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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3 -39 父親-《壞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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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法醫走進辦公室,扔下幾份文件,對葉軍道:“市刑技處對朱晶晶做了全面尸檢,剛傳真了結果,他們沒找到精液。判斷兇手沒射精,或者微量射精,被吞下去后,胃蛋白酶分解,檢測不出。朱晶晶嘴巴里的幾根陰毛和殘留皮膚組織及血液,經過鑒定,拿到了dna。不過光有dna,憑空還是鎖定不了嫌疑人。”

    葉軍煩躁地皺起眉,點上一支香煙,道:“朱晶晶衣服上能不能提取到指紋一類的線索?”

    陳法醫搖搖頭:“只有皮革這類材料的衣服能保存指紋,普通衣服都難以提取,而且朱晶晶墜樓后,被管理人員、救護人員等許多人碰過,那天后來還下了雨,場面很混亂。”

    “也就是說,除了dna很明確外,窗玻璃上的那些指紋,其中有沒有兇手的,也不知道了?”

    這次案子需要排查的人員很多,一個個比對dna需要取樣送實驗室,很麻煩,而如果只是比對指紋,就輕松多了。可偏偏公共廁所窗玻璃上采集到的指紋遠遠不止一個人的。

    陳法醫道:“是的,唯一可靠的就是兇手的dna是明確的。”葉軍尋思問:“我們一個派出所,設備、技術、人員都有限,從沒碰上這類案子。過去有類似的案例偵破參考嗎?”陳法醫瞇著眼思索了片刻,道:“我記得大概十年前倒是有一起類似的案子,最后成功破獲了,可是……”“可是什么?”葉軍急問。“可是那回專案組規格高多了,省公安廳直接掛牌,專案組組長是嚴良。”“嚴良?”“我記得你進修還曾經聽過他的課?”

    葉軍點頭:“對,以前我到省里進修,聽過嚴老師的課。剛見著他覺得是書生氣,靠著高學歷進省廳的,對破案肯定是紙上談兵。后來才知道嚴老師有豐富的一線辦案經驗,公安部都表彰過他。他那門犯罪邏輯學講得特別好,絕對實用,不像那些什么犯罪心理學,純屬忽悠瞎猜馬后炮,后來不知怎么了,他突然辭職不干,去浙大教書了。”

    “除了帶隊的是嚴良外,省廳配了超過百人的專案組團隊,人員經驗豐富,各方面專家都有,這才把案子破了的。”葉軍抽了口煙,道:“那案子是怎么回事?”陳法醫回憶道:“當時是兩個家庭的女童前后失蹤,后來在一處停工的工地臨時棚里被人發現,兩人均被強奸、虐打,再殺害,兇手用了避孕套,沒留下體液,同時,兇手還放火把現場證據燒得一干二凈,第二天新聞登上全國報紙,省廳為之震驚,即刻成立專案組破案。專案組前后圈出三十多名可疑的嫌疑人,結果被嚴老師一一推翻,他最后把目標指向了一名和那兩家人表面并無多大仇怨的人。可是那人被抓后,口風嚴密,堅稱自己無辜,案發當晚獨自在家,從未去過案發現場。審訊的警察也傾向于認為他和案件無關,唯獨嚴老師對他緊追不舍,后來,也是在一干物證專家的共同努力下,通過最先進的微物證技術才駁倒嫌疑人口供,最后把他定罪的。”

    葉軍尋思著說:“那案子比我們這次的似乎更棘手。”

    “當然,那次案子兇手的反偵破手段很強,專案組起初人證物證一樣都沒有。這回好歹有兇手的dna樣本,窗戶上的指紋也極可能有兇手的。不過那次專案組規格高得多,不是我們這地方上的派出所能比的。”

    葉軍也認同地點點頭,這次案發地人流量太大,要偵查的工作太多,除非運氣特別好,否則這案子沒有幾個月,根本辦不下來。

    這案子雖是他們鎮上的大案,可放到更大范圍里,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可能配上超額警力去破這一個命案,就算市局和分局會派技術員協助,主要工作還是要靠派出所刑警隊。四天的走訪調查下來,基本可以肯定的一點,當時沒有目擊者,沒人注意到可疑人員。

