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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畢業禮 本來就是要分的-《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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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比驚愕的少年,只是其中小小的一環。

    他沉默到像病了一樣,能做的大概只有在葬禮上把一束帶刺的白玫瑰,悶不啃聲地掄在沉痛悼念亡妹的男人臉上。

    咬著牙,聲音似檐下冷雨往外泄。

    “你最好少說話!”

    他的失控迅速被解讀為喪母過激,相安無事地傳遞出去,掀不出一點點波瀾。

    過了會,賓客稍清。

    程靖遠叫人把一身黑衣的少年喊出去,在程靖遠眼里,他的兒子骨子里流著程家的血,早熟聰慧,最懂體面世故。

    他不掩失望地說:“你對你媽可真冷漠,那是你舅舅!你媽剛去世你就這樣不給他面子,你叫你外公那邊怎么想?”

    那是舅舅么?

    程濯只是冰冷地笑了下。

    舒晚鏡離世兩年后,程濯高中有回參加十四中組織的戶外秋游,受了傷,不知道家里哪個女人起的頭,說舒晚鏡住過的地方不吉利,程濯不能老回去,無緣無故受傷,多少是被什么臟東西纏上了。

    病愈后,那棟別墅就被封了起來。

    連程濯也不能進。

    他開始學著抽煙,混在一群青春期叛逆男生里,大家吞云吐霧,撩妹泡妞,笑著問候彼此祖宗。

    他身處其中,不知道哪一次發呆被燃盡的煙頭燙到了手指,無聲地捻滅,抬頭看好朋友放肆狂笑。

    他漠然看著周遭飛速變幻近乎扭曲的世界。

    怎么就是上不了癮呢?

    剛去美國那會兒,他干了不少自甘墮落的事,游走在異國的灰色地帶,只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清醒完整,他已經病了這么久了,身體里應該腐爛一部分才對。

    美國中西部春夏多發龍卷風,六月份,他自駕去堪薩斯州參加朋友生日,雷雨云累計后的龍卷風遮天蔽日,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在他的擋風玻璃里像災難片一樣真實上演。

    他拿出手機,信號已經弱到快消失。

    車里放黑人搖滾的電臺自動切至氣象頻道,女主播緊急地通知堪薩斯州正面臨的危險情況。

    他關了電臺,看著前方,把油門踩到最大。

    兩天后,他掀開啤酒拉環,瞥了眼客廳巨幅電視里的重播新聞。

    那場龍卷風導致15人死亡。

    落地窗外在下雨,瘋狂失序,高大的闊葉綠植被打得搖搖擺擺,一次次撞在玻璃上。

    碳酸雪泡爭先恐后從鋁質罐口里往外涌,任由冰氣沁進掌紋骨骼里。

    忽而,他想起自己離開蘇城,好像也是六月,南方六月也多雨,蘇城多溫和,他印象里都很少打雷。

    高中無數次被雨困在屋檐下。

    明明打個電話,司機就會送傘來接,可他就喜歡像被困住似的,在雨簾里走神浪費時間。

    徐格從他身后搭住他的肩,示意他往旁邊的書屋里看。

    “這些女生好笨,她們不應該擠在一塊陪你躲雨,應該把藏在書包里的那把傘英勇地拿出來,然后說要不要撐傘一起走?唉,笨吶。”

    徐格笑嘻嘻地擠眉弄眼。

    雨聲淅瀝,書屋清脆的風鈴響起,敲撞出潮濕的叮咚聲,一個瘦白的女生背著書包剛走出來,就被同學驚喜地喊住。

    “孟聽枝!你有傘啊?你送我一截路吧,好嗎?”

    女生握著手里的傘,猶豫了一會兒,溫聲說好啊。

    兩個小姑娘并頭擠在不堪風雨的折疊傘下,啪地一下踏進臺階下的小小水洼。

    程濯抬頭,天色漸黑,雨也沒停。

    等他想從這種頹廢放縱的留學生活里走出來的時候,不僅有了煙癮,還有幾分嗜酒,站在陽光底下,倦睫輕抬,不知道腐爛了的是哪一塊。

    直到天際微亮,程濯再也沒睡去,腦子放空,雜亂的思緒無數。

    洗漱完,他邊下樓,邊打電話。

    “把我在蘇城靠近藝術區的房產都整理出來,你這兩天去看看車,往好的看,有現貨最好,價格無所謂,挑一輛適合女孩子開的。”

    鄧銳在那頭應著。

    走到門口,程濯看見朦朦天光。

    濃霧似雨,忽的想起什么人,那張輪廓柔凜的臉,幾分緘默,幾分清艷。

    鄧銳正想問車是買給誰的,他好去挑車型和配色,只聽見程濯倏忽放輕的聲音。

    “只要白色。”

    鄧銳再一想,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了。

    藝術公社開展前,程濯見了程靖遠。

    在舒晚鏡的墓前。

    遵從她的遺書,墓碑上干干凈凈,沒有她自認為面目可憎的照片,也不是誰的妻子。

    只是她自己。

    父子各自撐傘,各自捧一束熱烈恣意的劍蘭,沉默不語地站立,都是孤高不可摧折的疏冷模樣。

    雨水在大理石臺上噼里啪啦濺著響。

    “你做事,向來令人生厭而不自知。”

    程靖遠后到,一年都見不了幾面的父子在這種地方不期而遇,他穿嚴整的西裝三件套,像個品味極好的紳士,先將花放下,直起身說:“等你到了我的位置上來,你會明白,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程濯冷笑:“我一直好奇,這幾年你怎么好意思抱著她喜歡的花來看她,原來是這四個字讓你問心無愧。”

    “我后悔了。”程濯輕輕地說。

    程靖遠唇角抿著克制的弧,面具戴久了就會刻在臉上,仿佛凡俗的情緒,都不會再影響到他。

    “我后悔高三那年一氣之下弄沒了趙姝的孩子,如果那個孩子生下來,或許你會娶她,或許這個時候,你就不會對我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你們一家人,夫妻和睦,子承父業。”

    程濯笑容諷刺冰冷:“多好。”

    程靖遠深沉的眸色轉去看他,厚重聲音里不乏警告,“程濯!”

    他凝看著墓碑,忽然冒起的火氣像是要將那張面具崩碎,“這是你媽墓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程濯目光無所謂地迎上去,那股子毫不在意的冷淡將程靖遠的慍怒襯得有幾分莫名。

    “別說是她的墓前,就算她現在活著站在這里,聽到這些話又怎樣?她早就不在意了,你如今愧疚在意,不覺得多此一舉?”

    說完,程濯彎下腰,把手里的花放在潮濕的臺子上,沒任何情緒地轉身,撐一把黑傘,消失在雨霧朦朧的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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