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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很快就過了兩個多月。

    寨子里上下人等，都盯著中都城里的風(fēng)吹草動，可中都城里偏偏沒啥動靜。反倒是從各處匯集到直沽寨的消息，愈來愈讓人揪心。

    聽說蒙古軍打下河間府了，蒙古軍打下大名府了，蒙古軍的前哨出現(xiàn)在滄州了，東平府和濟(jì)南府也都遭兵了。聽說，朝廷的兵馬在獻(xiàn)州吃了敗仗，在滄州吃了敗仗，在獻(xiàn)州和深州也敗了。聽說光這幾場敗仗，就折了三五萬兵馬……

    有人聽到這些消息，并不在乎；有人哀嘆大廈將傾，大金國怕是過不了這難關(guān)。有人暗中收拾金銀細(xì)軟，預(yù)備萬一；也有人拋下了直沽寨里的一切，徑往中都去投靠某位貴人。

    直沽寨內(nèi)外鬧騰得厲害，又因為河北東西兩路全都陷入戰(zhàn)火，南面幾條河漕斷絕，大批潰兵和男女老幼的難民步行向北逃亡，一批批地聚集在寨子下方的河灘，數(shù)量不下萬人。

    短短數(shù)日內(nèi)，河灘方向就發(fā)生了不下十七八回的暴亂。流民里頭自然也有兇悍的，令人攻下了窩子口的河倉，搶了糧食。

    隨即清州防御使調(diào)兵鎮(zhèn)壓，兩邊殺了一場。結(jié)果河倉被焚毀，而流民們再度逃亡，有的去了清州東面海灘上的鹽城，有的奔入了霸州信安一帶的湖澤。

    直沽寨里的官員、商賈們唯恐流民生事，糾合了各家手里的武力自保。有些漕丁的首領(lǐng)、綱戶的首領(lǐng)，乃至背后關(guān)系很硬的走私船隊首領(lǐng)，也紛紛躲到寨子里避難。

    這么一天天下去，寨子里的氣氛愈來愈凝重，不少人盼著朝廷能有辦法，不斷派人出去打探，但帶回來的消息，從來都沒好的。

    本來只操心蒙古人的襲擊便罷，昨日卻有信使從中都趕回來，說中都城里也出了亂子。好幾撥不知來路的兵馬彼此廝殺，殺得大半個城池血流漂杵，官員們死了不知道多少，就連皇宮都受波及。

    這一來，直沽寨里上下人等莫不驚恐。也不知怎地，只一日之間，便有各種各樣的謠言紛起，傳得愈來愈匪夷所思，偏偏又一條條地活靈活現(xiàn)。

    有說蒙古軍已經(jīng)進(jìn)了中都，有說皇帝和群臣都被蒙古大汗俘虜了，有說中都城里亂兵造反，殺盡了國朝宗室，擁立了某個契丹宗室為皇帝；有說不是契丹宗室，而是遼東那邊的耶律留哥領(lǐng)兵進(jìn)了城。

    莫名其妙地，這些言語又在諸多豪強(qiáng)、巨商的家宅里傳了個遍。有女眷們擔(dān)心家里的情況，哭著喊著要去中都探看，也有人比較悲觀的，當(dāng)夜就尋死覓活。

    這一晚，直沽寨里紛亂一宿，不知多少人整夜沒睡。孰料還有人膽子不小，想要趁亂搶掠，劫了兩個鋪子，殺了些伙計。

    第二天，都統(tǒng)夾古阿里合派了兵卒沿街巡視彈壓，可整個直沽寨里的氣氛，卻止不住地越來越古怪了。

    這日午時，忽然有一處宅院開了門，自門里緩步走出來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身材不高，相貌甚是俊秀，不過，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一條手臂打著木板，用布條子掛在脖頸上……正是李云。

    李云任在門口，略略站定，稍稍整了整袍服，向院里頭和氣地道：“昨日你辛苦了，這會兒你不用陪著……過半個時辰，收拾細(xì)軟，把車趕出來。”

    隨即他下了臺階，往軍寨方向去。

    先前因為李咬住的事，直沽寨里上下人等對他都有些戒備。但后來兩個月里，李云在直沽寨里做事說話并不盛氣凌人，反倒很擺出晚輩樣子，對一些大商大賈格外尊重。

    這一來二去，他的人緣倒是不錯。

    這會兒見他經(jīng)過，便有人向他打招呼，隨口問了句出門辦什么事。

    李云看看左右道上沒有旁人注意，壓低了嗓音：“我家主上傳來了中都的消息，真出大亂子了！我有要事，得立即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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