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花開花落-《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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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鐘書楷到清晨才回家。他告訴鐘藎,和幾個朋友一塊打牌去了。他的音量很大,這樣子,在臥室做面膜的方儀也能聽到。
這是他第一次徹夜不歸。
鐘書楷是不會為一個女人而徹夜不歸。他有自己的原則。家庭與婚姻,都有著法律意義,而法律是神圣的,不可撼動。方儀的美貌與能力,這些年來,也讓他人前人后攢足了面子,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女人有足夠的力量把他從婚姻中拉出來。即便是阿媛,也沒有動搖過他對家庭的責任。
昨晚是個例外。
臥室里沒有一點聲響,他摸摸鼻子,沒趣地進浴間洗漱。
鐘藎又打了米糊,低頭喝了一口,米糊在喉嚨音輾轉片刻,又吐回碗里。
雨一直在下。
在一場又一場的春雨中,枝葉開始泛綠,花朵開始打苞,氣溫漸漸回暖。
站臺處積了水,她避開。雨不大,但很密,傘擋的不是雨,而是風。
今天,她要第二次提審戚博遠。逮捕令發下去之后,是二個月的審查期,如果覺得時間過緊,還可以延長到四個月,鐘藎覺得戚博遠這案子不需要延長的。
戚博遠眉宇間一片如水淡然,他沒有再抱怨看守所的的條件太差,問鐘藎能不能送點書進來,他呆在里面太悶了。
“我會幫你爭取看看。”審訊室朝北,陰雨天,格外的濕冷,又沒有空調,鐘藎只得一杯接一杯的喝熱茶,想讓自己暖和一點。
“身體有沒有好點?”她記得獄警提過常昊給戚博遠送藥的事。
“勉強控制得住!”戚博遠今天精神很低迷,講話也慢吞吞的。
“你妻子的尸體法醫已檢驗過,你女兒來了之后,就可以認領回去,然后火化、下葬。”鐘藎不著痕跡地注視著戚博遠的神情變化。
戚博遠目光從鐵窗挪開,落在鐘藎的身上,“你知道中國畫與西洋畫有什么區別嗎?”
鐘藎怔了下,老老實實搖頭,“我不懂畫。”
“城里的孩子小時候不是多會學點畫畫、音樂什么的。”戚博遠自言自語。
“我學的是豎琴。”
“哦?那可是一件優美的樂器,卻也是最困難的樂器之一。”
是的,從初學的手指起泡,眼睛對四十七根弦的精確辨識,到手與腳的正確配合、詮釋樂曲,鐘藎從七歲到十九歲,橫跨了她的小學與中學。省城教豎琴的老師又很少,幸好南師大有位外教會彈這種從前只為歐洲宮廷演奏的樂器。
當初,鐘書楷建議學個二胡或者古箏什么的,如果非要學西洋樂,就選鋼琴或者小提琴。
方儀希望她與眾不同。
鐘藎第一次看到豎琴,被她張揚的外形驚得都說不出話來。
“你現在彈得怎么樣?”戚博遠問道。
“我已經幾年不碰了。”鐘藎笑,“我們現在談畫。”她提醒戚博遠。
戚博遠嘆了口氣:“真可惜。”
這些又算什么呢,稍微下點功夫,那些優美的音符還是能縈繞指間。而有些東西,只如風一般,吹過就了無音跡了。
“一張畫紙,畫得滿滿當當不留一點兒空白,是西洋油彩畫。一張畫紙,寥寥數筆丹青于白宣之上,是中國畫。西方的熱情,中國的素雅。你喜歡哪一種?”戚博遠問。
“要說實話嗎?”鐘藎托起下巴。
“當然!”
“我要是說實話,你也對我講實話么?”
