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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劍-《魯迅短篇小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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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愛兮愛乎愛乎!

    愛兮血兮兮誰乎獨無。

    民萌冥行兮一夫壺盧。

    彼用百頭顱,千頭顱兮用萬頭顱!

    我用一頭顱兮而無萬夫。

    愛一頭顱兮血乎嗚呼!

    血乎嗚呼兮嗚呼阿呼,阿呼嗚呼兮嗚呼嗚呼!

    隨著歌聲,水就從鼎口涌起,上尖下廣,像一座小山,但自水尖至鼎底,不住地回旋運動。那頭即似水上上下下,轉著圈子,一面又滴溜溜自己翻筋斗,人們還可以隱約看見他玩得高興的笑容。過了些時,突然變了逆水的游泳,打旋子夾著穿梭,激得水花向四面飛濺,滿庭灑下一陣熱雨來。一個侏儒忽然叫了一聲,用手摸著自己的鼻子。他不幸被熱水燙了一下,又不耐痛,終于免不得出聲叫苦了。

    黑色人的歌聲才停,那頭也就在水中央停住,面向王殿,顏色轉成端莊。這樣的有十余瞬息之久,才慢慢地上下抖動;從抖動加速而為起伏的游泳,但不很快,態度很雍容。繞著水邊一高一低地游了三匝,忽然睜大眼睛,漆黑的眼珠顯得格外精采,同時也開口唱起歌來:

    王澤流兮浩洋洋;

    克服怨敵,怨敵克服兮,赫兮強!

    宇宙有窮止兮萬壽無疆。

    幸我來也兮青其光!

    青其光兮永不相忘。

    異處異處兮堂哉皇!

    堂哉皇哉兮噯噯唷,嗟來歸來,嗟來陪來兮青其光!

    頭忽然升到水的尖端停住;翻了幾個筋斗之后,上下升降起來,眼珠向著左右瞥視,十分秀媚,嘴里仍然唱著歌:

    阿呼嗚呼兮嗚呼嗚呼,愛乎嗚呼兮嗚呼阿呼!

    血一頭顱兮愛乎嗚呼。

    我用一頭顱兮而無萬夫!

    彼用百頭顱,千頭顱......

    唱到這里,是沉下去的時候,但不再浮上來了;歌詞也不能辨別。涌起的水,也隨著歌聲的微弱,漸漸低落,像退潮一般,終至到鼎口以下,在遠處什么也看不見。

    "怎了?"等了一會,王不耐煩地問。

    "大王,"那黑色人半跪著說。"他正在鼎底里作最神奇的團圓舞,不臨近是看不見的。臣也沒有法術使他上來,因為作團圓舞必須在鼎底里。"

    王站起身,跨下金階,冒著炎熱立在鼎邊,探頭去看。只見水平如鏡,那頭仰面躺在水中間,兩眼正看著他的臉。待到王的眼光射到他臉上時,他便嫣然一笑。這一笑使王覺得似曾相識,卻又一時記不起是誰來。剛在驚疑,黑色人已經掣出了背著的青色的劍,只一揮,閃電般從后項窩直劈下去,撲通一聲,王的頭就落在鼎里了。

    仇人相見,本來格外眼明,況且是相逢狹路。王頭剛到水面,眉間尺的頭便迎上來,狠命在他耳輪上咬了一口。鼎水即刻沸涌,澎湃有聲;兩頭即在水中死戰。約有二十回合,王頭受了五個傷,眉間尺的頭上卻有七處。王又狡猾,總是設法繞到他的敵人的后面去。眉間尺偶一疏忽,終于被他咬住了后項窩,無法轉身。這一回王的頭可是咬定不放了,他只是連連蠶食進去;連鼎外面也仿佛聽到孩子的失聲叫痛的聲音。

    上自王后,下至弄臣,駭得凝結著的神色也應聲活動起來,似乎感到暗無天日的悲哀,皮膚上都一粒一粒地起粟;然而又夾著秘密的歡喜,瞪了眼,像是等候著什么似的。

    黑色人也仿佛有些驚慌,但是面不改色。他從從容容地伸開那捏著看不見的青劍的臂膊,如一段枯枝;伸長頸子,如在細看鼎底。臂膊忽然一彎,青劍便驀地從他后面劈下,劍到頭落,墜入鼎中,怦的一聲,雪白的水花向著空中同時四射。

