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身后那人還是沒說話。 但是花白禾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右邊眼睛里落了什么東西,微痛,也有些澀,讓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后來,她發現自己的臉上也滴落了很多的東西。 那是…… 江雪的眼淚。 花白禾重新睜開眼睛,借著天邊的光,就這樣仰著看上方的人,看倒映過來的她,腦子里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我顛覆了整個世界,只為了擺正你的倒影。 她心中暗自嘲了嘲,這么文藝的語氣,可不像她自己的風格。 于是她立即道: “那我當你答應了,哎呀流螢大大真的寵粉,不如再給粉絲開個睡前朗讀的節目吧?” 江雪垂眸看著她,不知是不是眼中太模糊,讓花白禾看不清她的表情。 江雪問道:“你想聽什么?” 花白禾閉著眼睛,往自己椅子里靠去:“《牡丹亭》吧,這個節目我喜歡。” 江雪靜默了許久。 才開口應了一聲: “好。” 凡你所求,莫有不許。 凡你所想,莫有不應。 …… 半個月后。 北方影業和趙梅的那場官司如期打響。 在這個過程中,趙梅一家多次求上薛家門來。 然而—— 雖然趙荷的父親趙鑫心軟,最終還是讓女兒在薛繼鳴那邊提了一句,但是結果卻并不樂觀。 原因無他,薛繼鳴已經將這個劇本的影視版權賣給了北方影業,在影視方面的事情,他著實有心無力,哪怕趙梅哭著找上門來,他也是在一瞬間的錯愕之后,攤開手相當無奈地說明了真相。 之后,趙梅一家又試圖給薛苓送禮,卻根本連她人都見不到。 因為她的病,更重了。 咳嗽的時候,好像整個身軀都要跟著顫抖似的,整個人抖的像是秋風掃落葉,最后還是被得知病情的薛家人塞進了醫院。 病人需要靜養,他們拎著東西前去的時候,再一次被江雪攔下—— “薛家跟北方影業沒有任何關系,你們與其去打擾苓姐,不如找我。” “可惜的是,我沒有任何想跟你們私下和解的想法,之后法庭上見吧。” 江雪說完之后,徑直將病房門給關上了。 留下提著果籃的趙梅一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趙梅的母親拼命抬手捶打她,怒罵道:“都是你!全是你這個討債鬼的錯!我到底做了什么孽,要有你這么個女兒!要不是你得罪了薛家,人家現在怎么可能忙都不幫!” 常年混跡于底層,察言觀色很有一套的趙梅母親,自然知道剛才江雪那番話當中透露出的冷漠、不屑與鄙夷從何而來。 要不是她女兒得罪了那個薛苓…… 一切都還有希望。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想到這里,趙梅的母親更是一陣悲從心來,下手更狠了,直在醫院走廊上傾情上演家庭紛爭,即便這里不是普通病房的走廊,這動靜也著實不小。 最后,還是值班的護士聽見了動靜,嚇了一跳,趕緊讓保-安上來維持秩序,這才把這家人給請出去。 但走不走,對他們來說區別已經沒多大了。 如今,趙梅算是徹底的…… 走投無路。 之前她做過的事情令人多么不齒,如今她就要千百倍地為之付出代價! …… “走了?” 此時此刻,病房里傳出一聲輕弱的,略顯沙啞的聲音。 “走了——躺好,你操心這些家伙做什么,我今天聽值班護士說,你偷偷地把藥片埋在窗臺上那盆綠植里了?” 回應她的,是江雪略顯無奈的聲音。 但那雙腿不便的人,完全沒有半分的自覺,不僅不順從她按著自己肩膀的力道往床鋪上倒去,反而抬手揮開了她的爪子,語氣無辜地說道: “我沒有,誰瞎說話毀我清白,是哪個告狀的小姑娘?我明天要找她好好聊聊。” 江雪呼吸一窒,按在她肩頭的力道不減反增,順勢湊到床前去,仔細盯著花白禾的同時,開口問了一句: “怎么?苓姐有我在跟前,還惦記著跟其他的小姑娘聊天啊?” 花白禾:“……” 原本怎么都躺不老實的人,這會兒忽然跟咸魚一樣,倒回了床鋪里,裝作根本沒聽見她的那番問題。 江雪看她裝死,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心中有些堵,但轉念想到薛繼鳴和趙荷的婚禮進度,又驀地意識到—— 床上這人,留在這世上的時間,大約是不多了。 于是又怎么都不舍得跟她生氣了。 最終,這個在私下里脾氣乖張不已的江家小姐,竟然也只是輕嘆了一聲: “你就是仗著我現在不能拿你怎么樣。” 畢竟,就花白禾現在的身子骨,別說是拉著她去玩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了,有時候江雪都懷疑自己攙扶她的力氣大一點,她說不定都會被自己給拉扯的骨折。 好像碰一碰,就能隨時化作風散了一樣。 