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我是誰-《一念心動,一生綿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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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天暗地,
這里到底是哪里?
滾滾風(fēng)沙,混沌中,
我是誰?
我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做夢。
還是躺在整容室里,我求醫(yī)生把我臉上像秦眸的部分全部改掉;有時候卻是和一個小男孩坐在一起,他沖著我笑,可是因為逆著光,我看不清他長什么樣子……
光怪陸離的一大串夢結(jié)束,我冷汗淋漓地醒過來,看見鄰座的女生微微張開嘴,用有些驚訝的眼神看著我,或許是突然醒來的樣子嚇到了她,我連忙轉(zhuǎn)開眼神,掩飾般喝了口水。
高鐵車廂里人不多,我昨天向雜志社請的假,一口氣訂好了來回車票。
我是誰,為什么沈欽雋明里暗里這樣關(guān)注我……這些問題不解決,我想我會一直做噩夢的。
盛海依舊如同我離開時那樣,微風(fēng),寧靜,棕櫚樹葉輕輕擺動的時候,心都柔軟下來。我走在小城干干凈凈的街道上,海風(fēng)帶著微咸的味道,視線盡頭是以前放學(xué)路上買汽水喝的小店……很多人形容這里的人走路不急不緩,哪怕前邊掉了一張百元大鈔,也沒人會跑著去撿回來。這么看來,丟棄我的爸爸媽媽,卻也給我選了一個十分適合生活的城市呢。
這兩天我一直在這個城市,學(xué)校,福利院,記憶中的每一個地方,我都去轉(zhuǎn)了一圈。可是時間越長,我覺得越不開心。
原因很簡單,我所有的疑惑,都在這里找到了解答。
盡管這座福利院的負(fù)責(zé)人已經(jīng)換了,甚至當(dāng)年照顧過我的阿姨也都退休了,可是他們給我找出了當(dāng)年我被送進(jìn)來之后所辦的一系列手續(xù),上邊甚至還有記錄在我進(jìn)入這里之前,是從鄰縣的孤兒院轉(zhuǎn)入的——盡管我對那段經(jīng)歷已經(jīng)忘得一干二凈了。
至于我提出來是誰一直在默默捐助我的問題,工作人員也對我解釋說那是外界的捐款,因為出于保護(hù)當(dāng)事人隱私的原因,不可以公開。
問到最后,我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耽誤了對方那么長的時間。工作人員卻笑笑說:“沒關(guān)系,我們遇到過很多孩子,長大后回到這里,無非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父母的信息。能幫忙的,我們都會幫。”
我道了謝,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問:“榮威集團(tuán)是這里的贊助單位嗎?”
我確定在他臉上看到一絲茫然,許是在搜索和榮威相關(guān)的信息,可最后他抱歉地說:“我們這樣的事業(yè)單位大部分是政府撥款,有企業(yè)資助,不過都是本地企業(yè)。”
這下是真的可以死心了。
我想我終究還是遲了一步,沈欽雋一定趕在我前邊,把一切答案都完美地預(yù)置好了。
助理已經(jīng)給我發(fā)短信,確認(rèn)我明天能夠回去開會。
我剛打算回復(fù),又一條短信蹦出來:“晚上要去接你嗎?”
晚上什么事?
我使勁想了想,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都白了:今晚是沈欽雋和秦眸的訂婚宴。
我信誓旦旦地答應(yīng)了爺爺?shù)模墒恰豢孔V如我,還是給忘了。我心急火燎去酒店取了東西退房,在前臺辦手續(xù)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恰好也在等退房。
我看到他的側(cè)臉,心跳漏跳一拍。
沈欽雋的助理小謝。
因為給沈欽雋做特助,意味著下一步的飛黃騰達(dá),所以集團(tuán)上下大都認(rèn)識這個低調(diào)的年輕人。
他怎么會也在這里?
我直直盯著他看,竟讓他察覺了,一抬頭看見我,怔了怔,神色微微有些尷尬。
我倒不尷尬,只是不知所措。
好比你認(rèn)得一個人,他未必認(rèn)得你,那么目光接觸的剎那,究竟要不要打招呼呢?
猶豫的片刻,他竟朝我走過來,打招呼說:“白小姐。”
“你好。”我連忙說,“你,你認(rèn)識我?”
他微微笑了笑:“沈先生提起過你。”
我想起過去幾個月的荒唐,實在有些不忍提起,只能笑笑說:“你來出差嗎?”
“是啊,馬上要回去了,”他極有禮貌地問,“白小姐也是回去嗎?要不要搭我的車一起走?”
我婉言謝絕了,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坐汽車走高速的。
于是我們在酒店門口道別。我看著門童給他遞上鑰匙,忽然喊住他:“謝先生,你去了盛海福利院嗎?”
