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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 生日快樂-《忽然之間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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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這才過去十年,這個人就栽了,看樣子還栽得挺徹底。

    差不多要到中午十二點,葉冬米接到了麥洛的電話。

    “我到南橋了。”

    葉冬米就住在南橋附近,她眼睛一亮,從床上跳起來:“那我來找你!”

    “好。”

    麥洛掛了電話。

    南橋很大,長長的回廊上雕繪著繁復的五彩飾畫,這時候快要過年,上面沒什么游客,空空蕩蕩的,像是和另一個時空交接的通道,走在上面有一種恍惚的感覺。橋下就是著名的岷江,江水奔流不息,在橋洞下奔騰而過,聲音像連綿不絕的悶雷。遠處是盆地平原特有的天空,云團騰飛升起又落下,把天空的原色遮蓋徹底,像一片野蠻的莽原,浩浩蕩蕩地覆蓋在每一個人的頭頂。

    麥洛在南橋上站了一會兒,想了想,拍了一張照片。

    這里是葉冬米長大的地方。

    麥洛伏在南橋護欄上,想到葉冬米小時候無數次走過這座橋,無數次跨過這奔騰的江水,無數次看過這一片莽原似的天空,他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葉冬米來的時候,麥洛正站在江邊的護欄旁拍照,挺拔昂揚,玉樹臨風。也就小半個月沒見,但她覺得好像過了大半年一樣,再見到他,心里濕濕的,就像被這江水給染了一樣。

    她拿起手機拍了一張麥洛的背影。

    “麥洛!”

    隨著這一聲精氣神兒十足的呼喊,麥洛回過頭。看到葉冬米,他笑了,輕松閑適地沖葉冬米招招手。

    葉冬米無端覺得江水的涼意里帶了柑橘的清香,讓人不自覺地深呼吸一口氣。

    “生日快樂。”麥洛見到她第一面就說,“餓了吧,先去吃飯。”

    “哇,我第一次見到有人說完生日快樂不給紅包也不給禮物的。”葉冬米臉皮很厚地說,“你破產了?”她已經知道麥洛是個創業成功的小富豪了。

    麥洛卻絲毫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我以為我突然出現給你說‘生日快樂’你會表現得更感動一點。”

    “對象是你,隨時隨地都憋著勁兒放大招的人,我有預感,好戲在后頭。”

    “期待值這么高,我壓力很大啊。”麥洛笑著說,“走吧,帶你去見大招兒。”

    葉冬米做好準備要見大場面了,結果還是被麥洛震到了。

    她看著面前的蛋糕,很簡單的奶油裹了一圈,上面什么花樣兒也沒有,只有一個草莓醬寫的她的名字,連個“生日快樂”都沒有。

    “這個大招,真大……給我整得猝不及防。”葉冬米誠心誠意地感慨了一句。

    “你仔細看這個蛋糕,有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麥洛循循善誘。

    “特別……極簡主義?”葉冬米不確定地答。

    “不是。”麥洛笑著搖搖頭,說得一本正經,“你沒發現這個蛋糕,字跡特別工整嗎?”

    “……”

    葉冬米深呼吸一口氣:“這么工整,費了您不少事兒吧?”

    “嗯。”麥洛點點頭,“手都酸了。”

    “那我給您宰了吧,一刀下去,永絕后患。”葉冬米翻個白眼。

    麥洛樂了,眼睛笑得彎彎的,像是屋宇翹起的閣角。他拍拍葉冬米的頭:“你喜歡吃甜食嗎?”

    “你看我像是喜歡吃甜食的人嗎?”葉冬米反問。

    “所以呢,生日蛋糕也只是一個你確實在過生日的象征而已。”麥洛笑著給面前這個簡單的蛋糕插上蠟燭,“如果我真的給你推出來一個七層蛋糕,你心里大概也只會說一句:這家伙長得可真像雷峰塔。我想,與其那樣,不如給你一個更落到實地的東西。”

    “什么?”

    “你先吹蠟燭許愿。”

    “好吧。”葉冬米迫不及待地把蠟燭吹滅,然后閉上眼,認真地許了一個愿:希望麥洛可以在她身邊更久一點。

    這個愿望聽著挺沒出息的。

    可真實情況就是這樣:她沒有什么信仰,上帝、基督、耶穌什么的,她從來沒分清過誰是誰,佛祖倒只有一個,但流派眾多,看了下各自簡介她就暈得可以被拿去當棒槌擊鼓傳花。

    如果人活著非要信一個東西,那她選擇去信孤獨。

    沒有人會一直在身邊陪著自己度過人生的每一個困窘和跌宕起伏。

    事實上,一生遇見的所有人都只是自己肩上偶然停靠的一只蝴蝶,蝴蝶總會飛走去擁抱自己的天空。

    每一只蝴蝶都有自己的天空。麥洛當然也有。

    但葉冬米希望,麥洛在自己肩上停留的時間可以長一點,比預先的時長能長一點就好。

    她信孤獨,但對于麥洛帶給她的溫暖和心安,她也是真的貪圖。

    所以,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神的話,請大發慈悲,讓麥洛在我身邊久一點吧。謝謝了。

