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寧馥把u盤cha進電腦接口。 文件夾里有時長將近十二小時的視頻素材,未經剪輯。 原女配的筆記本電腦已經很舊了,打開視頻的時候風扇就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嗡嗡”聲。 “他打你,是么?” 一個沒有出現在畫面中的男聲問。 寧馥聽得出來,這是鐘華的聲音。 鏡頭應該設在他的背后,拍攝對象就坐在他對面。穿著灰色帶白色條紋的衣服,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 畫面中只有她的上半身。手錘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或許戴著手銬。 她是一個女囚。 女人削瘦,看上去身量矮小,面色也蠟黃蠟黃的,透著一股不健康的味道。 但她的眼睛卻很亮。 “是,”她道:“他一喝酒就打,打我,打兩個娃娃……” “老大九歲,懂事,知道護著我護著妹妹……”大概是想起自己的兒子,女人的聲音也不再干巴巴的,她眼里閃動著溫柔的光,“總是說,媽,你跑吧,想別人家的媽媽一樣,出去打工,離他遠遠的……” 她輕輕地嘆一口氣,“可是兩個娃娃在家里,我不能走啊。我走了,他要把娃娃們打壞了。” 一個母親即使再柔弱,總還有著母親的本能。 女人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怨恨,也沒有懊悔。她知道自己會被抓,被懲罰,她知道以后自己的兒女可能要既沒爹又沒媽。可是她別無選擇,只能這樣做。 她必須殺死惡魔。 “后來那次……他又打我,說要把幺妹兒送人去……老大擋在我前面,腦袋叫他打了好大一個包。” “我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了。” “睜著眼睛流眼淚啊,眼淚一直流到夜里,我看門后立著劈柴用的斧子……” 寧馥喝了一口水。 訪談是半個多月前的。這樁案子當時轟動一時。 ——鐘華……在做一期女囚的專題。 事實上,女性成為刑事犯罪的加害者,概率要遠低于男性。 任何罪行都有法律來審判,任何對旁人生命健康進行侵害的行為都必須得到懲處。 但是這些鐵牢后的女人,她們本來柔弱如羔羊。 她們本不該了解這些事——鋤頭除了挖地還能敲碎人的頭骨,老鼠藥除了毒死老鼠還能毒死人。 她們中很多都知道,殺人犯法,故意傷害要坐牢。甚至她們中并不全是文化程度低的農婦,也有受過教育的女性,看起來知書達理,文靜溫和。 有的人想要拼上一死,保護自己的孩子,也有的人,抱著一起毀滅的絕望,對這個世界不再有任何期待。 她們都是犯人,在某種程度上,也都是受害者。 寧馥把所有的視頻看完,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燦爛陽光從窗口灑進不大的房間,外面傳來賣早點的吆喝,上學的孩子們嬉戲追逐,晨練回來的老頭老太太彼此打著招呼。 人世間的溫暖本該如此。 寧馥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落在那女囚平靜無波的面孔上。——生活,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寧馥打了個寒顫。 心情復雜的不只寧馥一個人。 耿光輝坐在辦公室里喝茶,茶葉喝進嘴里了都沒意識到。 坐在一旁的老孫合起手上的報紙,嘆口氣,開解他道:“老耿,別發愁啦。本來也是留不住的人,強留鬧的大家都沒意思了。” 耿光輝心里煩,他一向是個脾氣溫和老好人,聞言又勾起火氣,難得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鐘華欺人太甚!” 老孫苦笑,“別氣了別氣了,畢竟是中視啊。再說了,照你說的,那位鐘主任也是個了不得的人,難免有點怪脾氣……” 耿光輝還是氣哼哼的,但是不說話了。 他早知道留不住寧馥,可是……心疼啊! 就好比你從街上撿了個大寶貝,正是越看越喜歡,心底卻知道,這寶貝遲早要長出翅膀來飛到別人家去。 在手里還沒捂熱乎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