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去往昨日的河川-《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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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景隊陪我去趟戚博遠家。”
“現場已經清理過了,那兒現在封著。”
“我不是看現場,我想看看戚博遠的電腦。”
景天一皺皺眉,“鐘檢,這事有點麻煩。戚博遠是遠方公司的總工程師,他的電腦里有些東西是商業秘密,想看,首先得遠方同意,其次,看的時候,必須遠方有人在場。你干嗎要看電腦,那個和案件有什么關系?”
鐘藎回道:“要看過之后,才能確定有沒有關系。景隊,今天看來是去不成了。這樣吧,我向遠方公司交涉下,然后再來找你。
景天一點頭,“行。”
“景隊,吳處找你!”樓梯口探出一張稚嫩的面孔,跑得急,有些氣喘。
是剛進來的大學生吧!鐘藎記得自己剛進檢察院時,也是在辦公室接接電話、影印材料。那只不過是四年前的事,回想起來卻仿佛已是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我去一下,你找個地方坐會,我送你回去。”景天一走了幾步,又回身說道。
鐘藎揮揮手。
冰雹只下了不到十分鐘,雨卻越來越大。一顆顆冰雹被雨水不知沖到哪里去了,眼前飛舞的是漫天殘冬未凋盡的樹葉。
鐘藎目測著從大樓到門崗的距離,如果用跑的話,要幾分鐘、被淋濕的程度有多大?
一輛灰色的商務車從停車場徐徐開過來,然后停在大廳外。
鐘藎往邊上讓了讓,果然不一會,就聽到“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接著,是笑聲、寒暄聲,一群人往這邊走來。
早有人撐起了傘,搶先下臺階等著。
商務車的車門拉開。
禮節性的道別,坐定,俊目就在這時看到了臺階上的身影。好半天,他試著閉了閉眼,以為眼前的人只是自己的錯覺。可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那個清秀的身影仍然立在那里,神情有點焦躁,是為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冷雨。
車門就那樣敞著,送行的人在等,司機也在等。
“鐘藎......”連續說了幾小時的話,嗓子有些發啞。這兩個字,似有千斤重,卻又輕如呢喃,消匿在淅瀝的雨中。
景天一還刑警隊長呢,真是拖拉,鐘藎鄙視地哼了聲,不等了。她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進了雨中,再加速度。一分半鐘,鐘藎拭去臉上的雨水,朝值班室的警員笑道,“請借我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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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手機響,凌瀚不知自己還會失神多久。
抱歉地朝眾人笑笑,車門重新拉上。
他把手機貼近耳邊,衛藍的聲音有些不安:“凌瀚,你怎么還沒回酒店?”
“這邊下雨了,路上有點堵。你什么時候過來?”
衛藍松了口氣,“我估計要后天。房子找得怎樣?”
“等你到,就可以搬進去了。”
“講座反響好么?”
“還不錯。”
“嗯,我掛了,后天見!”
“后天見!”
合上手機,他扭頭看向車外,已經看不到鐘藎的身影了。
天色昏暗得像暮色提前降臨,街邊匆匆疾行的行人個個憂心忡忡。壞天氣總是讓人心情不能自由地舒展。
他想給花蓓打個電話,只按了幾個數字,就放棄了。
這兩年,關于鐘藎的消息,乏陳可具的幾句話就能概括了。每次和花蓓通電話,他卻還是要問一下。
“你是不是特別有罪惡感?”花蓓的一張嘴像刀子,向來不饒人。“我不是神父,沒義務聽你懺悔。但是,你也別太瞧得起自己,鐘藎沒有你,她一樣會過得非常好。這次,她在省院公開招聘時以第一名的成績被直接調入偵督科,美女檢察官,知道有多風光了吧!”
