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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鵝-《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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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城是火城,雖然時節(jié)剛進入陽春,傍晚卻有了一絲初夏的燥熱。寧城的春天就是這樣短促,像流星般,真正的剎那芳華。

    常昊喝了點酒,越發(fā)覺得熱。

    吳總還算是個大度的人,沒有計較常昊戳破戚博遠的秘密,庭審結(jié)束,盛情邀請常昊與助理一塊吃晚餐。常昊看吳總像有什么話要講,就應(yīng)下了。這次是小范圍的,加上司機,就四個人。

    常昊入住的酒店附近有家天府餐廳,聽名字,就知是川菜館,為了能暢快喝酒,四人就選了這兒。

    菜上齊了,酒喝了兩杯,四人先聊了些不著邊際的世界風云國家大事之類的,然后吳總開口向常昊請教,官司是贏了,戚博遠的命也保住了,但有什么辦法能保住遠方的聲譽!鑒定書沒下來,法院不會對外說長道短。一旦下來,審判結(jié)果出來,法院無論如何要向媒體出面解釋的。

    常昊問他,令消費者信賴的產(chǎn)品,是取決于它的質(zhì)量,還是它的外在包裝?吳總沉吟了一下,說兩者都重要,但最重要的是還是質(zhì)量。包裝再好,里面的東西粗制濫造,消費者最多上當一次,而廠家則失了口啤。

    常昊抬眉,那你還糾結(jié)什么?遠方當務(wù)之急是解決動車組運行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戚博遠是天使還是魔鬼,輿論炒一陣,慢慢就冷了。

    吳總嘆息,說得輕巧,但絕對是一次可怕的危機公關(guān)。

    遠方公關(guān)部養(yǎng)那么多人干嗎的,難道就是陪客戶喝喝酒、打打高爾夫?

    吳總呵呵干笑,說喝酒、喝酒。

    常昊沒有舉杯,在決定說出這個事實前,我有慎重考慮。一般人對精神病患者恐懼,是怕他們失控、攻擊自己,而對于他們作出的成就與貢獻,則是帶著感慨敬佩的心對待,覺得他們很不容易,畢竟他們是個病人。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我認為遠方會以有這樣一位總工而感到自豪!

    你的意思是?吳總眼前倏地一亮。

    助理笑嘻嘻地接話,打住,此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明白!明白!吳總站起來,我年紀是比常律師長,但是實在汗顏,法庭上,失禮了,沒有理解常律師的苦心,我賠罪。一大杯白酒,眼都沒眨,一口頭干了下去。

    “律師費付得不冤吧?”助理笑道。

    “不冤,一點都不冤。常律師,不僅法律知識豐富,還是解決各種問題的專家。我要向董事會建議,聘請常律師做遠方的法律顧問。”吳總拍拍胸脯,表示這事包在他身上。

    常昊夾了筷涼拌木耳,閑閑地問:“你們是怎么認識沈磊的?”沈磊和常昊是發(fā)小,非常鐵的哥們。當初,就是沈磊搭線,遠方才找上常昊來打這個官司。他也是看在沈磊面子上,才接這個案子。

    “不瞞常律師,在找你之前,我們已經(jīng)找過不少大律師,他們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估計都是看不到贏的希望,人家不肯淌這混水。有天,財務(wù)總監(jiān)說他有個同學在北京公安局,昨晚兩人聊天,聊到戚博遠案子,同學說可以找常昊試試,他就愛接有挑戰(zhàn)的案子。我們第二天就去了北京,找到律師事務(wù)師,他們說你去度假了,不接任何電話。我們四下打聽,聽說沈磊是你好友,就找中找,呵呵,終于和你接上頭了。常律師,一開始,你有贏的把握嗎?”

    常昊露出疑似笑容的夾生表情,“我打個電話!”拉開椅子,出去了。

    對面的包間喝得正歡,門沒關(guān)實,男女調(diào)笑的聲音一點不拉地飄了出來,常昊扭頭四下看看,走廊盡頭有個小小的露臺,那里看上去很安靜。

    撥號碼時,他有一點猶豫,但他還是果斷接下通話鍵,遲遲沒有人接聽。他又重撥了一次,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對方突然有了動靜。只不過,這一次是完全陌生的聲音。

    “你好,這里是第六街區(qū)酒吧,你朋友醉了,現(xiàn)在接不了電話。”

    常昊愕住,“她一個人嗎?”

    “好像是!”

    “她到底喝了多少?”

    “我剛接班,不是很清楚。”

    “麻煩你照應(yīng)一會,我這就來。”

    常昊都沒和吳總打聲招呼,匆匆攔了輛出租車就往第六街區(qū)酒吧去。

    從門廳就能望見舞池里人頭攢動的盛況,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郁而屬于夜場特有的氣息,混雜著酒精味、香水葉、煙草味......常昊臉立刻就黑了。一路跌跌撞撞,好像還踩了好幾個人的腳,終于擠到了吧臺邊。

    一眼就看見了趴在吧臺邊睡得昏天黑地的鐘藎。他有些無語,縱觀酒吧里的女人,哪個不穿得妖嬈性感,就她一身制服。

    該死的,她是來借酒澆愁的嗎?她是司法人員,竟然來這種夜店,現(xiàn)在的男人很愛玩制服誘惑,她簡直是自投羅網(wǎng)。

    目光凜冽地掃視一圈,鐘藎左右坐的都是兩個女人。有一個在向隔壁一位男人調(diào)情,兩人旁若無人地你來我往。酒保忙碌中擠出部分視線關(guān)注著她。

    似乎沒有什么可疑對象。

    謝過酒保,遞上百元大鈔的小費。酒保熱情地幫他扶起鐘藎,一直送到門外。

    酒保折身回來,對從洗手間出來的凌瀚笑道:“終于把她打發(fā)走了,不然真不知拿她怎么辦。咱這酒吧,還是頭一回見女檢察官呢,長得挺不錯。”