    他的頭一入水,即刻直奔王頭,一口咬住了王的鼻子,幾乎要咬下來。王忍不住叫一聲"阿唷",將嘴一張,眉間尺的頭就乘機掙脫了,一轉臉倒將王的下巴下死勁咬住。他們不但都不放,還用全力上下一撕,撕得王頭再也合不上嘴。于是他們就如餓雞啄米一般,一頓亂咬,咬得王頭眼歪鼻塌,滿臉鱗傷。先前還會在鼎里面四處亂滾,后來只能躺著**,到底是一聲不響,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黑色人和眉間尺的頭也慢慢地住了嘴,離開王頭,沿鼎壁游了一匝,看他可是裝死還是真死。待到知道了王頭確已斷氣,便四目相視,微微一笑,隨即合上眼睛,仰面向天,沉到水底里去了。

    煙消火滅;水波不興。特別的寂靜倒使殿上殿下的人們警醒。他們中的一個首先叫了一聲,大家也立刻迭連驚叫起來;一個邁開腿向金鼎走去,大家便爭先恐后地擁上去了。有擠在后面的,只能從人脖子的空隙間向里面窺探。

    熱氣還炙得人臉上發燒。鼎里的水卻一平如鏡,上面浮著一層油,照出許多人臉孔:王后,王妃,武士,老臣,侏儒,太監。......

    "阿呀,天哪!咱們大王的頭還在里面哪,唉唉唉!"第六個妃子忽然發狂似的哭嚷起來。

    上自王后,下至弄臣,也都恍然大悟,倉皇散開,急得手足無措,各自轉了四五個圈子。一個最有謀略的老臣獨又上前,伸手向鼎邊一摸,然而渾身一抖,立刻縮了回來,伸出兩個指頭,放在口邊吹個不住。

    大家定了定神,便在殿門外商議打撈辦法。約略費去了煮熟三鍋小米的工夫,總算得到一種結果,是:到大廚房去調集了鐵絲勺子,命武士協力撈起來。

    器具不久就調集了,鐵絲勺,漏勺,金盤,擦桌布,都放在鼎旁邊。武士們便揎起衣袖,有用鐵絲勺的,有用漏勺的,一齊恭行打撈。有勺子相觸的聲音,有勺子刮著金鼎的聲音;水是隨著勺子的攪動而旋繞著。好一會,一個武士的臉色忽而很端莊了,極小心地兩手慢慢舉起了勺子,水滴從勺孔中珠子一般漏下,勺里面便顯出雪白的頭骨來。大家驚叫了一聲;他便將頭骨倒在金盤里。

    "阿呀!我的大王呀!"王后,妃子,老臣,以至太監之類,都放聲哭起來。但不久就陸續停止了,因為武士又撈起了一個同樣的頭骨。

    他們淚眼模胡地四顧,只見武士們滿臉油汗,還在打撈。此后撈出來的是一團糟的白頭發和黑頭發;還有幾勺很短的東西,隨乎是白胡須和黑胡須。此后又是一個頭骨。此后是三枝簪。

    直到鼎里面只剩下清湯,才始住手;將撈出的物件分盛了三金盤:一盤頭骨,一盤須發,一盤簪。

    "咱們大王只有一個頭。那一個是咱們大王的呢?"第九個妃子焦急地問。

    "是呵......。"老臣們都面面相覷。

    "如果皮肉沒有煮爛,那就容易辨別了。"一個侏儒跪著說。

    大家只得平心靜氣,去細看那頭骨,但是黑白大小,都差不多,連那孩子的頭,也無從分辨。王后說王的右額上有一個疤,是做太子時候跌傷的,怕骨上也有痕跡。果然,侏儒在一個頭骨上發見了:大家正在歡喜的時候,另外的一個侏儒卻又在較黃的頭骨的右額上看出相仿的瘢痕來。

    "我有法子。"第三個王妃得意地說,"咱們大王的龍準(16)是很高的。"

    太監們即刻動手研究鼻準骨,有一個確也似乎比較地高,但究竟相差無幾;最可惜的是右額上卻并無跌傷的瘢痕。

    "況且,"老臣們向太監說,"大王的后枕骨是這么尖的么?"

    "奴才們向來就沒有留心看過大王的后枕骨......。"

    王后和妃子們也各自回想起來,有的說是尖的,有的說是平的。叫梳頭太監來問的時候,卻一句話也不說。

    當夜便開了一個王公大臣會議,想決定那一個是王的頭,但結果還同白天一樣。并且連須發也發生了問題。白的自然是王的,然而因為花白,所以黑的也很難處置。討論了小半夜,只將幾根紅色的胡子選出;接著因為第九個王妃抗議,說她確曾看見王有幾根通黃的胡子,現在怎么能知道決沒有一根紅的呢。于是也只好重行歸并,作為疑案了。

