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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百英尺-《南風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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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斐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剛進門,保姆阿姨便上前傳話,說他父親在書房等他。

    謝斐先上樓洗了個手,換了套家居便服,才去書房見謝翔盛。

    謝翔盛捧著本書在看,手邊放了盞雪梨湯,大概是阿姨剛端進來的,還冒著絲絲熱氣。

    “爸,找我有事?”謝斐扶著門把手,沒有進去。

    謝翔盛放下書,摘下金邊眼鏡,沖謝斐招手讓他過來坐。

    謝翔盛說:“晚上的飯局上,聽到些消息。那個姓胡的小女警,一直在追查七年前的事,最近動作挺多。”

    謝斐神色一凜,靜默了片刻,才說:“她查了這么多年,什么都沒查到。”

    “謝斐,有句話叫作,百密一疏。”不知怎么的,也許是今天這個日子太特殊,從清早開始,謝翔盛心里便隱隱浮起一絲不安來,一整天都不太舒坦,“余潤德的下落還沒找到?”

    謝斐說:“嗯,派人去了好幾趟東北,還是沒有消息。”

    說起這個謝斐便頭疼,這個人五年前離開了老家,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銀行卡、手機全部停用了,也沒有坐過火車、飛機與出境的記錄。在通信網絡如此發達的文明世界,一個人真心想要藏起來,其實也沒那么難。

    謝翔盛皺眉:“你派的那些人行不行?不中用就換掉,多花點錢無所謂,趕緊將人給我找出來!”

    “爸,你別擔心,那不過是個膽子小的山里人,翻不出什么風浪。”謝斐說。

    謝翔盛指了指他:“你這自負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很多事情最后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是因為一點細微的疏忽。大風起于青萍之末,懂嗎?”

    謝斐抿了抿嘴,不接話。

    “算了,話重復多了沒意思,你也不愛聽。”謝翔盛擺擺手,“你別松懈,都盯緊點!”

    “是。”

    “還有,霓家那個小丫頭,你最好讓她離開公司。”

    謝斐皺眉:“爸,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

    當初,謝斐要將霓喃招進勘探公司時,謝翔盛一開始是極力反對的,最后謝斐以霓喃手中有她父親留下的沉船數據庫與考古筆記為理由將他說服了,商人重利,尤其是從海底撈到了巨大好處的謝翔盛,明知霓喃是只小狼崽,還是鋌而走險地將她放在了身邊。

    謝翔盛一瞪眼:“此一時彼一時,她進公司一年多了,什么利益都沒創造,反而讓我們損失了一大筆錢,股東們意見很大!”

    “爸,你比誰都了解,海洋考古也好,商業勘探打撈也好,又不是去海里捕幾條魚,這需要漫長的時間……”

    “好了!”謝翔盛厲聲打斷他,“上次審查會上你極力袒護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謝斐,你最好給我死了那份心思。不會有結果的事情,何必開始。”

    不會有結果的事情,何必開始。

    謝斐站在露臺上,腦海里反復回響起父親說的這句話。他望著漆黑的夜,眸色沉沉,有熾熱的情緒在心中翻滾,忽然,他眼前掠過山頂破舊的寺廟里,那搖曳的燭火。

    熾熱的情緒慢慢冷卻下來,他嘴角浮起一抹淡笑,是啊,明知不會有結果的事,又何必開始呢?

    只是,世間諸多事可以由人力來掌控,唯獨情之一事,萬般不由人。

    第二場拍賣會上,十二個拍品,宋瓷偏多,但仍舊沒有傅清時與霓喃想找的東西。霓喃好奇geremia先生為何可以參加三場拍賣,傅清時笑說,你別看老頭兒一副和善可親的樣子,在他們那個世界里,他可是個厲害角色。他自有他的辦法,規則都是人定的,不是嗎?

    也是,這個世界很多法則其實都是因人而異的。霓喃也沒心思多打探,三次機會已經去了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最后一場拍賣上,概率又有多大呢?

