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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羽雙掌輕擊石桌,眉宇之間有銳氣一閃,他頷首道:“人生百年,許多事總要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膽魄,方不負(fù)豪氣干云的少年意氣!”
他仿佛也被眼前年輕人那無比自信堅定的神態(tài)所感,神色目光中竟也浮現(xiàn)出少見的豪勇激烈之氣。
公子羽提起酒壺,給兩只酒杯都斟滿了酒,隨后舉杯說道:“你我雖相處多年,但卻從未在一起喝過酒。這一杯,就算是我敬你志向不改的少年豪氣罷。”
龐沖內(nèi)心激動,也舉杯道:“龐沖當(dāng)年許下的心愿,至今未曾動搖。但我能有今日,全仗公子爺一手栽培,所以這杯酒,也當(dāng)是龐沖感謝公子爺這些年的知遇教導(dǎo)之恩!”
公子羽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兩人舉杯輕碰,俱都一飲而盡。
公子羽放下酒杯,說道:“今日之后,你便是七十二地煞之首,將來你到底要如何運用這股力量助你成事,我已經(jīng)不能再給你太多的建議,畢竟世事無常,以后的事,便只能依靠你自己了。但我還是要再提醒你,七十二地煞之人皆出自各行各業(yè),有的是武林高手,有的是江湖殺手,有的是奇人異士,也有的甚至還有官府中人,也許有一天你遇到一些販夫走卒,他們也許就是地煞中的一員。所以要統(tǒng)領(lǐng)這股力量,若非具有超群的能力和魄力,是絕對難以讓他們信服的,所以這一點,你最好要做好被他們質(zhì)疑的準(zhǔn)備。”
公子羽望向龐沖手中的玄玉令,接道:“地煞中人的身份都是秘密,他們彼此大多數(shù)都未曾與其他人相識,相互之間的聯(lián)絡(luò)和對身份的確認(rèn)都是以令牌為主,稱呼也多以地煞七十二星的別稱,所以像你手中的玄玉令,一共便有七十二面。”
龐沖不由得攤開手掌,再次端詳著那塊令牌,微微皺眉。
公子羽察覺到了龐沖的疑惑,淡淡道:“這七十二面令牌都各自有不同的確認(rèn)方法,對應(yīng)著持有者的身份,你這面也一樣。”
龐沖盯著令牌,狐疑道:“這令牌看上去并無其他特別之處,可其他人又如何能一看到此令便能確認(rèn)我的身份呢?”
公子羽道:“你試著運用真氣注入令牌看看。”
龐沖心中雖依舊疑惑,卻還是依言緊握玄玉令,隨即暗自催動真氣加諸于令牌之上。
內(nèi)家真氣一經(jīng)與令牌相接,原本色澤微暗的令牌表面立刻隱隱泛起一層淡淡的暗紅之色,變得通體晶瑩剔透仿佛琉璃。而后令牌內(nèi)中更漸漸浮現(xiàn)出兩個宛如由白玉之液形成的古篆字體。龐沖目光一亮,露出驚詫意外之色,他盯著那兩個字,脫口念道:“地魁!”
玄玉令上浮現(xiàn)之字,正是“地魁”二字。
“果然是一件別具神奇的東西。”龐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手中的令牌,神色間滿是驚奇詫異。但他生來聰慧,只需略作思索便已經(jīng)猜到這塊令牌的奇特之處,不由說道:“想來這塊令牌之中定是摻夾了某種特殊的材質(zhì),方能在與真氣接觸時才會顯出隱藏其中的字樣,如此奇思妙想,定然是出自公子爺了。”
公子羽神色平靜,仿佛這并不是一件值得稱贊的事。他淡淡道:“我只是提出了構(gòu)想而已,真正將這令牌做出來的卻另有其人。”
龐沖撫摸著玄玉令,越是仔細(xì)觀察越發(fā)現(xiàn)這令牌仿佛渾然一體,以他眼力也一時無法看出是以人工所制而成。他好奇道:“若非有巧奪天工的手藝,如此精巧奇異之物尋常之人是絕對做不出來的,這人是誰?”
