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平初看了眼老爺子欲言又止，按他所想，便是他們縮著不伸手，皇上也是一直在忌憚莫家，不然也不會把大伯一個堂堂兵部尚書派去和倭奴國那么一個小國洽談了。

    可這些話莫平初卻不敢當著老爺子的面說出來，老爺子對皇上，和他們對皇上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有些話說的太明白了，老爺子心里只怕會難受的。最重要的是，莫平初感覺老爺子今年冬天的身子骨遠不如之前硬朗，心里很是擔心，想了又想，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里。

    果然不如小九所料，徐靜娘花了大價錢請來的先生是一個老古板，只見他年約六十，面容清瘦長須飄然，一開口便是之乎者也，聽得小九忍不住想打瞌睡。

    徐靜娘細細叮囑了先生一番，又警告小九要好好聽先生的話乖乖讀書，便滿是期待的走了，這位先生可是她花了大價錢專門請來的名師，管教學生最有一套了。

    先生跟小九說了一番讀書明理的大道理，便領著小九開始讀書。

    小九搖頭晃腦跟著讀了不到一刻鐘，便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的打個不停，眼皮子沉的快抬不起來，看的先生不由眉頭緊皺。

    先生放下書滿臉嚴肅的盯著小九問道：“聽聞你在太學也上了數月，那么你來講一講‘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小九強忍著困意使勁想了想道：“好像是到了水邊便知道魚是怎么游的，到了山里就能聽見鳥叫。”

    先生微微點頭道：“你說的很對，從字面講就是這個意思，但你說的也不全對。這句話的意思是近水而居久而久之自然就了解了魚的習性特點，近山而居久而久之自然就能辨識各種不同的鳥兒的不同的鳴叫聲。所以我們想要了解一個人或一種東西，一定要接近這個人或這種東西近距離觀察，方能清楚，這既是說讀書做學問，也是講識人待物，你記住了嗎？”

    小九想了想，皺著眉頭大聲道：“先生，您說的不對。”

    先生愣住了，按捺著不悅沉聲問道：“有何不對？”

    小九想了想，很是認真的道：“我跟祖父曾在山里住過一陣，我發現啊，有的鳥愛叫有的鳥不愛叫，那種愛叫的鳥呢，你聽得多了，便能分辨出來，可那種不愛叫的鳥呢，光聽聲音肯定是分辨不出來的。并不是說在山里住的久了，你就自然能辨識出各種不同鳥的鳴叫聲，我感覺我在山里住的久了，反倒越發分不清鳥的鳴叫聲了呢。”

    先生被小九說的一愣，正要開口，卻見小九興致勃勃的又道：“先生，您知道嗎？畫眉分為兩種，一種是聽鳥鳴叫的，還有一種是用來打架的，用來打架的那種就有很多不喜歡叫。還有啊，大家都以為百靈鳥叫聲特別好聽，其實不是的，當年出生的百靈鳥只能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聲音又低又輕，經過第一次換羽后，聲音才會變得比較響亮而激昂，但是跟市面上賣的那種婉轉悅耳的叫聲還不一樣，得找訓鳥人訓練它，才能叫的好聽呢，不過萬一你倒霉，被那賣鳥人騙了，養了一只母鳥，那你就別指望了，百靈鳥母鳥調教不出來的……”

    小九說的滔滔不絕，先生聽得兩眼發直，不明白明明是說文解字教讀書的，怎么就能扯到養鳥上呢？

    但堂堂一個當先生，尤其還是第一天上課的老先生，他是決不能承認自己聽不懂學生說的話的。于是，先生便決定迅速結束這個令他尷尬的話題，便打斷小九道：“那個，咱們還是繼續往下讀書吧，來，跟著我讀‘讀書須用意，一字值千金’……”

    小九一聽忙擺手道：“先生，您這是什么書啊，說的都不對啊，一個字哪能值一千兩金子啊，我娘前不久找那個洪大師寫了塊匾，也才花了五百兩潤筆費，您那也太貴了！”

    先生目瞪口呆的看著小九，心中暗自腹誹不已，這女娃娃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啊，難怪她娘非要請她來教，竟連圣賢書都質疑，真真膽大至極啊！

    為了樹立自己作為先生的威嚴，先生不由狠狠瞪了小九一眼道：“這是圣賢文章，教人懂禮知理的，你，你休要質疑；堂堂讀書人，怎么能開口閉口就是金啊銀啊的，有辱斯文，實在是有辱斯文！”

    小九不解道：“讀書人怎么了？讀書人就不要吃飯了嗎？讀書人不吃東西不也會肚子餓的啊？難道您來教我讀書，我娘不給您銀子嗎？”

    先生被問啞口無言面色通紅，尷尬難堪的幾乎站立不住。

    小九還滿臉好奇的追問道：“先生，您說世上只有不吃不喝也不會渴不會餓的人嗎？若是不用吃飯也不會死，那豈不是要當神仙了？先生，您見過神仙嗎？神仙是什么樣啊？跟廟里供著的一樣不一樣？圣賢是不是就是神仙啊？那讀書人都要向圣賢學習，是不是都要當神仙啊……“

    先生被問的頭大如斗，只覺得這學生的問題自己一個也回答不了，不由覺得顏面掃地，沒勇氣再繼續教下去了，便拿起書卷快步走人了。

    徐靜娘怒氣沖沖找到練武場上時，見小九正在舉著一把短刀舞的虎虎生風，云珠和幾個丫鬟在一旁看著連連贊嘆，小九得意洋洋的沖她們挑了挑眉稍，旋身落下，端的是姿態輕盈落地無聲。

    徐靜娘卻看的氣不打一處來，沖過去大聲喝道：“小九，過來！”

    小九愣了下，收回短刀扔給云珠，還不忘接過小丫鬟手里的布巾擦了下臉，這才一臉茫然的走到徐靜娘身旁。

    徐靜娘待小九走過來，不由氣呼呼的狠狠戳了下她腦門罵道：“讓你好好讀書乖乖聽話，你都干了什么啊？那先生才了不到半日，就被你氣走了？你，你可真能耐你啊！”

    小九一臉無辜的道：“娘，你別冤枉我啊，我可沒有氣先生，先生讓我讀書我便讀書，問我問題我就回答。我還主動請教先生呢，可先生自己回答不上來，惱羞成怒就走人了，干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