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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十一）

    齊永怡委實是被那張圖震住了。

    老實說，對人際關(guān)系畫圖這并不是什么新知識新手段，這年頭查犯罪嫌疑人用得上，做學(xué)術(shù)研究用得上，權(quán)力場上研究一下對手然后把他的所有人際關(guān)系都畫出來那更是常規(guī)操作。

    但話說回來，天才本來就是在正常人思路上再走半步，雖然是人人都會去研究的人物關(guān)系圖，但目前基本所有人使用這玩意兒都只是會以自己想研究的問題為中心點來往外拓展，這種多個重點一目了然看了之后還能讓人驚呼“臥槽原來他和他關(guān)系這么近”，“哦對對所以他們倆平時那么熱愛頭碰頭是這個愿意啊”的……簡直少有。

    “誰教你這個的。”

    齊永怡看了半天，特別驚喜地問早因為腿疼而坐在一邊的蘇羲。

    蘇羲笑得溫軟，隨口扯了一個你愛信不信的借口：“祖父書房里有一個，他也常常在上面修修補補，祖父雖然沒教我，但多看了兩眼，照著樣子做了一個。”

    齊永怡于是就捏著小胡子：“許老老辣，我輩不如。”

    齊永怡只是和許小姐的父親關(guān)系好而已，這輩子是沒見過那位做上了封建王朝高官的許爺爺?shù)模蛉绱瞬虐朦c懷疑也無，開開心心就把圖收了起來，完了再看向溫婉安靜的蘇羲，表情更加慈愛和緩了一些：“你想做一點事情，這樣很好。”

    蘇羲露出一個恰當(dāng)?shù)模瑢儆趧倓傞_眼看世界，對這個世界還沒有十分熟悉了解的羞怯的笑來。

    齊永怡只覺得小姑娘害羞，更是心曠神怡，含笑道：“但，如果我真把事情交給你，你面對別的官員，面對上峰下屬，面對軍方官方，都不能如此羞怯。”

    蘇羲恰到好處地愣了愣，但很快就做出了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好。”

    齊永怡用打量的眼神看著蘇羲。

    蘇羲也不是那等毫無眼力見的人，看到了齊永怡的眼神，很快就站起身來，微微欠身：“是。”

    齊永怡滿意地笑了。

    領(lǐng)導(dǎo)身邊無小事。

    正如紅樓世界里平康帝只是讓蘇羲在書房里伺候筆墨，文武臣工都能知道陛下身邊多了個很得寵愛的司墨一樣，齊總理一旦表現(xiàn)出了自己有點抬舉暫住在他家的許小姐的心思，很快整個總理府都知道了。

    最開始，大家以為許小姐只是偶爾來給她家齊叔叔送總理上班的時候忘了從后面書房里帶出來的文件。

    再后來，個別和齊總理親近的各部門中層領(lǐng)導(dǎo)拿到的材料上字跡就有些變動，問了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就說最近材料多的很忙不過來，我找了個人幫我抄了一些——當(dāng)然了，最開始得到這些材料的部門都沒有那么關(guān)鍵要緊，只是漸漸發(fā)展下來，有些要緊的部門也漸漸收到了不是齊總理親筆的材料。

    還發(fā)展下去，就是在那么幾次領(lǐng)導(dǎo)出門，身邊多了個上頭襯衫下頭裙子的干練姑娘，說干練就是真干練，臉上既不是舊式女子的細(xì)眉細(xì)眼妝，也沒有新式姑娘們的摩登打扮大卷發(fā)，就是頭發(fā)剪到了齊背的長度，用絲帶束了半截，捧了個筆記本，就在齊總理身后半步之地，偶爾會低聲給齊永怡說上那么一句兩句話。

    到這兒，存在感還沒有那么強。

    但“多了個人”這種事，影響終究是潛移默化的。

    對齊永怡自己，那就是身邊許多事都有條理了起來——齊永怡的工作能力是在那里的，但主持政務(wù)工作……咋說呢，在太平社會，綜合國力足夠高的時候就要思進(jìn)取，琢磨著怎么樣讓經(jīng)濟發(fā)展，如何能讓文化振興，什么操作能提高國際影響力，總之，那是要主動作為的，但是在如今這滿目瘡痍的國家背景之下，政務(wù)工作就被動了很多。

    形容起來大概是……

    啊啊啊啊啊這個軍閥是個傻子嗎八大胡同不夠他逛的嗎他要去逼人家女學(xué)生！

    臥槽你們干什么了今年的決算這么高，財政收入一共就那么點錢你讓我拿什么支持政府運轉(zhuǎn)！

    我了個去黃河大壩它它它崩了呀災(zāi)民要涌入京城產(chǎn)生暴動了現(xiàn)在國庫空空你讓我拿什么救災(zāi)！不行了商界你們再捐點錢吧混不下去了。

    雞飛狗跳的，屋漏偏逢連夜雨那種。

    但今年，雖然該一地雞毛的還是一地雞毛，該積貧積弱還是積貧積弱，但是在出席任何場合的時候身邊都有個很冷靜的女聲在低聲提醒自己這個數(shù)據(jù)是什么，那個事情的情況是什么養(yǎng)，現(xiàn)在說什么比較能穩(wěn)定局面，他們開會開半天都在爭論什么而這件事應(yīng)該有什么解決方案，就很安心。

    那種我腦子不用動了也不用拆東墻補西墻了只要順著耳邊那個聲音干事兒就可以的安心。

    那是對外嘍，在有些會議來不及組織材料了解背景的時候多多少少需要蘇羲在身邊提醒一句兩句才在狀態(tài)，而對內(nèi)，蘇羲也會適時地提醒一下，教育總長那邊該來問教育經(jīng)費了，財政總長在拖著沒算出今年收入呢得催催，這個季度的軍費預(yù)算比上個季度多了三成，得問問都花在了什么地方不能讓他們吃空餉也不能讓士兵餓肚子，啥啥啥的事情咱們出面吃虧的很，不如去報告了總統(tǒng)讓他決定，咱們做好人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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