“此人在機關(guān)建造以及雕刻之術(shù)上的造詣堪稱天下一絕,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面令牌,皆出自他一人之手。”公子羽說道:“他便是天罡三十六中的天巧。”
龐沖一愣,隨即恍然,不由由衷嘆道:“既有如此巧奪天工之藝,天巧之名的確與他相得益彰,令人佩服。”心中對天罡地煞越發(fā)好奇起來。
公子羽道:“我已經(jīng)說過,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人皆來自天下間的各行各業(yè),他們都各有奇能手段,如今他們散布于江湖各處,若有朝一日他們能齊聚一堂,那便是能令整個江湖都不敢輕視的力量。”
龐沖聞言,心頭一震神色微變。他驚訝的是除了地煞七十二之外,公子羽手中還有天罡三十六。
那三十六個人,他們都是些什么樣的人?而公子羽卻并沒有將天罡地煞一起交給龐沖,由此可見,那三十六個人是比地煞更為強大的存在,他們或許才是公子羽手中最重要的底牌。而據(jù)他方才所言,這一百零八人之中甚至還有官府中人!由此可見,公子羽如今在江湖上的人脈網(wǎng)是何等的錯綜復(fù)雜。
龐沖握著地魁令,試探著問道:“公子爺既然是天罡地煞的組織者,那天罡組的天魁之位,想來便是公子爺了吧?”
公子羽搖頭淡淡道:“我雖是天罡地煞的組織者,但作為那三十六人之首的天魁卻并非是我。其實我并不在那一百零八人之中。”
龐沖大感意外,作為一個神秘組織的創(chuàng)立者,自己卻不是其中之一,這顯然不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公子羽看穿了他的疑惑,道:“我這個中間人替別人解決麻煩已經(jīng)夠傷腦筋了,又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參與其他的事?能讓別人去操心的事,我又何苦自尋煩惱呢?”
龐沖不禁啞然,公子羽的話倒很符合他一向的行事風(fēng)格,始終能讓自己成為一個局外人,并且能站在最安全合適的位置掌控著局面。但三十六天罡中,如果公子羽并非天魁,那這個位置的人又會是誰呢?
龐沖又不由得若有所思起來。
公子羽審視著默然不語的年輕人,手指輕叩石桌,說道:“魁者,首也,從今以后,你龐沖便是七十二地煞的地魁,地煞剩余七十一人,皆會以地魁為首。”他忽然輕嘆道:“你年紀(jì)輕輕便要扛著如此重要的身份,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哪。”
龐沖被這句話拉回現(xiàn)實,他緩緩散去真氣,玄玉令隨即恢復(fù)如常,令牌之上的字體也隨之消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明白公子爺?shù)囊馑迹厣分穗m都會尊地魁為首,但卻不一定會遵從我的命令。”
“你是你,地魁是地魁。兩者之間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公子羽淡淡道:“地魁是一種身份,你若不能展現(xiàn)出讓他們信服的本事,那你就只能是龐沖,而不會成為讓他們信服的地魁。就算地魁的身份是我給你的,他們也不一定全都會尊敬你信服你。”
龐沖沉吟不語,良久后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猓溃骸拔颐靼琢恕!?
公子羽看著年輕人,忽然輕聲一嘆,說道:“我雖耗費多年組織起了天罡地煞這股力量,但江湖險惡,人心難測,誰也不能保證那一百多人永遠(yuǎn)都會遵從契約不會背叛他們的選擇,所以統(tǒng)御之道,猶如利刃行足,需得時常謹(jǐn)慎小心,更需要有十足的手段,方不至于被利刃傷足。但這是一門沒有盡頭的學(xué)問,不但需要時間去累積,更需要自身的智慧。”
龐沖微微垂首,似乎若有所思。
公子羽頓了頓,沉吟道:“你如今首要之事是需要在短時間內(nèi)累積起足夠高的聲望,這樣才能在江湖立足。除此之外,你還得需要了解如今中原江湖的局勢,所謂先謀而后動,才能未雨綢繆,讓自己時刻處于主動有利的位置。”
龐沖神色一正,恭謹(jǐn)拱手道:“龐沖請公子爺指點。”
公子羽沉吟片刻,最后輕輕一嘆,道:“也罷,今日我便多說幾句,權(quán)當(dāng)是給你一點最后的建議。”他忽然問道:“你可曾聽說過西境魔教?”
龐沖思緒疾轉(zhuǎn),但他想了許久,卻發(fā)現(xiàn)印象中自己以前從未聽到過有關(guān)魔教之事,他皺了皺眉,隨即搖了搖頭。
公子羽微微頷首,又問道:“那你對如今中原武林之中的各大門派勢力又有多少了解?”
