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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慶二年四月，暮春。

    饋軍河營地周圍林木蔥蘢，有楊花和榆莢紛飛，還有些野獸飛禽也在蘆葦蕩里成群出沒。只是，今年縱不似去年、前年那般大旱，也是歷年來較少雨的年景。距離河道和水澤稍遠(yuǎn)處，便能看到龜裂的地面。

    河畔有幾處將士們自家開墾的田地，不是沒少花費心力，但看著田里的綠意就能分辨，真不如豐年那般精神十足。

    如果離開營地，往安州左近走一走，便愈發(fā)覺得，這曾經(jīng)的河北富庶之地人煙稀少，到處都是沉寂和蕭索的景象。偶爾官道上有騎士策馬狂奔而過，也不知是傳遞些什么，只看那些騎士風(fēng)塵仆仆滿臉焦急的神情，不像是好消息。

    好在不是處處如此蕭瑟，由邊吳定向南，經(jīng)過高陽關(guān)，到新橋營一線，有些農(nóng)莊還是很興旺的。那些，便是由郭寧所部和新橋營俞氏聯(lián)手主導(dǎo)，引入不少地方鄉(xiāng)豪共同投入的村社保甲。

    在這些保甲恢復(fù)的過程中，很是清除了幾家不識抬舉的宗族、殺了一些人。

    其中動靜最大的一次，乃是駱和尚親自領(lǐng)人突襲了雄州何氏的莊園。這檔事，駱和尚很是拿手，他將何氏下屬的土兵斬殺殆盡之后，又把莊園燒成了一片白地，然后在永定軍節(jié)度使下轄士卒遠(yuǎn)隔數(shù)里的護送下，施施然地折返。

    何氏是地跨州郡的大族，后繼的事情，花費了俞氏許多心力去解決。俞氏憑借自身糾合的武力，持續(xù)摧毀了多個何氏族親的據(jù)點。然后由公認(rèn)的大善人俞景純出面，扶持了一位何氏遠(yuǎn)支的族人，從而將這個大宗族，一并納入了安州保甲的范圍之內(nèi)。

    而更多的時候，將士們自饋軍河營地輪番出擊，清剿盤踞在五州湖澤淵藪間的水匪、賊徒。這方面的事務(wù)，主要是李霆在負(fù)責(zé)，畢竟他此前駐在五官淀的時候，本人就是水匪的頭目之一，手上是沾過很多血的。

    到了現(xiàn)在，農(nóng)莊分布在五州近十個縣的境內(nèi)，被郭寧和俞氏兄弟控制的農(nóng)莊幾乎聲息相通，連成一體。而以潰軍河營地為中心的方圓數(shù)十里內(nèi)，完全被郭寧所部掌控。

    近來有人半開玩笑地說，饋軍河營地便仿佛五州的兵馬總管府。于是便有人尊稱郭寧為“郭總管”的。哪怕郭寧本人屢次斷然拒絕如此稱呼，依然有人背后這么叫他。

    在普通士卒們看來，能夠在這種世道統(tǒng)領(lǐng)二千五百戰(zhàn)士盤踞一方，還能讓將士們都吃飽飯，那真是不容易，當(dāng)?shù)闷鹨粋€總管的稱呼。就算沒有朝廷給的名義，也是大人物了。

    可這個大人物，又和將士們習(xí)慣的那些大人物很不相同。

    他自奉甚是微薄，對金銀財物也沒什么癖好，平日里要么習(xí)武練兵，要么，就是和自家?guī)は掠H兵和少年們沒大沒小地混在一起，甚至連一處像樣的宅邸都沒有。

    他依然駐在邊吳淀以北、潰軍河西岸的高地，只不過因為親兵和傔從的數(shù)量多了許多，所以營地的規(guī)模擴張了。

    黃昏時分，劉成帶著簿冊文書從倉庫往本營去的時候，走過的路就比往日要長許多。

    轅門里頭，留出了一處十余丈寬，大致呈方形的院落，院落中央有一條碎石鋪成的過道，兩邊都是土場。

    土場邊緣靠近柵欄處，擺放著兵器架子乃至石鎖、木樁等鍛煉力氣的器具，看起來像是經(jīng)常被使用的。有幾名親兵分持長槍，正在一板一眼地對練著。

    再往后，就是中軍的議事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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