他條件反射般地回頭望著我,平素那么沉穩(wěn)的人,眼神中竟也滑過一絲慌亂。
“什么福利院?”他很快做出反應(yīng),彬彬有禮地問,“你說什么?”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于是什么都沒說,鉆進(jìn)了出租車。
趕到火車站,我問了售票處,今天最早回到翡海的火車都已經(jīng)是深夜。
我深呼吸,望著一個廣場之隔的汽車站,沒辦法,也只能坐大巴了。
一上汽車,我習(xí)慣性地覺得缺氧,這個癥狀在這些日子愈發(fā)嚴(yán)重。我找到位置坐下來,閉上眼睛,只覺得胸悶。車子稍稍一個晃動轉(zhuǎn)彎,就覺得頭暈。手機在包里震動,我甚至不敢睜開眼睛去一眼屏幕,直接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那邊的聲音仿佛是清涼的薄荷,立刻讓我清醒了。
我一下子坐直了。
高速路上總有一種古怪的嗡嗡聲,在這個密閉的空間里讓人覺得不安,我沒聽清他對我說了什么,只是下意識地問:“你究竟瞞著我什么?”
忽然一切都安靜下來。
我沒有等到回答,車身劇烈地晃了晃,因為慣性,我的身子往前沖出去,所幸被腰間的安全帶勒了回來,只是手機啪的一聲,一道長長的弧線掠過,摔到了前邊。
我的腦袋重重地磕在前邊座椅背后,恰是那塊塑料扶手的地方。
痛感從額頭上蔓延開,那些噩夢又順著這絲空隙鉆了回來,我看到那個小男孩,看到他坐在我身邊,而我被一個年輕女人溫柔地抱著,她一直笑盈盈地把下頜放在我頭頂?shù)牡胤剑钡健钡揭荒R粯拥膭×一蝿樱欠N疼痛穿越了時間而來,與此刻重疊。
我睜開眼睛,一片血紅。
果然是出了車禍。
只不過是前邊兩輛車相撞,司機為了避開那兩輛車,方向盤一轉(zhuǎn),大巴就撞上了隔離帶。前邊兩輛小車冒著濃煙,而大巴里也是一片狼藉,行李落了滿地,呻吟聲不斷。
我直直坐著,那個畫面反復(fù)的閃現(xiàn),我想那個男孩是誰,那個年輕女人又是誰?我坐在那里,為什么望出去一片血紅?
我頭痛得幾乎難以再思考下去,可是停不下來——直覺告訴我,如果停下來,或許我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就這樣在周遭的慌亂之間,我像是隔絕開了一切,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有人輕輕推我:“小姐,你沒事吧?”
我被驚醒過來,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大巴里的乘客都已經(jīng)陸續(xù)下車了,只剩我一個人,車窗外滿是警車和救護(hù)車,我順從地站起來:“我沒事。”
“可是你的額角在流血。”年輕的醫(yī)生和藹地說,“先下車吧,我?guī)湍闾幚硐聜凇!?
天色陰沉,一絲陽光也無,細(xì)雨綿綿,沾到臉上膩膩的,那種潮濕陰冷感甩之不去。我披著毛毯坐在救護(hù)車?yán)镞叄o(hù)士在幫我貼上紗布,看到了額角上剛好的傷疤:“呦,額頭上還有個傷疤啊?”
我沒有回答,抬頭看了看車外,交警攔出了警戒線,正在給當(dāng)事人們做筆錄。警戒線后的車子排起了長龍,高速暫時封道了。
我裹著毯子坐在一邊,轉(zhuǎn)移傷員的車子還在路上,這樣一來,無論如何我都是趕不上晚上的訂婚宴了。
可我不著急,我甚至隱約有些慶幸手機摔壞了,誰都聯(lián)系不上我。
雨水越來越大,淅淅瀝瀝地成了細(xì)線,沿著發(fā)絲、臉頰往下滑,從翡海方向終于開來了車子,我聽到工作人員拿著擴(kuò)音器清點著受傷乘客的名字,一個接一個地上車。
我低著頭,或許是因為風(fēng)聲越來越大,并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是獨獨漏了我嗎?
我終于抬起頭,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穿著整套高級定制的墨黑色西裝禮服,甚至還戴著酒紅色領(lǐng)結(jié),秀挺的雙眉因為見到了我,驟然間舒緩開;他氣喘吁吁,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就這么看著我,然后跨上前一步,用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俯身用力抱住了我。
我僵直地抬著頭,下巴恰好扣在他的胸口,而他攏著我的雙肩,氣息一陣又一陣,或濃或淡地落在我的后頸處,低低地說:“你沒事就好。”
很不爭氣的,我的腦子里已經(jīng)一片空白。
可就是在這樣的混沌之中,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難以克制地在顫抖:“是你嗎?哥哥,是你嗎?”
他沒有答應(yīng),只是更緊地抱住我,順勢將我半抱起來。直到我站在他面前,與他對視,他攥緊了我的手:“回去再說,好不好?”