“對中原武林各大門派,我在獨自游歷江湖時也略有所知。”龐沖說道:“要說現(xiàn)在江湖武林之中勢力最強者莫過于長安的春秋閣,因為現(xiàn)在江湖上至少有一半的幫派都已經(jīng)并入春秋閣,所以論及勢力春秋閣是當(dāng)之無愧的江湖第一大幫。都但要論及聲望之盛,卻當(dāng)屬青城山崇真劍派,只要青城山的那位老道士還在,崇真劍派在正道中的實力都無人膽敢輕視。除此之外,佛門天輪寺淵源甚長,在江湖上也有不容小覷的力量。另外還有巫峽劍宗,聽說曾經(jīng)也曾輝煌一時,只是如今他們已經(jīng)不涉江湖多年。至于其他門派幫會,在春秋閣威名之下,幾乎已無人能與之相提并論。”
龐沖娓娓道來,忽然眉頭一挑,似想起一事,隨即補充道:“還有一個幫會不得不提,那就是與春秋閣同處長安之地的七尺門,不說七尺門的實力如何,只論他們能與江湖第一大幫會同處共享一地,就足以說明七尺門如今在江湖上還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特別是七尺門如今的門主云戩,其人仗義豪俠,武功高強,尤擅槍法,手中一桿長槍映山紅名動武林,號稱‘白衣快雪,映山一紅’,實乃如今中原武林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公子羽靜等他說完,說道:“你所說的大致不差,但你可曾注意到其中的問題?”
“問題?”龐沖似感意外,略顯茫然的搖了搖頭,“什么問題?”
公子羽沉吟道:“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這偌大的一個中原江湖,能說得出來的門派勢力實在太少了嗎?”
此言一出,龐沖頓時恍然,他沉吟片刻,隨即點頭道:“公子爺說得不錯,這么大一個中原江湖,卻僅僅只有春秋閣、青城山還有天輪寺和劍宗,再加上一個七尺門這幾個屈指可數(shù)的門派,的確有些太少了。”
“但在二十年前,卻并非如今這等局面。”公子羽緩緩道:“二十年前,中原江湖和武林也曾輝煌無比。正道之中,儒釋道三教如同三座頂峰同矗江湖,令無數(shù)人崇拜仰望,另有劍宗八大劍修冠絕天下,其聲名之盛幾乎有與三教并駕齊驅(qū)之勢;而三教之下,江湖上其余勢力也猶如群芳爭艷,不說關(guān)外,就以中州之地,就有譬如春秋閣、七尺門、浮沉宮、洗劍堂、大風(fēng)幫、移星社、十三盟、英雄樓、非常道等九大門派爭雄武林,他們俱是當(dāng)年名震一方的豪強勢力。除此之外,江湖上那些散人之中,也有無數(shù)高手異士,當(dāng)真是一個英杰輩出群星閃耀的年代。”
公子羽說到此處,神色忽然一黯,微微搖頭嘆道:“只可惜在二十年后,那一個令無數(shù)人心潮澎湃的輝煌年代卻如曇花一現(xiàn),中原江湖再也不復(fù)當(dāng)初的鼎盛,繼而衰落至今。所謂世事無常,果真如風(fēng)云變幻,令人難以捉摸。”
龐沖雖與公子羽相處多年,他也曾獨自游歷江湖,但對中原江湖和武林久遠(yuǎn)前的陳年軼事卻并無太多了解,聞言不由大感詫異,皺眉問道:“既然中原江湖當(dāng)年曾那般鼎盛輝煌,那為何又會在短短二十年內(nèi)衰落至如今這等模樣?”
公子羽提起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緩緩飲了一口,目光深邃,說道:“因為二十年前,魔教西來。”
“魔教?”龐沖再次皺起眉頭,疑惑茫然問道:“他們到底有何來歷?為何我之前從未聽說過?”