    她的腳傷恢復得還算好,才兩天青腫就褪去了一大半,這少不得“傅醫生”的功勞,他嚴格按照醫囑,一天為她熱敷好幾次。但韌帶拉傷需要時間來慢慢痊愈,她出行仍只能依靠輪椅,好不容易休個假,結果時間全花在酒店里了。

    第三天的拍賣會如期而至。

    霓喃其實已經沒抱多大期望了,但人生偏偏就是這樣,當你不期待時反而送你突如其來的驚喜。

    當第七個拍品捧出來時,霓喃一顆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隨之而來的便是狂喜,她下意識地便去拽身邊人的手臂,抓得緊緊的。

    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輕地握住,那只手帶著一絲暖意,有一種讓她狂跳不止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的力量。

    她偏頭,從他眼中看到同樣的狂喜。

    已經有人開始舉牌出價,馬上有人跟拍。

    霓喃轉頭望了眼展臺上的拍品,又望向傅清時,她眼中的急切清晰地傳達給他,他微微一笑,沖她輕點了下頭,似是在說:交給我。

    然后,他側身過去跟geremia先生低聲交談起來。

    展臺上,工作人員正拿起拍品展示著它的內部。那是一只宋代油滴茶盞,釉面光潤,碗內外遍布星星點點的斑點,狀如鷓鴣羽毛的花紋,又如流星霰雨,那是燒制時自然窯變形成的,呈現出千變萬化之意態,十分獨特,是件難得的珍品。

    已經有好幾個人舉牌競拍了,價格愈來愈高。

    霓喃的心也跟著懸得愈來愈高。

    當主拍人喊到最高價第二遍時,終于,geremia先生將手中的牌子高高舉了起來。

    霓喃一顆心好像在坐過山車一般,從低到高,再從高到低,蕩來蕩去。老頭兒一追價便高出上一輪一大截,大有志在必得之意。場內霎時間發出低低的喧嘩,但很快就平息了下來。

    沒有人再跟拍,如他所愿,那只油滴茶盞最終以五十萬美元的高價被geremia收入囊中。

    霓喃狠狠地舒了口氣。

    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被傅清時握在手中。

    她輕輕掙了掙,他側眸看她,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放開了她的手。

    她立即移開視線,臉不禁微微紅了。

    他眼角余光窺見她的神色,嘴角彎了彎,才發現她原來這么容易臉紅。

    拍賣會結束后,geremia隨工作人員去辦理拍賣物后續手續,霓喃眼睛跟著老頭兒的身影轉,傅清時瞧著好笑,俯身對她說:“放心,那只茶盞今晚給你抱著睡。”

    霓喃說:“那我會失眠的。”那么貴,她抱著應該睡不著!

    他送她回房間,電梯門緩緩閉合時,霓喃忽然看到一抹身影從眼前走過,女人身著非常打眼的寶藍色套裙,頭發挽成一個髻,妝容精致,踩著雙極高的高跟鞋。霓喃忘記自己正坐在輪椅上,起身就想追出去,下一秒,她痛呼一聲又跌坐回輪椅。

    她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徹底關閉。

    “怎么了?”傅清時俯身問。

    霓喃搖搖頭:“沒事。”

    他狐疑地看著她,見她蹙著眉,神思不知飄哪兒去了。

    剛剛那個女人,她認識,朱明艷,翔盛集團的副總,她還有個身份——謝斐的繼母。

    她怎么在這里?

    傅清時沒有食言,那只茶盞第一時間就被送到了她的房間。他過來時,霓喃正坐在圓桌前,筆記本電腦開著,屏幕上打開的一張圖片上顯示的物品,與他懷里錦盒中的那只茶盞,一模一樣。

    傅清時有幾秒的愣怔,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微微發顫。

    霓喃將筆記本電腦推到他面前,手指敲在鍵盤上的下翻鍵上,一張張圖片從他眼前閃過,圖片上的內容,與他記憶中那些瓷器的樣子一一重疊起來。

    霓喃關掉圖片頁,點開了一個文件夾,里面有好多個文檔整齊排列著。

    “這是我爸爸當年通過郵件發給我的資料,從你們在那片海域開始進行考察、勘探、定位,到后來打撈上來的那批瓷器的圖片,所有的工作記錄都在這里了。”

    這是霓知遠的工作習慣,畢竟海洋氣候變化多端,不知何時就會遇上風暴,很多東西太容易丟失了。因此他每天都會將工作資料備份,發到女兒的郵箱里。

    傅清時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喑啞:“霓喃,為什么?”

