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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Flower?圓圈-《星星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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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少次長大后,我都曾回頭苛責十六歲的自己,不夠美麗,不夠勇敢,不夠優秀。但現在我終于知道,即使是那樣的我,也曾被我心愛的少年留意過。

    [楔子?我若不愛,絕不會嫁]

    封信是被手機的鈴聲吵醒的,動了動胳膊,感覺有些發麻,才發現自己看著書伏在桌上睡著了。

    一邊拿起手機,一邊掃了一眼墻上的鐘,發現已是晚上十一點多。

    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不屈不撓的響著。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聲音帶著一點病后的微微暗啞。

    “喂。”

    “爸爸!圈圈好害怕,嗚嗚……”電話里傳來孩子稚嫩的哭聲,如一盆冷水從頭淋下,他頓時清醒,同時心里一顫。

    姚姚又換了家里的電話。

    “圈圈,你怎么了?”這個時間了,孩子早該入睡,為什么會給他打來電話。

    “媽媽……媽媽生氣跑出去了,我一個人在家害怕……嗚嗚……”圈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說話早,雖然才五歲,但表達能力卻已經非常出色。

    “唐婆婆呢?”唐婆婆是近一年來帶圈圈的保姆。

    “唐婆婆這個星期回家了。”

    “那你等一下,我給你媽媽打電話,給你外公打電話。”

    “不要不要,我要爸爸來,房子里有鬼,我要出去找爸爸……”孩子嚷嚷著,聽聲音已經開始摸索著往外走,連帶著撞倒了什么東西,哭聲又大起來。

    他到底還是慌了,大聲叫她。

    “好好,我就來,你在沙發上坐著,不要動,哪里也不要去。”

    發動車子的一瞬,他撥打了姚姚的電話,已關機。

    那個小小的孩子,自生下來那天起,就注定命運多舛。

    堅持要生下她的媽媽姚姚,將她帶到人間后,只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就開始對她各種挑剔和躁怒。

    而她的外公更是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她名義上的太爺爺在得知真相后也對她心生疏離和怨怒。

    她的降生,似乎只證明了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錯誤。

    名字倒是美滿,叫圈圈。

    開始的兩年,叫封圈圈。

    后來他離開,就叫姚圈圈。

    可是不管是哪個圈圈,似乎都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圓。

    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也是從圈圈開始。

    簽下那紙荒唐合約前,他已和姚姚約定好,為了避免孩子對他產生感情,影響分離,他婚后雖與她們同住,但獨居一室,并不參與她們的生活,偶在孩子面前出現,也只介紹說是“叔叔”,想來兩歲的孩子,長大后也不會對這段有所記憶。

    他輸在不懂女人的心會變,那時的他,甚至來不及談一場戀愛。

    在學校的時候,沒有那些精力與愛慕他的女生們周旋,而在封尋死后,很長很長的時間里,他幾乎陷入自虐般的自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活著,如果一定要死一個,他希望那是他而不是封尋。

    直到姚姚找到他,他突然驚覺他的父親仍然好好的活著,竟然未為封尋領罪。

    于是他醒了,于是他沖動,于是他交易。

    一切想得太過簡單天真。

    姚姚懷孕后各種妊娠反應強烈,早期強烈嘔吐,不胖反瘦,中期莫名暈倒,快生產前更是嚴重的抑郁反應,整夜無法入睡,有時尖叫哭泣到天亮。

    醫者父母心,何況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怎能坐視,于是從一開始的被保姆請過去診脈開方指點湯水,到后來照顧她變成一種責任和習慣。

    她終于平安生產。

    她對他日漸依賴。

    那時他已經心生警惕,孩子從醫院回家,他就立刻搬離了姚姚的住處,住進了醫館。

    但沒過多久,姚姚就開始經常抱著圈圈出現在醫館,有時是孩子病了,有時是她病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漂亮高貴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她懷里那個小小的柔軟的新生命是他的孩子,他不得不在眾目之下接過她,任她歡喜的伸出小手摸他的臉,觸過的地方像有電一樣,他不知所措。