    到后半夜,還是毫無結果。大家卻居然一面打呵欠,一面繼續討論,直到第二次雞鳴,這才決定了一個最慎重妥善的辦法,是:只能將三個頭骨都和王的身體放在金棺里落葬。

    七天之后是落葬的日期,合城很熱鬧。城里的人民,遠處的人民,都奔來瞻仰國王的"大出喪"。天一亮,道上已經擠滿了男男女女;中間還夾著許多祭桌。待到上午,清道的騎士才緩轡而來。又過了不少工夫,才看見儀仗,什么旌旗,木棍,戈戟,弓弩,黃鉞之類;此后是四輛鼓吹車。再后面是黃蓋隨著路的不平而起伏著,并且漸漸近來了,于是現出靈車,上載金棺,棺里面藏著三個頭和一個身體。

    百姓都跪下去,祭桌便一列一列地在人叢中出現。幾個義民很忠憤,咽著淚,怕那兩個大逆不道的逆賊的魂靈,此時也和王一同享受祭禮,然而也無法可施。

    此后是王后和許多王妃的車。百姓看她們,她們也看百姓,但哭著。此后是大臣,太監,侏儒等輩,都裝著哀戚的顏色。只是百姓已經不看他們,連行列也擠得亂七八糟,不成樣子了。

    一九二六年十月作。

    注釋:

    (1)本篇最初發表于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五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八、九期,原題為《眉間尺》。一九三二年編入《自選集》時改為現名。

    (2)眉間尺復仇的傳說,在相傳為魏曹丕所著的《列異傳》中有如下的記載:"干將莫邪為楚王作劍,三年而成。劍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劍獻君,藏其雄者。謂其妻曰:'吾藏劍在南山之陰,北山之陽;松生石上,劍在其中矣。君若覺,殺我;爾生男,以告之。'及至君覺,殺干將。妻后生男,名赤鼻,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劍;忽于屋柱中得之。楚王夢一人,眉廣三寸,辭欲報仇。購求甚急,乃逃朱興山中。遇客,欲為之報;乃刎首,將以奉楚王。客令鑊煮之,頭三日三夜跳不爛。王往觀之,客以雄劍倚擬王,王頭墮鑊中;客又自刎。三頭悉爛,不可分別,分葬之,名曰三王冢。"(據魯迅輯《古小說鉤沉》本)又晉代干寶《搜神記》卷十一也有內容大致相同的記載,而敘述較為細致,如眉間尺山中遇客一段說:"(楚)王夢見一兒,眉間廣尺,言欲報仇,王即購之千金。兒聞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謂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將莫邪子也。楚王殺我父,吾欲報之。'客曰:'聞王購子頭千金,將子頭與劍來,為子報之。'兒曰:'幸甚!'即自刎,兩手捧頭及劍奉之,立僵。客曰:'不負子也。'于是尸乃仆。"(此外相傳為后漢趙曄所著的《楚王鑄劍記》,完全與《搜神記》所記相同。)

    (3)子時我國古代用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記時,從夜里十一點到次晨一點稱為子時。

    (4)王妃生下了一塊鐵清代陳元龍撰《格致鏡原》卷三十四引《列士傳》佚文:"楚王夫人于夏納涼,抱鐵柱,心有所感,遂懷孕,產一鐵;王命莫邪鑄為雙劍。"

    (5)井華水清晨第一次汲取的井水。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卷五井泉水《集解》:"汪穎曰:平旦第一汲,為井華水。"

    (6)雉堞城上排列如齒狀的矮墻,俗稱城垛。

    (7)勞什子北方方言。指物件,含有輕蔑、厭惡的意思。

    (8)丹田道家把人身臍下三寸的地方稱為丹田,據說這個部位受傷,可以致命。

    (9)蜜蜂的排衙蜜蜂早晚兩次群集蜂房外面,就像朝見蜂王一般。這里用來形容人群擁擠喧鬧。排衙,舊時衙署中下屬依次參謁長官的儀式。

    (10)放鬼債的資本作者在創作本篇數月后,曾在一篇雜感里說,舊社會"有一種精神的資本家",慣用"同情"一類美好言辭作為"放債"的"資本",以求"報答"。參看《而已集·新時代的放債法》。

    (11)這里和下文的歌,意思介于可解不可解之間。作者在一九三六年三月二十八日給日本增田善的信中曾說:"在《鑄劍》里,我以為沒有什么難懂的地方。但要注意的,是那里面的歌,意思都不明顯,因為是奇怪的人和頭顱唱出來的歌,我們這種普通人是難以理解的。"