戚博遠眼眸一亮,“如果我問什么,你都講實話,那么,我也會。禮尚往來。”
“我喜歡中國畫,那種意猶未盡的回味,那種欲言又止的留白,會有許多許多的想像力,如同與人相處,給人留下很多個人空間,不會太過濃稠,自然也永遠不會厭倦。”
“你的語氣有些傷感。”
鐘藎呵了一聲,“該你了。當你拿刀刺向你妻子時,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是別人的妻子。我們見第二面,她告訴我,她離婚了,是為了我。那時,我對她的了解僅僅只有一個名字。我可以說是非常非常的震驚,她說不是逼我有個交待,她只是要我知道她可以為我做任何事。她托人進了我在的公司,她在工會上班,時間非常自由。她給我洗衣、做飯、收拾屋子,老家來人,我沒空照應,都是她領著出去吃飯、逛街、買禮品。我似乎必須和她結婚,所以我就結了。但是我心中一直疑惑:她為什么要為我這么犧牲呢?總有一個目的。后來,我發現了那個目的。”
“她很愛你?”
戚博遠搖頭,“愛是茫然的,沒有目的。”
“那是什么?”
“我說得夠多了。說說你的名字吧,這個藎字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鐘藎短暫地愣了下。藎,是一種一年生草本植物,莖很細,花是灰綠色或紫色,莖和葉可做染料,纖維做紙張。
藎還同燼。
女孩子都不會用這個字取名的,方儀就是要與眾不同。
“其實,我以前叫靜,何靜,不是鐘藎。”鐘藎平靜地說道。
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從來都不提這件事。
方儀是安鎮第一個大學生,人又長得漂亮。很多年前,大學生的工作還包分配。她非常幸運,進了省城稅務局。錦上添花,她還找了個好老公,雖然其貌不揚,但是特別疼她。
方儀是安鎮所有讀書孩子的偶像,也是方爸爸方媽媽最大的驕傲。
方儀工作忙,一年只能回一次安鎮。回來的那天,安鎮就像過節般,方家的院里院外都站滿了人。哪個孩子能和方儀說一句話,興奮得夜里都睡不著。
方儀的妹妹叫方晴,就沒姐姐這么幸運。長相有點粗壯,高中也沒讀完,就回安鎮幫爸爸媽媽打理苗圃。嫁的男人也是安鎮人,在建筑公司做木工。
但是......用方媽媽的話講:老天給人的福氣是公平分配的。
方儀結婚五年,吃的中西藥可以用麻袋裝,看過的醫生全國各地都有,卻一直無法懷孕。而方晴結婚隔年,就生了一對龍鳳胎,大了二十分鐘的哥哥叫何勁,妹妹叫何靜。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集中了夫妻倆的優點,特別是何靜,簡直就是一個小方儀。
方儀人前歡笑,人后落淚,鐘書楷舍不得,說你要是特別想要個孩子,我們抱養何靜吧!她和你有血緣關系,姨媽也是媽。
方晴和老公并不能接受這個建議,他們認為雙胞胎是不能分開成長的。方儀用淚水泡軟了方晴的心。
鐘藎離開安鎮時,正是油菜花盛開的四月。方晴給她做了一身新衣,早晨起來時還洗了頭發。方晴說:大姨會讓你上最好的學校、穿最漂亮的衣服,帶你去公園、去游樂場,以后要叫大姨媽媽,媽媽呢,你要叫小姨。
何勁撅著嘴站在門框邊,他也想和妹妹一起走,但是爸爸不讓。
鐘藎問媽媽,我要去大姨家幾天?
方晴別過身去抹淚。
鐘書楷進來了,把鐘藎抱起。鐘藎說:大姨父,我很大了,我自己走。
那一年,她五歲,什么事都記得。
安鎮是水鄉,要先坐船,然后再坐車去省城。碼頭上濕濕的,她上船時滑了一跤。她回過頭想叫媽媽。
爸爸、媽媽、哥哥都走了,她只看到滿河岸的油菜花在風中搖呀、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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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提審結束,戚博遠的供詞和第一次一致,鐘藎讓他看了后,簽字。再提審過幾次,如果供詞沒有出入,就可以向法院提交起訴材料了。關于動機,鐘藎自信,她很快就能挖掘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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