    圈圈九個月大時,含含糊糊的指著他叫出人生第一個詞語:爸爸。

    他大驚,私下里追問姚姚為何這般教她,卻只得她一臉輕笑。

    圈圈兩歲時,他依合約提出解除婚姻關系。

    他感覺出她不情愿,但他那時已經感覺到,自己一生一次的任性或許已經釀成大錯,他不得不激她,賭她依然驕傲。

    那一場婚姻里,他聲名狼藉,成為眾人眼里因為出軌而被妻子掃地出門的渣男。

    但當姚姚一筆一筆在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力度之大幾乎劃破了紙張時,他卻仍然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

    他不敢看她的表情,亦不敢再多聽一句那個已經會走路會唱歌會說話的孩子,在身后哭喊著“爸爸不要走”的聲音,幾乎是以狼狽的姿態奪路而逃。

    未曾想,這還遠遠不是結束。

    不多時就到了姚姚居住的小區,他停好車上樓,到了熟悉的門口,剛猶豫了一下,但卻發現大門竟然半掩。

    任他再冷靜,此刻也禁不住魂飛魄散,拉開房門沖進去,大聲喊著圈圈的名字,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他一腳踢開虛掩的主臥門,突然愣住。

    柔和的光暈下,穿著睡衣的姚姚醉眼朦朧的看著他,桌上的紅酒和生日蛋糕都已半殘。

    天真可愛的童音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突然響在身后,稚嫩的小手更是用力把他往屋里推,同時焦急的喊著:“唐婆婆把門關起來!把爸爸關起來!”

    果然是關了起來,他回身,知道那小小的人兒還在門外催著保姆把門鎖住,此刻當然可以一拉門把手憤然離去,但他伸出手,終究沒忍心。

    一瞬間就了解了全部。

    和以前的許多次一樣,她利用那孩子對“爸爸”這個身份的本能依戀,給他設下圈套。

    聽到圈圈在外面安心的快樂的叫:“爸爸今天不許走!爸爸今天要陪媽媽過生日!”

    他的心刺痛,只能沉默。

    圈圈有什么錯,她只是一個五歲的想要爸爸的孩子,以為自己在拯救世界也拯救自己。

    他一直不出聲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著和白天不一樣的姚姚,她此刻看上去美麗而軟弱,面上猶有未干的淚痕,目光里對他是滿滿的歉意與哀求。

    但他只要想到她這樣利用圈圈,把原本可以避免的傷害一再擴大,試圖把每個人逼到她設定的結局,他就不能原諒她。

    他們一起犯了一個大錯。

    他想結束,而她卻想拉著他一錯再錯。

    門外孩子的聲音已經消失,應該是心滿意足的拉著保姆去睡覺了。

    小小的童心里,一定覺得爸爸媽媽被她關在一起,明天起來就和好了,爸爸再也不會離開她們,她們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是我的生日。”在封信的目光逼視下,姚姚終于略為沮喪的垂下頭,酒精的作用使她的盔甲松動,她原本就生得美艷,酒紅色的絲質睡衣微敞,胸前的曲線起伏,肌膚如雪般刺目,此刻更顯誘人。

    “是圈圈自己出的主意。”她知道他怒什么,試圖分辯。

    “看來以后姚家能出影后。”他挖苦她。

    他本不是這樣刻薄的人,但幾年相處,他深知她是什么樣的人。

    “封信,你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忘記過去一起生活不好嗎?我真的那么糟嗎?”她平日里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即使在圈圈的親爸爸聽說她懷孕后堅決表示不要這個孩子的時候,她也一滴淚都沒流,干凈的松手。

    但是,她強硬了太久,偶爾在深夜里對自己有一次后悔,應該也是允許的吧。

    “我們只是一場生意的合伙人,生意做完了,關系就結束了。”他聽著門外確無響動,伸手準備開門。

    “不要走!”姚姚有些踉蹌的撲過來,從身后抱住他。

    女人柔軟溫暖的身體緊貼在男人的背后,封信全身僵硬猛的閉了一下眼睛。

    “封信,我愛上你。”她也閉著眼睛,放任自己的喃喃醉語。

    “姚小姐,你到底想怎樣。”他問她,語氣里只有憤怒和冷意。

    “是真的,封信,是真的。”她知道他不信,帶上哭腔:“我愛你,不要走。”

