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低著頭小聲道：“我早上沒吃飽，拿了點兒火腿，路上削著吃。”

    徐靜娘愣了愣，一拍桌子又喝道：“早上讓你早點兒起就不起，這么大了天天還得你哥哥們去喊你，吃飯的時候光顧著說話玩鬧，吃不飽你，你，那，那你餓了不會吃點兒點心什么的，非要吃火腿啊？非要拿刀削啊？”

    “點心不頂飽，肉頂飽，我不吃肉就吃不飽啊，娘你不是知道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知道，你別跟我胡扯，說重點，你為什么又跟人打架，還把人家的發髻削了？聽說是京兆府尹家的公子是不是？你這丫頭，你說說你，眼看就要滿七歲了，怎么還這么任性妄為？好端端的跟人打什么架？一個女孩子整天動不動就拳腳相向像什么樣子？”

    “是他們先欺負人的，我是路見不平來著！”

    “你路見不平？那是在太學，你當是在哪兒呢？還用得著你路見不平？我聽說那幫子人可都是高學的，你才多大啊，就這么貿貿然的跟人動手，萬一磕著碰著了，萬一被擦破臉了你可怎么辦？你這是要氣死我啊，你說說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啊……”

    小九垂下腦袋默默聽著徐靜娘滔滔不絕的念叨，盯著自己的腳尖，暗暗數著：一、二、三……

    當小九數到一百三十九時，說的嗓子冒煙的徐靜娘終于停了下來，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沉聲道：“你這樣無法無天下去只會害了你自己，明兒你就給我去京兆府尹家賠禮道歉去，還有，這個月的休假你給我好好在家閉門思過……”

    徐靜娘話未說完，只聽得門口傳來莫平堅的聲音：“娘，我看以后還是別讓小九去太學上學了！”

    “小八說的是，娘，我看還是請個先生在家里教小九吧！”

    “娘，我也是這個意思，為了讓您少生氣，也為了小九好，以后小九還是在家里上學最好！”

    徐靜娘被莫平堅、莫平云和莫平芳相繼說出的話弄的一愣，不由皺眉問道：“太學上的好好的，為何要在家里上學？再說，這丫頭若是在家里，你祖父和祖母還不得把她慣的上天啊？”

    莫平堅走到徐靜娘身旁坐下，皺眉發愁道：“娘，您有所不知，眼下太學里經常有人說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什么‘女子讀書無用’，還有人說什么女子不應該在太學里待著，要么回家要么去女子學堂之類的，風氣特別不好，小九在太學里難免受氣。”

    徐靜娘聽得傻眼，難以置信的問道：“現在太學里是怎么回事？女子不應該讀書，那女子應該干嘛？都待在家里繡花嗎？這都是說的什么鬼話？堂堂太學怎么能這般無知呢？”

    “娘說的是啊，我們也想不通怎么會這樣？但隨著皇上取消女子經考資格后，這太學里就變得烏煙瘴氣起來，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就拿我們班來說吧，還有不少男生驅趕女生，不讓她們在學堂里待著呢！”

    “什么？混賬！不行，我得去跟你祖父說說去，堂堂太學竟然會縱容這種風氣蔓延，憑什么女子就不能讀書求學了？”

    徐靜娘是個急脾氣，說著便要起身去找老爺子，莫平堅忙拉著她道：“娘，您莫急，祖父那兒我們已經說過了，祖父說要去找學正來問一問呢；不過這事兒它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事兒，現在當務之急是小九一天到晚在太學里受氣，不如就別讓她去太學了，在府上讓祖父祖母教導她好了。”

    徐靜娘一聽連連搖頭道：“那怎么行？你祖父祖母年齡大了，怎好再累的他們費心教小九？再說，這丫頭是個給個好臉就上天的性子，嘴又甜會哄人，我和你爹沒工夫在家看著她，若是讓她天天在家，還不知會捅什么亂子出來呢。”

    莫平堅發愁道：“可是娘，小九在太學真是太受氣了，你說說，咱們整日捧在手心里還來不及呢，何苦送到太學受別人的氣啊？”

    莫平云和莫平芳也連連說不能讓小九再去太學受氣云云。

    徐靜娘聽得一肚子火，不由眼一瞪呵斥道：“你們幾個都是吃閑飯的啊？三個哥哥還護不住你妹妹一個？再說這丫頭那功夫都是白練的，還能讓誰欺負到頭上不成？”

    莫平堅一聽徐靜娘終于說到點兒上了，不由忙沖莫平云使了個眼色，莫平云立刻嚷道：“娘，今兒小九可不是就讓人欺負到頭上了，為了躲那些喋喋不休說什么女子不應該讀書的人，小九都躲到樹林里去了，就是怕萬一沒忍住打人什么的，給家里惹麻煩。可這京兆府尹家的小子偏生還帶著人找過去，故意當著小九的面，圍著打一個新入學的學生，還嚷嚷著什么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咱們邢國公府讓女人整日拋頭露面的不成體統……”

    “好個京兆府尹啊！就他家那個紈绔子兒算什么東西，也敢當著小九面說咱們府上不成體統？小九，小九！”徐靜娘氣的柳眉倒豎，一扭頭沖小九喊了起來。

    小九忙上前一步應道：“哎，娘，我在呢！”

    徐靜娘氣呼呼的道：“你就那么傻站著由他說啊，這種混蛋不打他你那功夫是白學的啊？”

    小九訕訕的小聲道：“娘，我，我打了！”

    徐靜娘高興了，解氣的道：“打的好，這種混蛋小子就該打，這打人還不打臉呢，他竟還追到你面前說咱們家的壞話，還故意打人給你看？什么意思啊？殺雞儆猴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回頭見了京兆府尹家的夫人定要好好問問她，他們京兆府尹家的家教就是這個樣兒的？”

    小九忙小聲的道：“娘，他還一個勁兒的說什么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什么女人就該在家里待著，不該到處跑，還說，還說娘的壞話，我氣不過，就一刀削了他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