公子羽沉吟片刻,而后緩緩說道:“魔教源自西境,教名本為圣傳。二十年前,不知因何緣由,圣傳教突然大舉入侵,中原三教聯(lián)合劍宗還有九大門派以及其他武林中人,與之發(fā)生了一場驚世血戰(zhàn)。最后圣傳教幾乎全軍覆沒,他們的教主更死在了中原,只有一小部分教眾逃回了西境。但雖是如此,中原武林也元氣大傷,三教之中,除了道門崇真劍派實力保存比較完整之外,儒門幾乎已被滅門,至今少見門人現(xiàn)身江湖;佛門以天輪寺為首,一院四堂五大長老連同住持方丈在內(nèi)死了四個,其中還包括佛門旁支的近千僧眾;三教之外,劍宗宗主戰(zhàn)死,八大劍修死了六個,其門下弟子更死傷無算,損失之重幾乎將劍宗百年基業(yè)連根拔起。而九大幫會門派損失也同樣慘重,除了春秋閣外,其余勢力從此一蹶不振,有幾個門派幾乎已經(jīng)銷聲匿跡。至于那些江湖散人高手,更不知死了多少。”
龐沖聽得悚然動容,腦海里同時浮現(xiàn)出一幅無比慘烈的血腥畫面。
公子羽一聲輕嘆,又道:“那一戰(zhàn)之后,魔教敗退,從此銷聲匿跡,二十年不曾再涉足中原。但中原也因此一戰(zhàn)全面衰落,至今也無復(fù)興之象,中原與魔教之爭,可謂兩敗俱傷。而因中原武林對魔教忌憚太深,當(dāng)年僅存下來和知曉那場血戰(zhàn)的人從此對魔教都絕口不提,所以年輕一輩的武林中人都對魔教所知甚少了。”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我游歷江湖,都不曾聽人說過有關(guān)魔教之事。”龐沖吐出一口氣,緩緩道:“但那圣傳僅憑一教之力便能與整個實力正值鼎盛之期的中原武林一較高低,并能將中原武林重創(chuàng)至此,由此可見,魔教當(dāng)初的實力當(dāng)真強得可怕,難怪后來之人都對他們?nèi)}其口了。”他隨即想到了公子羽之所以會突然對他說起魔教之事的真實目的,便不由得將眉頭皺得更緊了。
公子羽道:“二十年之間,中原江湖和武林陷入低迷黑暗。三教中,儒門衰落,天輪寺也不再過問江湖,只有道門崇真劍派尚有一股生氣。而三教之下,劍宗也在休養(yǎng)生息,當(dāng)初的九大幫派也僅僅只有春秋閣與七尺門尚有聲勢,而春秋閣更在花自飄成為新一任閣主之后,趁機收攏了江湖中半數(shù)的大小幫派組織,其中最多的便是黑道綠林勢力,讓春秋閣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大幫。而原本就沒有秩序的江湖在二十年中越發(fā)混亂,有一些勢力也趁機而起,其中就包括了紅樓。”
龐沖接著話頭,說道:“春秋閣雖被人稱為黑道第一幫派,但他們尚有自己的規(guī)矩,若要論其可怕,卻遠(yuǎn)遠(yuǎn)不及紅樓這些年在江湖上造成的恐怖影響。”
“紅樓黑榜,閻王難管。”公子羽輕輕冷笑一聲,道:“所以如今江湖最大的黑暗,便是紅樓了。”
龐沖沉默了下來。
“我之所以要你掌握如今中原江湖的局勢,是因為那會對你以后的所作所為大有幫助。”公子羽審視著他,道:“除了當(dāng)下的紅樓,如今中原武林早已暗潮洶涌,據(jù)我所知,沉寂多年的魔教已經(jīng)死灰復(fù)燃,中原之地也早有魔教的暗線隱伏,或許過不了多久,一場魔教與中原的大戰(zhàn)便會再次降臨中原。”龐沖聞言,不由得赫然抬頭,神色似為震驚。
“圣傳教敗于中原,中原武林中人更殺死了他們的教主,這等恥辱大仇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們卷土重來只是時間問題。”公子羽緩聲說道:“而如今的武林雖死氣沉沉衰敗難興,但卻同樣隱藏著一個大好機會。”
龐沖聞言似有所感,目光閃了一閃,他試探著詢問道:“公子爺?shù)囊馑际牵缃竦慕闶俏胰胧赖拇蠛脵C會?”
“然也。”
公子羽頷首道:“這座江湖已經(jīng)沉寂得太久,正需要新生力量的注入,倘若這股新生力量能夠在魔教再次入侵之時成為抵抗者之一,甚至成為中原江湖的中堅力量,那率領(lǐng)這股力量的人將會得到的聲望和地位之高,便不言而喻了。”
公子羽說完后,便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龐沖。
龐沖聽完,臉上微微動容,但他卻并無先前決定要針對紅樓時的果斷激勇,而是神色逐漸沉凝。
過了良久,龐沖才緩緩說道:“公子爺?shù)奶嶙h雖好,但以我目前的實力,想要扛起對抗魔教的大旗,只怕還力有未逮。我今日雖是第一次聽到魔教的存在,但僅僅從公子爺?shù)臄⑹鲋袇s能判定,紅樓雖勢力強大,可與魔教相比實力卻不可同日而語。二十年前魔教雖銷聲匿跡,但倘若他們真準(zhǔn)備卷土重來,那就說明他們已經(jīng)累積起了足夠強大的力量,甚至遠(yuǎn)比當(dāng)年更為可怕。如此強大的敵人,如果沒有十足的準(zhǔn)備和把握,誰也不敢妄下決定與之相抗。”
龐沖話雖如此,可他的神態(tài)間卻并無絲毫失落遺憾之色,公子羽瞧在眼里,不由暗自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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