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作為東宮新近提拔的太仆寺主簿,萬俟世不禁大松一口氣。 與太子爺奏對,就像一次次考校,想要過關破不容易。 倘若自個兒收了陽武侯府的財物賄賂,今日必定就是半只腳踏進鬼門關。 “天威難測,真是至理名言。 殿下還未登基,氣勢一日比一日深重,每一字都像景朝的山水凝聚,分量重到沒邊!” 萬俟世走出暖閣,將宮門拋在身后,方才敢抬手,抹了抹額頭滲出的汗水。 “可笑朝堂上還有些人看不明白,只以為殿下是因為皇后娘娘歸天,心情陰晴多變。 反而兩座國公府看得明白,太子監國二十年,也蟄伏二十年。 年年科舉拔擢人才,詹事府養了多少青年俊彥。 還做一個蘿卜一個坑的春秋大夢! 殿下殺多少人、貶多少官,都不愁無人填補!” 萬俟世出身稷下學宮,并不崇尚清談與辯數,可作為儒門弟子,王霸義利之道,總歸熟悉得很。 賞以勸善,刑以懲惡,圣人所以御天下之大權者! 很明顯,太子爺深諳此道。 這與上陰學宮所推崇的“醇儒”,恰恰相背。 “難怪上陰學宮親近懷王,太子重事功,王霸并用,義利雙修,此乃稷下之學說! 非同道中人也。” 萬俟世心中思忖,他在詹事府閑著無事,曾翻過近十年的科舉取士,講武堂招生的大摞卷宗。 由此發現一樁至今還未被朝臣注意到的“小事”。 盡管每年的前三甲,多為將種勛貴所得,可大量的鄉試、會試的人才,都被東宮分到一些清水衙門、或者府州下縣打磨。 萬俟世敢拍著胸口保證,哪怕太子爺把六部以下的百官朝臣,其中半數拖出去砍了。 只需半月,就能逐個填補完全,且不耽誤朝廷運轉。 這才是太子爺一反常態,手腕強硬的原因所在! …… …… 夜色漸深,暮色四合,皇城早早點亮燭火,高掛燈籠。 只不過還是服喪時期,皆為素白。 如若置身內廷,乍看過去,更顯幽深。 “陳規,今夜就不去太子妃那里了。” 等白含章將兵部將領的升遷貶謫諸事安排妥當,便就放下朱筆。 他一連數晚都會去太子妃的寢宮歇息,或者用晚膳。 “殿下又要熬夜批閱奏章么?奴才這就命人去取五百年份的安神香?” 陳規彎腰問道。 “不必,本宮去棋堂靜一靜。 若無要事,別來打擾。” 白含章搖頭道。 陳規心頭微動,只有服侍多年的老人才知道,太子爺有與自己對弈的愛好。 可誰也不清楚,其人棋力究竟如何。 歷朝歷代喜歡風雅的君王,都會從翰林院擇選幾個名滿天下的棋待詔,作為近臣,等候傳召。 但監國二十年之久,白含章從未召過棋手入宮,更是從未與除自身以外的任何人對弈一局。 那間專門辟出的棋堂,連洛皇后、太子妃都未進過。 陳規曉得太子爺的習慣,每逢煩心事多,便要去棋堂獨坐一晚。 陳規推開暖閣的大門,嗚嗚夜風倒灌屋內。 他從小太監手里取來燈籠,走在前面為白含章引路。 “你自去歇息吧,深宮禁地,無人擅闖,就算真有刺客,你拼上一條命,也擋不住。” 聽到太子爺這般講,陳規笑呵呵道: “奴才武功低微,可就算死,也能濺那逆賊一身血,多少有些用處。” 白含章輕笑道: “這樣的耿耿忠心,本宮該如何賞你?調去你司禮監掌印?” 陳規儼然嚇了一大跳,險些沒雙腿發軟跪下: “奴才只想常伴殿下左右,服侍起居,絕無邀功的心思。” 司禮監掌印,固然算得上大權在握,以后行走內廷,到處受人巴結。 可放著未來的儲君這口灶不燒,惦念那些蠅頭小利,無疑是被豬油蒙了心。 “玩笑話罷了,你做事盡心,本宮如何愿意換走。 只不過,你年紀也不大,急著做干爹作甚? 本宮曉得宮內宦官,有收螟蛉義子的風氣。 可下面人管教不好,惹了事,往往就容易牽連到上頭。” 白含章回頭說道,也不等陳規作答,就推開棋堂大門,沒入無盡的幽暗。 踏,踏,踏。 棋堂內里空曠,好似被茫茫墨色填滿一樣。 行走其中,隱有回聲。 白含章面容沉靜,點起一盞銅燈,浸著燈油的芯子放出光芒。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