我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不動,他的手很溫暖,可我的指甲扣在他掌心,一字一句地問:“我每天都做噩夢,夢到一個小男孩,是你嗎?”
他依舊不答。
“我小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的爸爸媽媽呢?”我見他毫無反應(yīng),急得要哭出來,“你告訴我,我究竟忘記了什么?”
原本他一雙濃稠如墨的眸子深邃不見底,此刻卻被我?guī)拙湓捊g起了波瀾,竟似有些動搖,良久,仿佛下定了決心:“白晞,你相不相信我?”
我怔怔看著他。
“我不會傷害你——你信不信我?”他的聲音低緩沉著。
我像是被蠱惑了一樣,點了點頭。
“我會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他依舊緊緊攥著我的手,“可是在這之前,我想讓醫(yī)生給你做一次檢查。”
“什么檢查?”我懷疑地問,“我身體沒有問題。”
他的一只手環(huán)過我的后背,帶著我往前走,卻答非所問:“我們先回去。”
他帶著我走到馬路另一邊,司機過來拉開后座的門,他讓我先坐進(jìn)去,我彎腰鉆進(jìn)去的瞬間,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車子有流暢而充滿美感的線條,然而低調(diào)的黑色上卻點綴著溫柔的粉色花朵,雖然只是后視鏡上小小的兩簇,卻讓我驚醒過來了。
我看了看手表,五雷轟頂:“你今天不是訂婚嗎?”
他坐在我身邊,順手松了松領(lǐng)結(jié),毫不在意地說:“是啊。”
“那你跑到這里來干嗎?”我像被雷劈了一樣,“現(xiàn)在回去來得及嗎?”
他探過身來,幫我拉過安全帶扣上:“來不及。”
“你瘋了嗎?”我簡直難以想象秦眸的訂婚宴上,男主角卻遲到,這件事只要讓媒體知道半點一點,都會掀起軒然大波。
他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暈染了窗外落進(jìn)來的幾絲余暉,這幅姿態(tài)擺明了不想回應(yīng)我。我愈發(fā)震驚:“沈欽雋,我沒有想錯吧?”
他還是沒睜開眼睛:“嗯?”
“你,你不是因為怕我出事才趕過來的吧?”我覺得自己這樣想太傻了,可是除了這個原因,我實在不知道還能怎么解釋。
他往另一邊側(cè)了側(cè)臉,留給我無動于衷的側(cè)面。
我忍不住推他一把,著急說:“那你的訂婚宴怎么辦啊?推遲了嗎?”
“如果我說我不訂婚了,你會不會愿意安靜下來,并且表現(xiàn)出一點兒同情的樣子?”
我呆住,看到他睜開了眼睛,靜靜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才是真正令他覺得棘手的問題。片刻之后,我終于醒悟過來,他一定是因為這件事很難過,所以才這么大老遠(yuǎn)跑來找我。我有些抱歉地看著他,低低地說:“好,我懂的——一個人很難過的,總是希望能找些別的事寄托下情緒。”
他啞然看著我,不置可否,只是轉(zhuǎn)過了頭。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他一次次地摁掉震動的電話,最后大約是不耐煩,索性就關(guān)機。
“我方便問下,為什么不訂婚了嗎?”最后問出口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有一天如果真的死了,一定是被好奇心害死的,自己都這樣了,還有心情去管閑事,“是真的不訂婚了,還是像上次那樣?”
“那你要不要再來一次?當(dāng)我女朋友?”他淡淡望著我,目光中隱含一絲戲謔。
我白了他一眼說:“我才不會這么傻了。”
他無聲地笑了笑,看看車窗外。剩下的車程大約三四個小時,我沒再開口,他也是滿腹心事,兩個人出奇一致地保持著沉默,直到城市的霓虹又一次開始閃爍,仿佛是點點亮起的星光浪潮。我忽然有種預(yù)感,這座繁華的城池里,我們再被席卷其中,不知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悲歡離合,也不知會走向怎樣的結(jié)局。
車子最后在市中心的公寓前停下,榮威大廈就在不遠(yuǎn)的地方,我看了一眼,今天的大廈并不像往常那樣,霓虹燈如光柱潮水般升起落下,而是在中央用紅色的燈照拼湊出了一個完美無瑕的心形。
——那是為了慶祝秦眸和沈欽雋的訂婚特別設(shè)計的。
我忍不住側(cè)頭看看他,他也微微抬著頭,看著那顆璀璨的紅心,有片刻的怔忡。
“程序是早就設(shè)定好的,看樣子技術(shù)部忘了改過來了。”他轉(zhuǎn)開目光,微笑看著我,“可以讓我上去避一避嗎?”
其實公寓是他的,只不過現(xiàn)在鑰匙在我手上,還沒來得及還回去而已。我從包里掏出那把鑰匙遞給他:“還給你,我自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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