    葉冬米吹滅蠟燭,青煙裊裊。油蠟里摻了果香,是哈密瓜味的,哈密瓜的味道流竄在她和麥洛兩個人中間。

    “冬米,生日快樂。”

    葉冬米睜開眼睛,看見麥洛雙手捧著一個筆記本電腦大的盒子。

    “這次說完有禮物了。”麥洛笑著說道。

    葉冬米拆開,是一套樂高積木,這沒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這套樂高積木,和當年她因為去救一個男孩子所以沒買成的那套一模一樣。

    “一棟超級大的房子,房子上有個金黃色的陽臺,墨綠色的煙囪斜斜地從屋背上伸出頭。窗戶是方正的四邊形,窗戶還可以打開,從窗口望向房間里面,一切家具齊全,仿佛那小房子里真住了這么一家人。”

    她在游樂園順嘴提了一句,結果那個人一直記著。然后從棉花糖雨到積木,他一一給她了。

    “落到實地了。”葉冬米揉揉眼睛,掩飾自己發紅的眼角,暗自用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手,維持著面上的波瀾不驚。她接過這套積木,狀似不經意地問,“這套積木現在不生產了吧?”

    “嗯。我自己做的。”麥洛笑呵呵的,語氣和剛才說蛋糕的時候一模一樣,“手都酸了。”

    “這次不宰了,”葉冬米說,“你的手還是留著吧。”

    “還是有點用處哈?”

    “值得嘉獎和進一步挖掘。”葉冬米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

    今天的更早一些時刻。

    手工蛋糕制作坊。

    麥洛彎著腰,手里拿著草莓果醬,面前是一塊已經塑形完成的白皮奶油蛋糕。他搖搖手里的果醬,控制手的力道和移動速度,在蛋糕上流暢寫下一串漂亮囂張的花體英文。

    tomi(我的愛人)

    mylight,myeverything(我的光,我的所有)

    寫完他左看右看都覺得滿意,只是臨到頭要裝箱的時候,他攔住服務生,笑著說:“算了。”

    “怎么?”服務生不解,這個蛋糕不管從奶油的涂抹分布來看,還是整個糕面布局字跡設計上,都無可挑剔。如果他肯添上一點別的修飾,那么簡直可以直接放到櫥窗上展示。

    “單詞拼錯了。”麥洛揉揉鼻梁,重新戴上眼鏡,“我再來一遍吧。”

    服務生其實沒看出來哪兒有錯,但想再來一份自然也可以。她又拿了塊早上剛烤好的蛋糕出來,恭敬地說:“當然。”

    這一次,他還是手法標準地把奶油均勻涂在蛋糕上,只是一片干凈的糕面上,他捏著果醬袋的手,猶豫再三沒有寫出什么來。

    最后,她打包蛋糕,看到上面只簡單寫了三個字:葉冬米。

    葉冬米應該就是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兒,他的光,他的一切,他呼之欲出又隱忍不發的情意。

    葉冬米又早早地起床化妝,然后剛好碰見拎著菜進門的謝慧蘭,心情很好地同媽媽打了個招呼,她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今天也是和麥洛在一起的一天。她帶著麥洛爬青城山,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兩人停著歇氣。

    麥洛趴在護欄上往下望,山坡上綠草如茵,樹也不像北方的冬天葉子全被吹跑,這里的冬天,樹也是生機勃勃的。再往下就是綠帶子一樣纏繞在這塊平原上的江水,江水旁的房屋鱗次櫛比,黑色城墻隱沒在古香古色的建筑里。

    “那個古城墻是古人留下的,還是后人修的拿來招攬游客寫進旅游標語的東西?”麥洛問葉冬米。

    “真的。”葉冬米說,“其實比我們現在站在這里看到的要大一些,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吧。”

    “嗯。”麥洛點點頭。

    “哎,對了,”葉冬米好奇地看向麥洛,“我一直都想問,大過年的,你這么待在這邊,你家人不會問嗎?”

