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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過了幾日，宋岸嶸實在有些看不慣了，才忍不住道：“雖我知道你饞女婿，可如今這吃像也太狼伉了些，能不能稍微收一收放個平常心，也莫要整日將他招到這里來。他本是個貢生，明年三月就是春闈，若不好好上學(xué)堂溫課，三甲難道是能夢得的？”

    蘇氏怒道：“你若有命，能替我考個同進士回來也是好的。他如今課都溫在腦子里，那里需要再去那學(xué)堂白花銀子？”

    雖她嘴里這樣說著，上了樓卻忙問章瑞道：“如今也到了學(xué)堂開學(xué)的時候，兒你怎不到那學(xué)堂去尋師溫課？”

    章瑞此時兩道濃眉緊閉了嘆道：“母親是知道我家里的，如今父母故去，幾個哥哥又不肯相幫，兒也唯有陪竇五讀書才能借修些學(xué)業(yè)，如今竇五夫人生產(chǎn)在即，況府中嬌妾眾多，且他不必寒窗苦讀，自有北順侯替他張羅個武舉人。是以索性向?qū)W里請了長假回府陪夫人待產(chǎn)，兒這里落了單幫，那里還有學(xué)可上？”

    蘇氏自幼了受哥嫂其凌，聽章瑞說的可憐，也投起了自己一懷傷心事。遂拿帕子揩了眼道：“我的兒，你該早說，學(xué)堂是必要上的，娘替你拿銀子。”

    這日夜里蘇氏便問貞書要銀子給章瑞交束侑，貞書聽了勃然大怒道：“如今也還未開得祠堂告的祖宗，那里能先要起銀子來？況他所上那竇氏學(xué)堂，請的皆是翰林院退下來的老生們，束侑極高，我那里能掏得起？”

    蘇氏怕宋岸嶸聽道，壓低了聲音道：“你當(dāng)我不知，如今裝裱鋪子里生意好著了。章瑞昨日還說，光他在下面閑話的一會子，你就收了五十兩銀子。”

    確實如今裝裱鋪中生意非常好，來的也竟是些大客慣不講價的，只要貞書肯出價，基本都能兜了拿走。

    貞書掰了手指苦口婆心道：“我們皆是憑良心作生意，斷不肯高要了價格。除了爹的書畫是自己產(chǎn)出外，其余也是我花費銀子收了來，再經(jīng)過裝裱，算好成本加點利潤出售的，那里能像章瑞說的一樣，收了五十兩銀子五十兩就皆是自己的？”

    蘇氏聽貞書這樣說，又有了些猶豫，嘆氣道：“既是如此，便將我與她們幾個的月銀全免了，省來給章瑞作束侑，斷不能叫你折了本錢，如何？”

    貞書見她說的可憐，遂自房中取了兩張小額銀票遞給蘇氏，復(fù)又勸道：“雖我知道母親饞個女婿，可姐姐那里須要看緊了，千萬莫要叫他沾著手。”

    蘇氏揣了銀子揮手道：“快去快去，就你比別人更正經(jīng)些。”

    顯然蘇氏心里是有氣的。如今貞書守著銀子不叫她管，每逢出門身上沒有多的錢傍身，賣起東西來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她忽而意識到這個女兒果真大了，也真能替自己頂立門戶，可是自己還未老，她卻將自己生生個逼成老人了。

    四月十八又是該去玉府讀書的日子，貞書見天上陰雨連綿，拿油紙包了書揣在懷中，打了把油紙傘出裝裱鋪門。才往前走了幾步，便見玉逸塵一身黑色束腰長衫站在雨中，身后孫原亦替他打著把油紙傘。他太瘦了些，衣腳太長拖在水中，白面朱唇，頗有些潦落夫子的意味。

    到了此時，貞書仍不能信他真是個太監(jiān)，他身上有一種超然物外的飄逸氣息，又和著道門風(fēng)骨的潦落，比之太監(jiān)反而更像個俊秀非常的道士，或者英氣十足的道姑。

    貞書怕離裝裱鋪子太近叫熟人瞧見，也并不理他，徑自往前走了一長段兒，拐出了東市才回過頭，就見玉逸塵亦在她身后撐傘跟著。不論他冷與不冷，在外人看來，他是缺少溫度的。貞書問道：“為何不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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