江雪又驚又怕,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方面,她巴不得薛繼鳴的婚禮就此停下,這樣對方就能留下來多陪她一段時間,另一方面,她又恨不能薛繼鳴立地成婚,這樣薛苓受的苦和罪,才會少一點…… 偉大又自私的念頭,日日在她的腦海里天人交戰。 只有當事人好像半點不著急的樣子,甚至還云淡風輕地回她:“早晚有這一天的,我總要習慣,你也要習慣……”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怔住了。 花白禾想到的是回到自己現實世界里的那天。 到時她得了一個億,卻依然是那個得了癌癥的身體……一定還是需要慢慢習慣,跟病-魔為伴的感覺。 不知道那時候,她會不會也像今天這樣,感受著生命力一點點衰敗、流逝。 所以這一句話,倒是確實符合她的心境。 只有江雪聽了,心中像是被她撕裂開一個口子,那傷口伴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慢慢加深,轉瞬間就好像從中被分成了兩半,將她整個人從中間撕扯開一樣。 習慣? 她坐在病床邊,垂著眼瞼,低下聲音,如同陳述一個既定事實,語氣平靜地回道:“我永遠不會習慣。” 要多么鐵石心腸的人,才能一次又一次地看著心上人在自己的面前離開? 然而聽了她的回答,花白禾卻莫名笑了。 她看著江雪的眉眼,模糊間隱約看見了她眉間覆蓋的霜雪似的。 而后,她自言自語地,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誰不是呢?” 但,總會習慣的。 算上她原本的世界,她已經親眼見過兩回,自己喜歡的、深愛的人,在眼前失去生息的模樣。 那人是一次,溫從淑是一次。 哪怕現在江雪站在她的跟前,隱晦地提過一句,自己在上個世界并未隨著整個世界消亡。 可是有些痕跡,總還是在她心底留下了。 花白禾一時間忽然又有些慶幸。 哪怕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不能再見到這人,但起碼在這穿越的無數個任務當中,始終有一個人,陪在她的身邊。 萬千世界,唯有這一個人,對她而言才是真實。 既然求不得永恒,只求朝夕,似乎也不錯。 她坐在雪白的病床床頭,伸了個懶腰,對江雪伸出手去:“上次答應過我的東西呢?” 花白禾語氣輕松。 江雪卻被她這句話所提醒,霎時間感覺方才話題的沉重被她這神來一筆給打岔,整個人的情緒不上不下,有無奈,也有丁點的氣憤。 最終只能妥協于心疼。 她面無表情地從旁邊的包里,摸出市面上最新出版的那本《薛苓的幸福生活2》,往花白禾的手心里拍去。 “你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重病纏身,都快成了癆鬼,還特么惦記著看小黃文啊? 花白禾聽了她的話,‘唔’了一聲,挑了下眉頭,視線卻沒有從書上挪開,只保持著看封面的架勢,回了一句:“看來你很懂我啊?” 江雪:“……” 她是真的不想懂。 花白禾興致勃勃,翻開了書,發現里面還送當代春-宮海報,高興壞了,并不吝于給作者本人送出自己最高的贊賞——即興吟詩: “良心作者流螢!出書附贈海報!免費教導常識!成全萬千懵懂!” 流螢,或者說是江雪,額頭跳了跳,當即抬手去捂花白禾的唇: “閉、嘴!” 她惱羞成怒到了極致,每次都只剩下這兩個字能說。 花白禾卻不如她所愿,只是‘唔唔唔’幾聲,等她松手之后,將手頭的書朝她遞過去,“大大,簽個名唄,就在這個海報上,我看看啊……簽在女主角的這里吧?” 她手指指的地方,赫然是海報上那個妖嬈女主薛苓脖頸下的那片雪白。 江雪還在怔愣中,已經被她強塞了一支筆到手中。 她看了看自己手頭的筆,再看了看花白禾展開那張海報上的兩人不堪入目的姿勢,感覺自己突然有些頭疼。 最終,她唇角一勾: “原來是我之前想岔了——” 江雪說道:“比起普通的紋身,看來你更喜歡我在你身上直接簽名,是吧?” 話音剛落,她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手中的簽字筆筆尖閃過一分寒光。 試圖作弄人不成,反遭鎮-壓的花白禾:“……” 她懵了三秒,在那道陰影覆蓋上來之前,及時對江雪開口道:“不不不,其實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但我是認真的。” “哇不要!救命有人欺負病號啦!” …… 又過了一段時間。 薛繼鳴的婚禮熱熱鬧鬧地舉行了,然而有個答應他出席婚禮的人,情況穩定、從醫院回到家中之后,卻終究沒能去參加那場熱鬧。 因為在婚禮開始的前夜,她又忽然半夜發起了高燒,連夜將薛家的家庭醫生給驚動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