    為什么忽然將這么緊要的東西袒露給自己?明明她對他還持有懷疑的啊。見到霓喃出現在拍賣會后,他其實猜到她手中或許有那批消失的瓷器的圖片存留,只是沒想到,她擁有的資料,比他想象的更多!那天晚餐時,他故意提及證據的事,她卻沒有接話,為什么忽然又……

    霓喃歪頭想了想,最后說:“我樂意!”

    傅清時:“……”

    他低頭笑起來。

    為什么呢?霓喃自己也說不清,她其實是個戒心比較重的人,大多時候很理智,但不知道為什么,她這一次選擇了隨心。她的心告訴她:我相信這個男人。

    霓喃端詳著手中的茶盞,問:“能查到拍品的來源嗎?”

    傅清時說:“估計沒那么容易,我拜托了geremia,試試看吧。”

    霓喃點點頭,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總算這趟沒白跑,她瞅了眼自己的腳,它也算是痛得有價值了。只是,拍賣會結束了,自己這腳還不能走路,是繼續留在這里養傷呢,還是坐著輪椅回國?如果留下,明天得趕緊換個住的地方,這酒店的房價貴得她都快睡不著覺了!

    她正思慮著,手機響了,她取過一看,有點驚訝,是謝斐來電。

    “喂。”

    謝斐的聲音有點兒急切:“霓喃,你在哪兒?你阿婆出事了,現在在醫院,你趕緊過來……”

    霓喃掛掉電話,腦子嗡嗡響,她慌亂地翻著手機通訊錄,好不容易找到寧潮聲的號碼,忽然想起來,他還在流島。轉而翻出秦艽的電話,打過去,關機。

    她咬著唇,命令自己冷靜。而后用座機撥給了酒店前臺,請他們幫忙預定明天的機票。

    機票敲定后,她想了想,給傅清時打了個電話。

    “傅先生,能拜托你明天送我去機場嗎?”

    那晚霓喃沒睡好,謝斐得知她人不在國內后,對阿婆的病情并沒有多說,只說自己會一直在醫院守著。想必情況不太樂觀,否則他也不會吞吞吐吐的。

    他們在第二天一早離開,托傅清時的福,geremia派了他的司機開車送兩人前往羅馬的機場,霓喃的腳還是不能走路,傅清時特意去了趟醫院將租的輪椅買了下來。

    到了機場,各種事宜自然都由傅清時出面辦理,霓喃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她沒想到,在這異國他鄉,這個男人竟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一切辦理妥當,時間其實還很早,但想到霓喃行走不便,傅清時便讓她提早過了安檢,并且拜托了工作人員幫忙照顧她。

    他站在外面,揮手與她告別,霓喃慢慢滑動著輪椅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他還站在那里,見她望過去,又笑著揚了揚手。

    霓喃并不是第一次獨自乘坐長途飛機,但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潮,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絲寂寥感,以及一點點難過。她想,一定是因為擔憂阿婆而心神不寧,也因為連個幫自己推輪椅的人都沒有,看起來真是慘兮兮的啊。

    她找到登機口,離登機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待著無聊,她去旁邊書店買了本書。推著輪椅出去時,忽然有兩個小男孩追逐著朝她這邊奔跑過來,小孩玩瘋了,你追我趕,速度特別快,根本沒注意到她,橫沖直撞地往她身上撞。霓喃驚慌地扭轉輪椅的方向,可越慌越亂,毫無方向感,倒是避開了孩子,卻讓自己往立在書店門口的雜志展架上撞去,眼見著一場災難即將發生,忽然有只手迅疾地抓住了輪椅把手。

    一切都靜止了。

    霓喃閉了閉眼,深呼吸,側頭,感激地說:“謝……”

    話頓住了,她驚訝地望著身后的人。

    “你怎么……”

    傅清時慢慢俯身靠近她,四目相對,他眨眨眼:“讓坐著輪椅的未婚妻獨自回國,可不是我的風格。”

    霓喃努力瞪大眼,想讓眼睛里驟然凝聚的霧氣消散,可是怎么辦,那霧氣越聚越多。朦朧中,她在那雙離得很近很近的帶笑的深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滿滿的,濃烈的,占據著他全部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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