    現在全部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一樓監控里出現過的人,尋出可疑的目標,逐個進行調查。他們相信,兇手應該是成年男性,當然,也有可能是歲數較大的男孩子,畢竟現在未成年男學生犯下強奸案也時有發生。

    此外,兇手應該是獨自出入的,因為按常理推斷,帶小孩來少年宮玩的家長,不會這么卑鄙變態,背著自己小孩,獨自跑到六樓奸殺一名女童。所以,凡是獨自出入在監控里的成年男性,包括發育成熟的男學生,都是重點調查目標,要想辦法一一找到,比對dna和指紋進行核實。

    但這顯然不是朝夕能做完的工作,監控里出現的人腦袋上又沒寫著姓名住址,這給偵查工作帶來很大的困難。首先要找出每個可疑人員是誰,住哪里,才好去核查情況,采集dna和指紋比對。這部分工作就算再順利,也要花上幾個月時間,以及大量的警力。派出所刑偵中隊就那么二三十號人,不可能所有人為了這案子,日常工作都不做。再加上監控畫面本來就不太清晰,看不清人的面部特征,如果沒人認識里面的人是誰,那又該怎么查?

    如果兇手是外來務工人員,已經逃走了,更從何查起?這是擺在葉軍面前的現實問題。

    這時,一名刑警敲開門,道:“葉哥,朱晶晶他爸朱永平找你,想了解下辦案進度。”

    葉軍打發道:“這案子哪有這么快,你去安慰他一陣,跟他說我們正在查,有情況會立刻通知家屬。”

    他剛說完,馬上皺了下眉,叫住,“喂,等一下。”

    他轉向陳法醫:“老陳,我聽你前面說,十年前的那個案子,最后抓到的兇手和被害人家有仇?”

    “對,表面上看沒多大仇怨,實際上是陳年宿仇。說是兇手老婆早年背著他,跟兩家男人都上了床,兇手性格老實,知道這事后,也一直沒聲張。他有個兒子,兒子漸漸長大后,他越看越不像自己的,后來偷偷帶兒子做了親子鑒定,果然不是他的,這下他多年積怨爆發,鐵了心報復,所以精心布置設局,綁架了兩家人的女兒,將她們強奸虐殺。”

    葉軍想了想,道:“朱晶晶家里比較有錢,對吧?”

    “對,朱永平開冷凍廠的,規模還算可以。”

    “生意做大了,容易跟人結仇。你看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兇手未必只是個心理變態,他奸殺朱晶晶,會不會是跟朱晶晶父母有仇?”

    陳法醫尋思著點點頭,道:“有這個可能。”

    葉軍連忙對門口的刑警道:“我去跟朱永平聊一下,順便把咱們手里的這部分監控給他,讓他和他老婆在家抽空看看,是否能從里面找出他們認識的人。如果是因為有報仇的成分,而奸殺朱晶晶,那么他們夫妻肯定能認出兇手。”

    34

    “你覺得剛才那個男人真的要殺我們嗎?”公交車上,普普和朱朝陽并排坐著,壓低聲音悄悄問。

    “對,”朱朝陽點點頭,用著只有他們倆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如果我們三個是一起去的,還帶上了照相機,他一定會殺了我們,拿走相機。”

    “他搶走相機就行了,為什么一定要殺我們?”

    “有些秘密是永遠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否則永遠睡不上一個安穩覺。畢竟我們親眼見到了他殺人。”

    “可是他只是一個人,未必殺得了我們三個人吧?”

    “他有刀。”朱朝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放書包里的那把匕首,道:“他故意把刀放桌子下面,刀把就在他手旁,還用報紙遮住,真陰險。”他想了想,又說:“不過也有可能他沒打算直接用刀殺我們,刀是他的防備選擇。”普普不解問:“什么意思?”“我想他一開始可能是想下毒。你瞧,我們剛進去,看到桌子上放著一瓶開過的果汁,你想喝,他卻把果汁拿走了,說果汁開過幾天,壞了,給你換可樂。可是他親口說昨天才住進這房子的,房子是新房,一看就是之前沒住過的,怎么會冒出來一瓶開了好幾天的果汁?如果是昨天開的,飲料又不會壞,當然可以接著喝的。我猜是因為我們剛進去的時候,他看到我們只有兩個人,你又直截了當告訴他,如果我們沒回去,耗子會報警,而且相機也沒帶,所以他放棄了殺我們的打算。剛剛他帶我們看房子時,不是好幾次問了,我們看房子拖了時間,耗子會不會擔心之類的話,他其實是擔心,我們有沒有跟耗子約定了回去的時間,如果超過時間不回去,耗子會不會直接報警。”

    普普思索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三個人帶著相機一起來,他就會給我們喝飲料,毒死我們,如果沒毒死,再用刀殺了我們?”