    (12)侏儒形體矮小、專以滑稽笑謔供君王娛樂消遣的人,略似戲劇中的丑角。

    (13)宴之敖者作者虛擬的人名。一九二四年九月,魯迅輯成《俟堂磚文雜集》一書,題記后用宴之敖者作為筆名,但以后即未再用。

    (14)汶汶鄉作者虛擬的地名。汶汶,昏暗不明。

    (15)獸炭古時豪富之家將木炭屑做成各種獸形的一種燃料。東晉裴啟《語林》有如下記載:"洛下少林木,炭止如粟狀。羊[王秀]驕豪,乃搗小炭為屑,以物和之,作獸形。后何召之徒共集,乃以溫酒;火熱既猛,獸皆開口,向人赫然。諸豪相矜,皆服而效之。"(據魯迅輯《古小說鉤沉》本)(16)龍準指帝王的鼻子。準,鼻子。

    (17)本篇最初發表時未署寫作日期。現在篇末的日期是收入本集時補記。據《魯迅日記》,本篇完成時間為一九二七年四月三日。

    出關(1)

    老子(2)毫無動靜的坐著,好像一段呆木頭。(3)"先生,孔丘又來了!"他的學生庚桑楚(4),不耐煩似的走進來,輕輕的說。

    "請......

    "先生,您好嗎?"孔子極恭敬的行著禮,一面說。

    "我總是這樣子,"老子答道。"您怎么樣?所有這里的藏書,都看過了罷?"

    "都看過了。不過......孔子很有些焦躁模樣,這是他從來所沒有的。"我研究《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很長久了,夠熟透了。去拜見了七十二位主子,誰也不采用。人可真是難得說明白呵。還是'道'的難以說明白呢?"

    "你還算運氣的哩,"老子說,"沒有遇著能干的主子。六經這玩藝兒,只是先王的陳跡呀。那里是弄出跡來的東西呢?你的話,可是和跡一樣的。跡是鞋子踏成的,但跡難道就是鞋子嗎?"停了一會,又接著說道:"白[兒鳥]們只要瞧著,眼珠子動也不動,然而自然有孕;蟲呢,雄的在上風叫,雌的在下風應,自然有孕;類是一身上兼具雌雄的,所以自然有孕。性,是不能改的;命,是不能換的;時,是不能留的;道,是不能塞的。只要得了道,什么都行,可是如果失掉了,那就什么都不行。"(5)孔子好像受了當頭一棒,亡魂失魄的坐著,恰如一段呆木頭。

    大約過了八分鐘,他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就起身要告辭,一面照例很客氣的致謝著老子的教訓。

    老子也并不挽留他,站起來扶著拄杖,一直送他到圖書館(6)的大門外。孔子就要上車了,他才留聲機似的說道:

    "您走了?您不喝點兒茶去嗎?......

    孔子答應著"是是",上了車,拱著兩只手極恭敬的靠在橫板(7)上;冉有(8)把鞭子在空中一揮,嘴里喊一聲"都",車子就走動了。待到車子離開了大門十幾步,老子才回進自己的屋里去。

    "先生今天好像很高興,"庚桑楚看老子坐定了,才站在旁邊,垂著手,說。"話說的很不少......

    "你說的對。"老子微微的嘆一口氣,有些頹唐似的回答道。"我的話真也說的太多了。"他又仿佛突然記起一件事情來,"哦,孔丘送我的一只雁鵝(9),不是曬了臘鵝了嗎?你蒸蒸吃去罷。我橫豎沒有牙齒,咬不動。"

    庚桑楚出去了。老子就又靜下來,合了眼。圖書館里很寂靜。只聽得竹竿子碰著屋檐響,這是庚桑楚在取掛在檐下的臘鵝。

    一過就是三個月。老子仍舊毫無動靜的坐著,好像一段呆木頭。

    "先生,孔丘來了哩!"他的學生庚桑楚,詫異似的走進來,輕輕的說。"他不是長久沒來了嗎?這的來,不知道是怎的?......

    "請......老子照例只說了這一個字。

    "先生,您好嗎?"孔子極恭敬的行著禮,一面說。

    "我總是這樣子,"老子答道。"長久不看見了,一定是躲在寓里用功罷?"

    "那里那里,"孔子謙虛的說。"沒有出門,在想著。想通了一點:鴉鵲親嘴;魚兒涂口水;細腰蜂兒化別個;懷了弟弟,做哥哥的就哭。我自己久不投在變化里了,這怎么能夠變化別人呢!......

    "對對!"老子道。"您想通了!"

    大家都從此沒有話,好像兩段呆木頭。

    大約過了八分鐘,孔子這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就起身要告辭,一面照例很客氣的致謝著老子的教訓。

    老子也并不挽留他。站起來扶著拄杖,一直送他到圖書館的大門外。孔子就要上車了,他才留聲機似的說道:

    "您走了?您不喝點兒茶去嗎?......

    孔子答應著"是是",上了車,拱著兩只手極恭敬的靠在橫板上;冉有把鞭子在空中一揮,嘴里喊一聲"都",車子就走動了。待到車子離開了大門十幾步,老子才回進自己的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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