    凌瀚坐下,拿起喝空的酒杯,說道:“再給我來一杯。”

    長腿一旋,吧椅換了個方向,越過跳舞的人群,已經(jīng)看不到鐘藎的身影了。眼神漸漸黯下來,沒有什么可擔心的,那個大律師不是趁人之危的男人,他會好好安置鐘藎的。

    鐘書楷的叫嚷把全樓的人都驚醒了,他們以為是小偷,他不得不抱起鐘藎,飛快地逃離小區(qū)。

    沒有辦法像上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鐘藎送回家了,又不能把鐘藎帶到梧桐巷,花蓓和鐘藎在冷戰(zhàn)中,站在稀疏的燈光下,他看著懷中的鐘藎,無力到恨不能對天狂嘶。

    手機又響了。

    他接了,一抬眼看見對面霓虹燈下的第六街區(qū)酒吧。

    他把鐘藎抱了進去,這晚的生意特別好,酒保們忙得連頭都顧不上抬,狂歡的人沒空注意誰來了誰走了。

    鐘藎睡得很香。沾了酒之后,她先是話多,然后就是蒙頭大睡。和她戀愛不久,陪她回寧城,找了花蓓和學弟吃飯。花蓓戲謔道,你若想把藎一舉拿下,就給她喝酒,你會發(fā)現(xiàn)她特別特別的乖。

    他坐在她身邊,用目光代替他的雙臂,默默將她溫柔罩住。

    再過一會,他又會將她丟開。這對她來說很殘酷,于他,何嘗不是呢?

    ********

    咖啡色的落地窗簾,原木的地板,暗花的墻紙,一幅靜物的油畫,深棕色的硬木家具,大得不可思議的床......很有品位很有檔次的家飾,卻透著一股公式化的硬邦邦的氣息,像酒店的客房......

    客房?

    鐘藎托著沉得像山般的腦袋,呼吸都窒住了,殘留的最后記憶是她和牧濤在聊案子,然后她好像看到了凌瀚,老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房間里很安靜,側(cè)耳傾聽,衛(wèi)生間里亦沒有任何動靜。她壯著膽,掀開被子,腳踩在松軟的地毯上,發(fā)覺兩腿抖得站不起來。咬了咬牙,扶著床柱顫顫地起身,低頭看看,身上穿得挺齊整,她的制服搭在沙發(fā)上,公文包擱在一邊。

    咚咚咚,有人敲門,接著有人問:“可以進來嗎?”

    這聲音......聽著怎么像常昊!她不會是在夢游吧?

    “還沒醒?”等不到回應(yīng),門外的人自言自語。

    “醒......醒了!”鐘藎萬分緊張地死盯著房門。

    門徐徐打開,室內(nèi)的光線并不很明朗,但足已讓她看清來人是誰了。

    這是驚破心魂的一筆,前后完全不相關(guān)聯(lián)。

    常昊僵硬地點了下頭,“早!”其實也不算很早了,他走進去把窗簾拉開,陽光呼地一下就溢滿了室內(nèi)。

    鐘藎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她在劇烈的驚惶后,努力平靜,“常律師,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從第六街區(qū)把你帶過來的,你喝醉了。”常昊就站在窗邊,沒有向她靠近一步。

    鐘藎慢慢地坐下來,不行了,她的記憶完全紊亂,或者說有些地方中斷了,不是火鍋店嗎?

    “我想送你回家的,可是我不知道你住哪棟樓,只好把你帶到這里......這是我的房間,但是我昨晚住在助理那里......他可以作證......”所以別做出那番驚嚇的神情。

    “我不可能去第六街區(qū)的。”這家夜店前有個站臺,沒有車的時候,她上下班都會經(jīng)過那兒。那些場合她從不踏入,有酒量的緣故,也有種本能的排斥。

    “你還說你不可能輸呢!”常昊很擅于一語直戳中心,不給對方逆轉(zhuǎn)的余地,但他發(fā)現(xiàn)這話此刻聽著有點刻薄。“我的意思是......昨天你心情不好,想喝點酒解解悶......”閉嘴吧,越說越不對了。

    “我沒有心情不好,我只是沒有想到戚博遠是個病人。”

    “你在強詞奪理,不,是強顏歡笑。”

    鐘藎真想一頭撞死算了,有人輸了官司會樂翻天么?“常律師,你的優(yōu)秀我已銘記五內(nèi),不要時時提醒。”

    常昊默然,其實,他是想安慰她幾句的。也許,這個角色他不適合擔當。“你要不要洗個澡?”話題轉(zhuǎn)得有點別扭,真被自己打敗了。

    “不了,我要上班去。”鐘藎側(cè)身去拿制服。

    常昊抓抓頭,“馬上十一點,吃了午飯再走。”

    鐘藎慘叫一聲,從公文包里掏出手機,十點五十二分。

    “我敲過幾次門,你都在睡。”常昊急忙證明自己的無辜。

    鐘藎揮揮手,讓他噤聲。她給牧濤打了個電話。

    “我知道了,沒關(guān)系,今天你就休息吧!”

    鐘藎訕然笑了笑。牧濤沒有馬上掛電話,仿佛在等著她問什么。

    “那個......牧科,昨晚我們就在火鍋店前道別的嗎?”鐘藎硬著頭皮問。

    “是呀,你不記得了?”

    “不是......不是......記得的,謝謝牧科請我吃晚飯,我......下午就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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