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那就明天。” “我明天不餓。” 冷冷地丟下這一句,齊卿卿抓起自己的傘就往寢室里跑。 程之栩想追過去,無奈被早就注意他們的宿管阿姨那極其防備的眼神逼退,只得不顧形象地扯開嗓子朝齊卿卿的背影吼:“我就在門口等你!” 齊卿卿裝作沒聽見,加快了腳步拐個彎進了電梯。她知道程之栩是個沒多少耐心的人,臨近該出發(fā)去排練的時間點了,她也故意磨磨蹭蹭了很久才下樓。程之栩果然不在了,但那輛賓利還停在那里。她背著琴假裝無關路人一般路過時還特意瞥了一眼車內(nèi),后座上沒有程之栩的身影,司機還在,而副駕駛座上…… 齊卿卿怔住了,副駕駛座上的,竟然是程之栩的媽媽。 車窗就在此刻降下,程媽媽那張精致高貴的臉上掛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上車吧,卿卿。要去哪兒?阿姨送你,咱們路上談談。” 談不攏就變換砝碼軟硬兼施,這也算程之栩的慣用手法了。 齊卿卿無奈,只好上車。 賓利徐徐駛出學生公寓區(qū),齊卿卿硬著聲音道:“去市音樂廳,謝謝。” 程媽媽有些訝異:“你答應了?” “答應什么?” “和小栩同臺的事啊。” 齊卿卿有些摸不著頭腦:“什么同臺?” 程媽媽明白過來了,輕笑一聲:“小栩這不是放假了嗎?回國辦演奏會呢,演出許可剛批下來了,演出地點就定在市音樂廳。” 齊卿卿冷靜地聽著,定定地望著后視鏡里程媽媽的臉,利落的輪廓和腦海里自己媽媽的臉幾乎可以完美重合。真像啊,這兩個人。 最后,齊卿卿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恭喜。” “卿卿,你怪小栩嗎?” “叫我齊卿就可以了。” “齊卿卿不好聽嗎?雖說當初你媽媽沒想到生下來的會是個女兒,但也是想了很久才決定給你起這個名字的呢。” “當然沒有之栩好聽,女孩兒也沒有男孩兒來得寶貝。對吧,阿姨?” 這么多年來程媽媽一直以程之栩為傲,明里暗里地取笑齊媽媽只有一個女兒這件事不知道多少次。齊卿卿這句夾槍帶棒的話讓程媽媽像被噎住一般沉默了,在商場摸爬這么多年,倒還是第一次被一個二十出頭的黃毛丫頭輕易扣中了命門。再開口時,程媽媽已經(jīng)換了個話題:“小栩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對你的愧疚里,一直說,如果要回國發(fā)展,一定要和卿……和你一起。” “轉(zhuǎn)告他我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嗎?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的,可是重回大眾視野,繼續(xù)當人人仰慕的天才大提琴家的機會。” 程媽媽和程之栩如出一轍的會說漂亮話。齊卿卿在心里冷笑,他們總是喜歡把已經(jīng)塵埃落定的舊事翻出來,然后把一切都弄得那么別扭。 “阿姨,我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一次上臺演奏的機會,而是一雙能夠像以前一樣精準到不需要通過基準音就能分辨音高的耳朵。這你能給我嗎?程之栩能給我嗎?” 程媽媽突然就生氣了:“說到底,你就是怪我們家小栩!” “怪不怪由我來決定,而不是要你們老是上趕著來逼我承認我不怪他。” 程媽媽急了:“你這孩子,誰逼你了?” “不逼我,就不用變著花樣來勸我。” “你真是,難怪你媽媽說你死腦筋!” “我反而覺得,阿姨你跟我媽一樣只看著自己,總是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呢。” “你……”程媽媽氣得紅了臉。 車內(nèi)的氣氛驟然升溫,司機趕緊踩油門趕完剩下一段路,很快到達了市音樂廳門口。 齊卿卿道謝下車,頭也不回地進門。她推開排練廳大門時,指揮和各位樂手已經(jīng)差不多到齊,齊卿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擺好琴和譜架,準備調(diào)音。 在交響樂團正式演出時,往往會先見到首席非常優(yōu)雅地起身示意各位樂手調(diào)音,整個過程簡捷而高級。但事實上,排練場的調(diào)音時間比演出時多出無數(shù)倍,尤其是弦樂聲部,通常是要一個一個來調(diào),直到指揮那雙對音準的偏差零容忍的耳朵覺得滿意為止。 齊卿卿的耳朵不如指揮靈敏,因此在調(diào)音環(huán)節(jié)所需要的時間總歸是長些。好在大家也都半斤八兩,通常都是互相包容著,趁別人調(diào)音的時間玩把游戲看個劇之類的,倒也樂得偷閑。但唯獨今天齊卿卿一直出錯,指揮頂著一腦袋凌亂不羈的長發(fā)氣得白眼一翻,頭一次對著團里這位最年輕的樂手開噴:“停停停,你這音都跑到莫斯科郊外去了,奏起來跟腿瘸了一樣啊!” 大家照常把指揮罵人的話當段子聽,適時地樂出一片哈哈聲來。唯獨齊卿卿的嘴角重得怎么都拉不動,她慌忙地低頭再次嘗試著把琴弦往上擰緊,好調(diào)出指揮想要的那個高音。不料她手指一用力,本就磨細了的a弦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繃斷了。 排練廳里一片嘩然。 “我可能是活糊涂了,差點忘了琴弦還會被調(diào)斷。”指揮煞是惱火地捋捋頭發(fā),朝齊卿卿揮揮手,“你先去把琴弦換了。中提琴,該你了!” 齊卿卿抱著琴從臺上退下來,走到門口旁存放琴盒的地方去翻她隨身帶的新弦。給大提琴換弦倒是不復雜,只講究一個細致。她收拾好裙擺坐到地上開始動手。當新弦剛穿過軸孔時,突然有個身影出現(xiàn)擋住了一部分光線,她皺眉抬頭,看見程之栩那張滿是少年稚氣的臉。 “又拉斷弦了?換歸換,可不許哭鼻子啊。” 齊卿卿驀地想起什么,鼻腔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這個時刻要是真哭出來了,往后可就解釋不清了,她趕緊低下頭把眼淚逼回去。 她早就不是那個因斷了弦或者拉錯音就要哭哭啼啼半小時的小女孩了。 程之栩輕嘆了一口氣蹲下,伸手想來拿她手上的弦:“我?guī)湍恪!? “不用。” “你裝弦沒我裝得直。” “我才是大提琴手。” “我知道。可以前都是我?guī)湍阊b的呀。” 以前?他說的是哪個以前?是七歲以前,媽媽把她交到大提琴老師手里,強硬地要求她保持每天五個小時以上的練琴時間;還是七歲以后,她抱著琴從那個小房間里出來,余下的時光里,拉琴時除了大提琴、樂譜和老師之外,她側(cè)眼能看見的只有程之栩坐在鋼琴前的身影。 他們都是無法選擇的小孩兒。 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不一般的期望,按照大人們規(guī)劃好的路線不斷前行,沒有放棄或者回頭的理由。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