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馬鐵軍沒提給她處分的事,畢竟她沒造成擅自離崗的事實,整個項目工程也順利完成了。 只是問她,要不要放一天假,休息一下。 寧馥只是搖搖頭,“不用了,主任,彈頭方面的工作還有很多要做,爭分奪秒。” 休息是她此刻最不需要的東西。 ——五天前,df-5項目組總設計師、發射副總指揮朱培青去世。遺體火化和追悼會在三天前進行。 馬鐵軍伸手按在她肩膀上,用力地停留了一會。 “朱老……那天很高興。”他頓了兩秒,道:“家人說,那是從他住院后,見他最高興的一回。” “朱老兩年前……其實就查出來了。但他誰也沒說,甚至家里也不知道他的身體出了這么大的問題,”馬鐵軍道:“那個時候,他就開始動筆寫自傳了。他啊,這一輩子的故事,也是我們干這一行的縮影。朱培青的‘自傳’,不像是那些‘成功人士’著書立說、標榜自己成就自娛自樂的產物,更像是……更像是他留下的,給大家的最后一份禮物。” 寧馥想起在朱培青辦公室里看到的稿紙。已經挺厚一摞了。 馬鐵軍道:“他留白了。” 寧馥一怔。 “df-5的項目,他也寫了。” “只寫到遙測。還剩最后一個章節,叫做‘發射成功’。” 留待后人。 朱培青這一生撲在導彈事業上,有多少功業不為人知,自傳若要付梓,還不知要多久以后——等那些驚心動魄都不再是秘密,等那些艱辛漫長發酵成傳奇。df-5的項目是他最后的心血,他卻未能親眼看著導彈發射成功。 馬鐵軍輕聲道:“他的遺憾,就寄托在我們身上。” 寧馥的密級,并無法看到朱培青的書稿。甚至馬鐵軍也無法讀到全文。 他只是將朱培青囑咐他的話,原原本本地轉達給寧馥。 “朱老最后,多次提到你。他擔心你,知道你重感情,怕你難受,為他的事情耽誤工作。” “他說,我們的事業,是要求最精密、最嚴格、最謹慎的。工作的時候,情感是次要的,自我感受是次要的,你要做到絕對的冷靜,理智,敏銳,要有大局觀。人遲早要死,死了就是沒了,就消亡了,但我們是唯物主義戰士,要以大無畏的精神去面對走向死亡的自然規律——” “也要勇敢地接受,親近的人的死亡。” 你可以悲傷,但是不要悲傷太久。 寧馥眼中有淚,她問馬鐵軍,“主任,我能哭一分鐘嗎?” 一向不茍言笑像個工作機器的馬鐵軍默默地點了點頭。 寧馥趴在辦公桌上,把頭埋在臂彎里。馬鐵軍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像在哄一個孩子。 他們都淬煉出一身無堅不摧的銅皮鐵骨來,但心腸依然是肉做的,血仍是熱的。 寧馥果真只哭了一分鐘。 “老師留下來的文章,我們會寫完的。”她抬起頭來,像在鼓舞馬鐵軍,也像在鼓舞自己,“會寫完的。” 馬鐵軍也嘴唇發顫,低聲重復道:“一定會寫完的。”他緊緊握住寧馥的手。 對方有力地回握了他。她重新從脆弱而悲傷的狀態,變回一個戰士。 她振作得很快。悲傷無法擊垮她,只會讓她更堅定。 她的老師果然很了解她。 赤子之心,坦蕩如砥。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