    他終于怒極,突然猛的一掙,回身將她抱起,幾步扔到那張巨大的床上,干凈俐落的拉起被子將她蓋住,雙手一壓,她立時被鎖在被中動彈不得。

    “現在我要走了,如果你想大喊大叫驚動你的女兒,我不會再管。”他冷冷的說。

    “封信!”看他真的頭也不回,姚姚突然翻身坐起,語聲里哭音頓收,瞬間帶上一向的霸道狠厲。

    她的轉變之快也令他一怔,腳步一頓。

    她不再追,只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忽的冷笑。

    “你知道嗎,我很后悔,為什么要那么驕傲,當年被你激得在約好的時間跟你簽下離婚書。我應該永遠拖著你,永遠不簽字……這個世界上,不應該再有一個新的封太太。”

    這是她第一次說這些話。

    雖然離婚三年來,她一直百般阻撓他相親,用盡一切辦法讓圈圈纏著他,讓周圍的女人都不敢靠近他,但直接說出這些話,他仍略感吃驚。

    “你愛的是圈圈的爸爸。“他忍不住提醒她。

    “你錯了。”她冷笑一聲,從床頭摸起一枝煙來點上,剛才還柔情似水的女人,轉眼已經變成女王。

    這才是她的真相。

    “封信,你錯在太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我姚姚。”她朝空中吐出一個煙圈,幽幽的看著他的背影:“我若不愛,絕不會嫁。”

    22、那些我曾全盡用力期盼過的未來

    周一的工作特別緊張,但最近我已經能靈活掌握這邊工作的節奏,和同事們的相處配合也日漸融洽熟稔,因此并不感到吃力。

    整個上午我總在偷看手機,連孫婷都發現了我的異樣。

    她偷偷摸摸發短信給我。

    “親妹妹,有情況哦!和我推薦的哪個鉆石男勾搭上了?快招認!”

    自從上次叫我替她在婆婆面前以“相親”為借口掩護她溜出去和朋友玩成功后,她就一直說我是她上輩子的親姐妹,私下里總是夸張的喊我“親妹妹”,并且不遺余力的給我強行推薦了幾個她朋友圈里的未婚男士,雖然我一再婉拒,但她卻不依不撓的將人家的簡歷打印成應聘表格般整整齊齊的放到我的包里。

    我回她:“嘻嘻嘻。不是你的推薦款。”

    她大驚:“不可能!我查過星象書血型書無字天書,你和他們幾個契合指數高達99%!”

    我滴汗:“那你有沒有占卜過,發現這個人雖然不是你推薦的,但也算是你認識的人……”

    她發來黑煤球的表情:“誰!”

    我臉紅:“封信……”