    麥洛笑了。但不知道為啥,葉冬米看著那抹笑總覺得帶著慘淡的白邊。

    “我……”麥洛話開了個頭卻沒繼續往下說,“你餓不餓,咱們下山去吃飯吧。”

    風吹起葉冬米的頭發,絲絲縷縷像畫沙畫的人隨手抹開的細沙。

    葉冬米伸手理自己的頭發,一手握住了馬尾,一手在全身的兜里找橡皮筋:“你知不知道,我其實挺想多了解你一點的,但你老不給我機會。”

    麥洛沒想到葉冬米會這么說,確切來說,這不像是葉冬米會說的話,她就算腦子真是這么想的,也不會這么說出來。

    “我以為你不稀罕了解別人。”麥洛說。

    “分人。”葉冬米沒把橡皮筋掏出來,卻從兜里找出了兩顆喔喔奶糖,分了一顆遞給麥洛,然后把剩下那顆丟進嘴里,“一般人多少都會希望有人理解自己,所以即使我不問,也會自動談論自己。但你還真不是,你好像巴不得別人誤解你,巴不得沒有人能了解真正的你。”

    葉冬米背靠著圍欄,手撐在身后:“上學期我選修了一門心理課,說你這種叫‘混淆型不確定人格’,對他人防備重,偽裝深,領地意識堪比非洲大草原上面的獅子。”

    “是嗎?”麥洛挑眉,常年帶笑的嘴角這時候倒松弛了很多。

    葉冬米默不作聲,她知道這是麥洛在收起笑臉那一套了。

    麥洛起身準備繼續走。

    “上山下山?”他問葉冬米。

    葉冬米看了眼,還有一半的路才到山頂。

    “下山吧。”

    “好。”麥洛點點頭,“我沒有家人。”他眼睛垂著,專心走自己腳底的路,一步一個腳印,像是在沙灘散步,固執地要拼一個完整腳印的小孩,“唯一的一個是我媽,她還住院了。我很早就一個人住,所以我基本上每一個年都過得很寡淡。老實講,我還真挺好奇真正的年,到底是該怎么過的。”

    葉冬米愣住了,她實在沒想到麥洛的身后還有這些故事。因為她一直都覺得麥洛看似和善有禮,但其實對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界限。這種從小在金銀堆里練出來的淡然和防備,一般的家庭可培養不出來。她都做好準備要聽到一個豪門之家的故事——關于他冷淡的父親和從小缺失的母愛,他來這里是體驗尋常人家的滋味。

    葉冬米嚼了幾下自己嘴里的奶糖,扯得她牙齒疼。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很重視過年。我覺得我的生日比過年重要多了。”葉冬米斟酌半天,還是選擇了輕松的、不觸及核心的說法。

    麥洛被逗笑了,他看著葉冬米,眼底一片清明:“沒關系。你說什么話都不會刺傷我。”

    葉冬米抿抿嘴。麥洛太剔透,太會觀察人原來也挺棘手的,她一向嫻熟的偽裝就這么被識破了。她撓了撓頭,誠實地問出自己的困惑:“你媽媽是——”

    “植物人。”麥洛聳聳肩,語氣上聽不出任何別的意味。

    葉冬米眨眨眼,又嚼了幾下奶糖。奶糖這時候差不多已經融化了,所以現在嚼著也沒有那么黏牙齒,她幾下把奶糖吞進肚子里。

    做這一系列動作花費了起碼半分鐘的時間,也就是說半分鐘過去了,她心里還是軟綿綿的,還是想抱住麥洛。也就是說,這不是沖動。

    葉冬米伸手牽過麥洛的手,緊緊握著,給他傳遞力量。

    她說:“我們一起過年吧。”

    麥洛的手輕微動了一下,被更緊地握住。他轉頭看向葉冬米,女孩兒的眼里全是堅定和真誠。他皺了皺鼻子,覺得好像下雪了。

    他沒感覺錯。因為緊接著葉冬米也抬起了頭,看向天空,江城的雪是鹽粒子——相比北方飄著的棉絮般的雪來說,鹽粒子細細密密地落在人身上,像白色的毛毛雨。

    “今年的兩場初雪,都是和你一起經歷的。”葉冬米看著天空,有些恍惚。

    “嗯。”麥洛低聲應了,“剛才說一起過年的話還算數嗎?”

    葉冬米把目光從天上移開,轉向麥洛。麥洛背后是細細密密的雪粒子,他的頭上已經淺淺堆了一層白霜。

    葉冬米點點頭,說:“當然。”

    麥洛笑了,一身的雪被春光照亮:“那今年就拜托你了。”

    謝慧蘭打開門看到是葉冬米,并沒什么表情,但在看到葉冬米身后的人時,她手里的鏟子“啪嗒”掉到了地上,葉建國聽見響聲走過來,也愣住了。

    葉冬米牽著麥洛走過玩“123木頭人”的爹媽,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躺,招呼著麥洛坐下。

    “隨便坐,這里廣闊天地任你遨游。”

    率先回過神來的是謝慧蘭,她戳了戳葉建國的腰,兩人站在門口擠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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