    “毒藥喝下去不會三個人同一時間一起死,如果一個人開始肚子痛了,還沒中毒的想逃跑,他就會用刀殺人了。”普普臉上微微變色,看著前方,嘴里慢吞吞地說:“剛剛好危險。”

    朱朝陽點點頭:“他一開始電話里說錢準備好了,叫我們過去交易,實際上呢,他壓根沒把錢備好。他就是想把我們三個都騙過去,拿相機跟他交易。到了他家,發現這房子根本沒人住過,他也承認是新房,昨天剛搬進來的。哪有這么巧合,他偏偏昨天剛剛搬進新房?他就是想在這兒殺了人,然后偷偷神不知鬼不覺地收拾干凈。他住的這小區很新,似乎沒幾戶人家住進來,他真在里面殺人,外面人聽不到動靜。還有一點,前幾天他第一次見到我們,知道我們手里的相機,他很生氣,還好幾次露出兇光,嚇唬我們。今天呢,你幾次頂撞他,他也嘻嘻哈哈,什么生氣的樣子都沒有。這大概就是笑里藏刀,大反派都是這樣,明明心里恨你,表面上裝出對你很好的樣子。”

    普普聽完他的分析,由衷佩服地看著他:“朝陽哥哥你真聰明,他這些陰謀都被你發現了。”

    朱朝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沒有啦,就是他小看了我們嘛,我們比他想象的聰明一點。”

    “那還要再跟他交易嗎?”

    “要的,只要我們還是和今天一樣,人、相機都分開,他就不會對我們下手,到時拿了錢,再不和他私下見面,他也沒辦法對我們怎么樣了。”

    普普點點頭,隨后又皺眉道:“可是我和耗子住進他提供的房子里,會不會有危險?”

    朱朝陽很肯定地說:“不會,只要不讓他知道我家在哪里,就沒事。他不知道我在哪,又不知道相機在哪,自然不敢對你們使壞。所以最重要一點,如果他來找你們,千萬不能讓他套出話,關于我們三個的情況,半點都不能讓他知道。”

    普普微笑點頭:“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說,回去叮囑好耗子,只要他不被套出話就行,我就怕他太笨了。”

    朱朝陽哈哈一笑,又道:“不過今天那男人本來想殺我們的事,不能讓耗子知道,否則他不敢住到他的房子里去了,而且說不定他被那人一嚇唬,就說漏嘴了。”“嗯,我明白,我們就跟耗子說那男人錢還沒準備好,暫時先給了一些生活費。”朱朝陽點頭:“他給你們生活費,可以先買幾件衣服,然后買點好吃的,你們也該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了。”普普感激地看著他:“不如給你也買件衣服吧,我和耗子都在你家住了好幾天了。”朱朝陽搖搖頭:“不用,我媽看到我買了新衣服,不知道我錢哪里來的呢,說不清楚。”“嗯,這倒也是。”“還有,我剛剛在你們要住的房子里找到一根線,我把線夾在了衣柜的門上。你們以后開過衣柜,記得把線重新夾上,如果發現線掉了,那么說明男人偷偷進來了,翻過東西,我們也好多個心眼。”

    “就像在你媽媽房間門上夾條毛線嗎?”朱朝陽一個激靈,看向普普,她眼里倒沒有責怪的眼神。他低下頭,吞吐道:“對不起……我一開始—”普普打斷他:“我知道的,兩個陌生人來你家,換誰都會防備的。耗子這個笨蛋不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他的。”“唔……”朱朝陽含混地說,“謝謝你。”

    兩人照舊在離家的前一個公交站下了車,往小路上繞了好多彎路,跑回家。朱朝陽故意沒用鑰匙開門,而是敲門,丁浩果然嚴格遵守兩人的囑咐,很警惕地在門里問了誰,聽到他們音,這才歡快地開了門,急匆匆把兩人迎進來。