這是最近一次和花蓓聯系時,花蓓含譏帶諷說了這么一通。
今天,他親眼看到了,鐘藎看上去確實不錯。
她似乎和他們初識時沒有什么變化,還是那么清麗、文靜。其實這只是她的外相,挨近了,會發現她非常活潑、嬌憨,偶爾還有一點孩子氣。
車窗外的雨絲纏綿細膩,落在地上悄無聲息,高樓聳立,立交橋上的交通燈紅黃綠不斷變幻,他的思緒飄散開去。
接到大學學弟電話,他有一點意外。他是屬于省人才庫被下派到江州工作的,不會呆很久,也就沒通知朋友和同學。
學弟也不知從哪個渠道打聽了,聯系到他,說和女友國慶來看海。他替他們訂酒店,學弟說不要,我和你擠擠,她和她同學擠擠。
他找了輛車去車站接人,就在那遇到了鐘藎。
后面幾天,他開車帶他們去海堤上繞了一圈,游覽了幾個保護區,晚上就在海邊吃海鮮。
學弟和花蓓正熱戀,旁若無人地表現恩愛甜蜜,他和鐘藎反到尷尬得眼睛不知該往哪里看。他比鐘藎早來江州一年,為了不至于太沉默,他一直和她聊些江州的典故、歷史、特產。鐘藎說道:這個長假,你好像是他們請過來特地陪我的。
她說這話的表情有些揶揄,有些自嘲,甚至還沖他俏皮地眨眨眼。她是省城長大的女孩,讀的是名校,家境甚優,所以她的笑容明亮、澄凈。
終于挨到花蓓和學弟要離開了,他們在江州的一家川菜館替他們送行。
水煮魚片端上來時,鐘藎夾了一筷,然后眉頭顫了顫,向服務員要了一碗飯。他看見她一臉痛苦地一口一口地生咽著。他問她怎么了,她說我有點餓。
一碗飯吃下去,她又喝了一碟醋,再也沒動筷。
學弟和花蓓上了火車后,鐘藎說她還有別的事,不搭他的車走。他說上車,我送你去醫院。他早看出來了,她不小心吞了根魚刺。
不要,不要,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快上來,他催促道。她吞口水的樣子,他看著都痛苦。
那樣子很丑,我......我兩邊都有一顆蛀牙......像兩個黑洞。不得已,她頭一埋,老實坦白。
他笑了,中國人有幾個沒蛀牙。
她不太情愿地由他陪了去醫院,醫生檢查了下,臉一沉,看看臉苦成一團的她,朝他吼道,看上去也不是笨的人,怎么盡做蠢事,喝醋、吞飯,這種陋習,你們也信?看看,她喉嚨都出血、紅腫了。
她嘴巴被撐著,說不了話,愧疚地看著他。
他笑笑,知道她難堪,轉過臉等著。
是根極細極長的魚刺,戳在上顎上,又恰巧橫在嗓子口,醫生用攝子攝出來時,喊他看。
回來的路上,她羞窘得一直沒說話。
很是奇怪,學弟和花蓓沒來之前,他和她的單位挨著,兩人在同一個食堂吃午餐,卻一直沒碰到過。現在一認識,經常就遇上了。
局里的同事見他和她打了幾次招呼,開玩笑地問是不是他在追她,他說沒這回事,同事笑著說,你要是不追,那我追去了。
這句話,他聽得很不舒服。
五月到十月,是江州的汛期。那一年,氣候很異常,都十一月了,還連續下了一個星期的大雨。江州城挨著海,就漲潮那一陣,海邊的閘門一關,江州城就進水了。銀杏大道是城里最低的地段,水一直漫到膝蓋。單位里給每人發了一雙長筒靴。
有天傍晚,他值班,去食堂吃晚飯,在馬路邊看見她。她低頭在整理著褲管,長靴有點大,褲管塞進去,走起來還是空蕩蕩的。她艱難地邁著步,重心有點不穩,手里的傘東倒西歪。
他就遲疑了一下,就向她走過去了。
水什么時候能退啊,難受死了!她小聲對他抱怨。
我扶你。他把手遞給她。
她把散落在眼前的發絲別到耳后,不好意思笑笑,謝謝,她怯怯地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接,兩個人都有點慌亂。
水太大了,她走得非常緩慢,鼻梁上滲出密密的汗珠。天色越來越暗,他抬起頭看看,低聲道:我背你吧。
她可能以為自己聽錯了,有點發懵。
來吧,這樣快點。他彎下身子,就去拉她的手。她僵著,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她環住他的肩,往上一躍。
啊,掉了!長靴從腿上滑了下去,掉進了水中,她失聲叫了起來。他以為她是說她要掉了,忙用力地把她往上抱了抱。屬于女子獨有的綿軟和清香就這么狩不及防地漫向他的每寸肌膚。
他的心撲通、撲通、撲通,一聲接一聲地加速。
她埋在他脖頸,羞成了一株成熟的蕃茄。
手中的傘一斜,將兩人擋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外。
雨,落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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