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賈府第一罪人賈敬 第十一回寧府宴開篇便道: “話說是日賈敬的壽辰,賈珍先將上等可吃的東西,稀奇些的果品,裝了十六大捧盒,著賈蓉帶領家下人等與賈敬送去,向賈蓉說道:‘你留神看太爺喜歡不喜歡,你就行了禮來。你說:我父親遵太爺的話未敢來,在家里率領合家都朝上行了禮了?!Z蓉聽罷,即率領家人去了?!? 寥寥數語,寫出了賈敬、賈珍、賈蓉三代人的不同性情與態度。 這是賈敬在全書中的第一場“戲目”,雖然他本人并未真正出場,卻以他的生日為炮捻子,引出了后文無數煙火好戲來,讓人眼花繚亂。 其實,這捻線兒扯得挺長,早在第十回中,已經通過尤氏與賈珍的對話提出賈敬生日將至,賈珍說道: “我方才到了太爺那里去請安,兼請太爺來家來受一受一家子的禮。太爺因說道:‘我是清凈慣了的,我不愿意往你們那是非場中去鬧去。你們必定說是我的生日,要叫我去受眾人些頭,莫過你把我從前注的《陰騭文》給我令人好好的寫出來刻了,比叫我無故受眾人的頭還強百倍呢。倘或后日這日一家子要來,你就在家里好好的款待是了。也不必給我送什么東西來,連你后日也不必來,你要心不安,你今日就給我磕了頭去。倘或后日你要來,又跟隨多少人來鬧我,我必和你不依?!绱苏f了又說,后日我是再不敢去的了。且叫來升來,吩咐他預備兩日的筵席?!? 從賈珍的態度看來,世家子孫的大樣兒不走,還是很尊重老子的。如果賈敬肯好好教導,一如賈政之教寶玉,或許賈珍不至于變得那樣壞。但是賈敬心里除了“道”之外一無所思,一不問子孫賢孝,二不管兩府事務,只讓人把《陰騭文》好好的寫出來刻了,就以為自己積了功德了。后來十一回中寫賈蓉送禮去玄真觀,賈敬也是再三命把《陰騭文》急急的刻出來,印一萬張散人,可謂照應嚴密。 《陰騭文》全名《文昌帝君陰騭文》,是道家經文,主旨在于勸人多積陰功陰德,為善不揚名,獨處不作惡,這樣就會得到庇佑,賜予福祿壽。 ——然而賈珍做了那么多惡,光憑抄刻一萬張經文散人,就能積德了嗎?賈敬的不理家事,不教子孫,本身已是作惡,又怎么能積得了陰騭呢? 開篇《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曾介紹賈敬其人與寧國府大略: “賈代化襲了官,也養了兩個兒子。長名賈敷,至八九歲上便死了,只剩了次子賈敬襲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愛燒丹煉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喚賈珍,因他父親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讓他襲了。他父親又不肯回原籍來,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這位珍爺倒生了一個兒子,今年才十六歲,名叫賈蓉。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這珍爺那里肯讀書,只一味高樂不了,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人敢來管他。” 初看上去,賈敬也沒做什么壞事,只不過癡迷道術,不管家事而已。 但問題就出在這里,他本是一族之長,如今卻不務正業,把官讓兒子賈珍襲了;又不肯好好教兒子,由得賈珍胡鬧,“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人敢來管他”——也管不了他。因為惟一能管賈珍的人就是甩手大爺賈敬。 子不教,父之過。賈敬最大的錯處就是不理家事,不教兒孫。 這對于小戶人家來說,也是一個不合格的老子,將來兒子作奸犯科,人們也要首先指責他老子不懂管教;對于寧國府這樣的公侯之家,就更是大事,因為賈珍襲的乃是將軍之職——大將軍也好隨便讓賢,由著不孝子拿去玩鬧的?將祖蔭如此糟蹋,就是對皇廷的至大不忠,對祖宗的頭等不孝。 宋徽宗并沒做什么壞事,還多才多藝,書畫雙絕,但是千秋萬代都稱其為“昏君”,就是因為他身為九五至尊而不務正業,不理朝政,是亡國之君;賈敬本人雖然沒出什么大壞,然而他身為兩府族長,卻一味好道,不理家事,致使祖風敗壞,喪滅倫常,就是他最大的罪過了。 因此第五回《警幻仙曲演紅樓夢》中,關于秦可卿的判曲《好事終》里才會唱道: “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 把整個賈府之敗都推在了賈敬頭上,這罪名還真是不小。 所謂“箕裘”二字,箕指揚米去糠的竹器,或者畚箕之類;裘指冶鐵用來鼓氣的風裘。兩個字合在一起,則表示管理家務。 《禮記*學記》中說:“良冶之子,必學為裘;良弓之子,必學為箕。”因此,“箕裘”又代指傳統家風。 有個成語叫作“克紹箕裘”,比喻繼承祖業。昆曲名劇《精忠記》里有唱詞:“休夸琴瑟調宜,愿百年奕葉傳芳,好兒孫箕裘相繼?!本褪沁@個意思了。 而《好事終》的曲子里剛剛相反,卻說是“箕裘頹墮”,則指家風敗壞,蕩然無存。所以會弄到這個田地,都是因為賈敬;而整個賈家的事業消亡,首先要怪罪寧國府。 那么,賈敬的生日到底伏了多少罪孽,才會得出這么嚴重的指摘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