    兩人按照商量好的內容,跟他說了今天的事,丁浩對錢沒拿到略略有些失望,后來知道有了個房子住,還拿了男人一千塊生活費,頓時心花怒放,跟普普一起收拾了原本就不多的行李,與朱朝陽道別,去往新家。唯一遺憾的是電腦不能搬走,丁浩頗為苦惱。

    35

    晚上,周春紅回到家,燒了幾個小菜,和朱朝陽兩人圍著小餐桌吃飯,頭頂的鐵質吊扇呼啦地轉動著。朱朝陽從頭到尾很少說話,吃完飯就說:“媽,我去房間看書了。”

    “等下,”周春紅叫住他,“你今天怎么不高興,都沒說幾句話?”“嗯……沒有呀,好好的啊。”周春紅不解地看了兒子一眼,問道:“你的兩個小朋友回去

    了嗎?”

    “今天剛走的。”

    “你們這幾天玩得好嗎?”

    “挺好的,我們逛了好多地方。”

    “哦,那……你爸這幾天有打電話給你嗎?”

    朱朝陽低下頭:“沒打過。”

    周春紅低聲嘆口氣,道:“你有時間的話,去看下你爺爺奶奶,聽說你爺爺中風更厲害了,估計今年就要去了,他們對你還是好的。省得朱永平說你不看你爺爺奶奶,更有借口不給你錢了。”

    “哦,那我明天去一趟吧。我就怕……就怕去的時候又遇到婊子,上次去時,奶奶說婊子等下要過來,讓我先回來了。”

    周春紅氣惱地哼一聲:“你怎么說都是朱家的孫子,朱家就你這一個孫子,一個男丁,你爺爺要是走了,還得要你拍棺材板的。你去朱家是天經地義。婊子生的是女的,怎么也輪不到她說東說西,再說了,她女兒現在都死了,真是老天開眼!”

    朱朝陽悄悄把頭側過去:“爸這幾天都在弄小婊子的事吧?”

    “肯定的!”周春紅越想越氣,“別人說你爸這幾天,每天在廠里陪著婊子哭他們的死小孩,朱永平法寶可真夠足的,我認識他這么多年,從來沒見他掉一滴眼淚的,現在小婊子死了,居然哭得跟天塌了一樣,活該!他對你要有對小婊子十分之一的好,你日子就好多了。”

    朱朝陽低聲道:“那……那爸爸以后總該給我們多一些錢吧。”

    “看他良心了!就你這么一個兒子,換成別人,疼都來不及了,哪會像他那樣不聞不問。婊子就是他克星,看見婊子什么魂都丟了,以后會不會多給你錢,估計他還是要看婊子臉色!”

    朱朝陽抿抿嘴,試探道:“媽,你知道小婊子是怎么死的嗎?”

    “不是從少年宮掉下來的嗎,那天你不也在少年宮嗎?”

    “嗯……是,我那時不知道是她,聽你說才知道的。她是怎么掉下來的?”

    “說是被人強—”周春紅剛想說“強奸”兩個字,想到兒子還小,這話不好聽,就改口道,“好像說成年男人弄了她,然后把她推下樓,摔死了,派出所在調查,我今天回來看到樓下小店門口還貼著懸賞通告。”

    “成年男人?”朱朝陽一愣,他最擔心警察查出他把朱晶晶推下去的線索,怎么莫名其妙變成了成年男人?便急忙問,“有人看到那個成年男人嗎?”

    周春紅搖搖頭:“沒人看到,所以才抓不到。”“那怎么知道是成年男人?”周春紅猶豫一下,含糊其辭道:“我聽別人在傳的說法,小婊子嘴巴里有幾根毛,警察分析出來是成年男人的。”

    朱朝陽稍稍一想,馬上明白過來了,朱晶晶嘴里有幾根耗子的陰毛,難怪警察會這么想。他松了一口氣,這樣的話,毛是耗子的,那么朱晶晶的死就不會懷疑到他頭上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心下又一陣不安,絕對不能讓警察知道耗子,否則一旦查出朱晶晶嘴里的毛是耗子的,把耗子抓了,馬上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才是兇手了。無論如何,必須讓耗子和普普有個長期穩定的生活環境。

    周春紅又道:“朝陽,以后你不要去少年宮了。”

    “為什么?”

    “現在好多家長都不敢讓孩子去少年宮,那邊有變態。”

    “可我是男的,沒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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