    她好久沒有再回消息,依稀聽到行政辦公室里傳來一聲茶杯落地的聲音,還伴著其他人的小聲驚叫和抱怨。

    我看看窗外的天,今天的天氣是宜人的冬日晴好,天藍得如洗過的寶石般明凈,幾朵悠然的白云自在的漂浮著,邊緣處漸漸模糊和透明。

    我把桌上的植物再偷偷拉近一點,常青綠葉溫柔的伸著一個個小巴掌,像調皮的小精靈,幫我遮住自己熱熱的臉,埋首在電腦前。

    無法置信,我和封信,在一起了。

    “在一起”,這三個漢字從唇間滑過,似乎都能感受到柔軟與甜蜜。

    這曾是我傾盡全力期盼過的未來。

    我必須讓自己相信,這未來,就是現在。

    十六歲時種下的蒲公英種子,此刻已經變成歲月的金砂,在我們相觸的手指尖靜靜飛舞。

    我依然堅定,也依然惶恐,怕自己笨拙,弄丟了它。

    現在的我,還是不敢隨意撥打他的號碼,對他任性撒嬌,向每個人大聲的肯定的宣布他和我在一起,把這種快要撐破自己的幸福感,分享給每一個親人朋友。

    我鼓起了勇氣,嘗試著從孫婷開始。

    有人的電腦發出了微弱的鈴聲提醒,中午下班時間到。

    我像兔子一樣蹦起來,抱起藏在桌下的保溫桶,往電梯間跑。

    二十分鐘以后我站在風安堂對面。

    中午的陽光真暖,沒有風,路邊的大樹不畏冬日,依舊華蓋遮頂,街上車流如梭,風安堂所處的街雖非主干道,但因地處市中心繁華段,街兩邊也很是熱鬧。

    我想起一個月前,我也曾站在這里,偷偷張望著對面那木紅色的木質門廊。

    那時的心情,依然清晰。

    [封信,你知道嗎,我從早教中心出來,走到這里,我一共走了2443步。

    可現在我站在你的門前,卻再也不敢前進一步。

    原來,這就叫咫尺天涯。]

    現在,我要跨過那一步了。

    我深吸一口氣,快速跑進地下通道。

    快到對面的時候,從身后跑過來一個像風一樣的身影,也許是太急沒看清路,她狠狠的撞了一下我的胳膊,飛快的丟下一句對不起,就跑出通道口去了。

    是一個穿著藍色高中校服的小姑娘,高高的馬尾巴束在頭頂,一晃一晃很是青春逼人。漂亮的桃紅色波點蝴蝶結發卡明艷可愛,讓人很容易想象出如果她轉過臉,臉蛋也一定是這樣讓人喜愛。

    走出地下通道的時候,陽光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

    我站在風安堂門口,猶豫著要不要給封信打個電話。

    正是中午時分,重病急病老人孩子和外地病人都已經調到上午看完,這是風安堂一向的慣例,剩下的病人也多去附近吃飯,因此大堂內外人皆不多。

    我聽說風安堂外聘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中醫,但人氣最高的仍是最年輕的封信。

    拿出手機來,號碼還沒有按下去,來電鈴聲已經響了起來,正是封信。

    我的心又可恥的狂跳起來,再這樣跳下去真擔心哪天它會突然罷工。

    我用保溫桶抵住自己的胸口,接起電話:“喂。”

    “吃飯了嗎?”他問。

    “呃,我……”大概要回答現在正在你門前,但是怎么有點羞于開口。

    “嗯?”他的聲音有些疑惑,突然說:“你等等。”

    我還在琢磨著他這個“等等”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一身白大褂的清雅男子從內堂快步走出,手里還拿著手機,就那么準確的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在這里。”他目光炯炯的看定我,站在臺階上伸手,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我心跳過猛無法直視。

    大腦又當機。

    突然一個身影從他身后躥出來,脆生生的女孩聲音:“大叔你干嘛不見我!護士姐姐說你在午休不能進去,果然是在騙人!”

    竟然是剛才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的小姑娘,桃紅色波點發卡在陽光下更加明艷,五官也是清秀可愛,表情更是活潑靈動。

    封信不著痕跡的拿走了我懷里的保溫桶,另一只手把我牽住。

    “路明菲你還不回去,呆會兒上課又該遲到了!”護士小岑跑了出來,沖那女孩嚷道。

    “我是來給大叔送蛋糕的,我要看他吃了才走!”叫路明菲的女孩理直氣壯。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封信就已經大步拉著我往里走了。

    他拉我進的是醫生護士們一起用餐的小餐間,雖然我盡力趕來,但還是已經過了餐點,看得出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給她裝份飯菜。”封信回頭對跟過來的小岑說。

    他總是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在門口,知道我還沒吃中飯,我吶吶的開口:“粥……”

    他才發過燒,應該吃些粥。

    他點一下頭,微微一笑,指著我向大家介紹:“程安之,安之若素的那個安之。”

    反應過來的老醫生們哈哈哈的調笑起來,小護士也嘻嘻直樂,我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好,恨不得給每個人鞠躬。

    封信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自己拿碗盛了白粥在我邊上坐下來。

    路明菲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了過來,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在我們對面坐下,惡狠狠的盯著我。

    “這位大嬸,你是大叔的女朋友?”聲音雖甜糯,語氣卻毫不含糊。

    我拿著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偷眼看封信,他正風清云淡毫無壓力的喝粥。

    我賠上笑臉:“我……好像是吧。”

    真沒出息,還是只敢用這樣含糊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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