怨癡。輕盈的露水尚且滑落,遑論雜絮叢生的人類。
她承不了,只好自行逃竄。
葉冬米,這個剛剛上任的學習部部長,沒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直接跑去山上,修行了。
方丈身穿陳仆袈裟,雙手合十相對,半垂著眼,音調平穩,如同寺院坡臺上生長著的百年老樹。
“何謂人間?”他問。
葉冬米抬起頭,眼底一片澄凈:“人間是總和為零的游戲。”
人間的得到是在為失去做準備,現在得到的東西,不過是未來注定失去的。
臉面榮光是負累,累累傷口才是解脫。
“善哉,善哉。”方丈點點頭,腳下布鞋輕便,踩著沉沉青苔和百年時間,順著潔凈的臺階一步一步向下。
徒弟問方丈,新來的那個女施主到底該如何處置。
方丈微微笑著,已經露白的眉毛微微向下垂著尾巴:“塵緣未盡,縱有慧根,留不得。”
“但她執意不走——”徒弟有些為難。
“快了。”方丈閉上眼,已是開始靜坐。
葉冬米倒也是潛心修行著,每天早早起床幫著小和尚一起打掃寺院。
廟里香火旺盛,蓮花燈一盞一盞燃盡了,又被后來的人補上,香爐里煙熏裊裊,佛門靜地,不管山下多鬧的人,到了這里倒都安分了。
葉冬米駐在天王廟前殿的石欄桿上,撐著腮看底下的人,舉著香,虔誠地許愿,虔誠地朝四方鞠躬,然后忍著煙霧嗆鼻,把自己手里的香插進灰里。
香和蠟燭加在一起88元。88元,許愿菩薩保佑自己孩子高考金榜題名,自己父母身體健康,自己的一輩子平安順遂。
多么簡單的得失,學過小學數學的都知道,這筆買賣凡人賺大了。
菩薩洞得天下真理,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幽微,于是他不怎么真正實現人們的愿望。
他靜靜地站在蓮花臺上,手指柔軟如水,須發飄飄及衣袂,用無上的靜穆和慈悲,傾聽著所有人的期冀,也就是煩惱。畢竟沒有煩惱,也就沒有希望解決掉煩惱的期冀。
鐘聲杳杳,遠山淡影,昏黃的天地里,萬物如沉水。
葉冬米跪在菩薩前,背挺得筆直,雙手合十,閉著眼。
她什么也沒求。
她只是想靜靜地和菩薩在一起,十年,百年,千年,就這么過去。無智無識,無怨無嗔。
麥洛加班加點提前把自己手里的游戲做完,魏天還沒把那句“麥洛,咱們去哪兒吃飯啊”說出口,只見這個眼圈已然發青、明顯睡眠不足休息不夠的人,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王書記,我是麥洛。”他的聲音柔和輕巧,像滑過水面的鳥,“我很喜歡咱們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想自薦成為中文系的學習部副部長。希望可以學到更多知識。”
魏天一臉蒙,伸胳膊肘抵了抵謝鼎:“咱們是計算機系哈?”
“你以為你這三年在夢游?”謝鼎說。
“那……麥洛怎么跑中文系去當學習部副部長了?不對,當也是當學習部部長啊,怎么副的啊?這不像麥洛的風格啊……”魏天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謝鼎。
謝鼎被魏天純潔的眼睛閃到了,受不了地皺眉,伸手捏著魏天的下巴,強行把他的臉轉到別的方向:“你自己問麥洛去。”
魏天自己又把頭擰回來,還是瞪著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鼎:“為什么啊?”
謝鼎沒來得及回答,麥洛那邊已經掛了電話,看那八風不動的鎮定面孔,看不出來事情是成了還是沒成。
謝鼎想到魏天好奇的眼神,斟酌半天還是開口了:“麥洛,怎么突然想去中文系當學習部副部長啊,你要是想讓自己簡歷好看點兒,咱計算機系學生會主席都可以給你。”
“我要這點兒虛名干什么。”麥洛笑得云淡風輕,“我是副部長,部長是葉冬米。”
謝鼎明白了。
他一把拽過魏天,把人夾在胳膊下下樓:“走走走,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魏天全程沒聽懂,現在又被謝鼎夾著走,半蜷著身子抗議:“你們在說什么啊?你們是不是瞞著我干了什么!不公唔……”
“你要是不想給麥洛開了的話,”謝鼎惡狠狠地威脅魏天,“就老老實實地走人。”
魏天跟家里鬧翻了,現在就指著每月麥洛給他錢,所以立馬乖巧了,也不抗議了,只是悄咪咪地問謝鼎:“他怎么了啊?”
“你難道沒發現麥洛最近的眼神有些異常?”謝鼎循循善誘。
“是有些變態。”魏天點點頭,“感覺像是要殺人,也不是,反正就是那種磨刀霍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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